【指间小说】白花
那一日,烟雨朦胧,我第一次望见一身素缟的你,你静静的站在崖边,衣角随风飞扬,寂寥的眼眸似洗净了天下所有铅华。
细雨飘过你的发间,微微闪着光,忽地,你笑声不断,晶莹的水珠抖落在地。
那是我们第一次相遇,你风华绝代,弥漫的雾气,阻挡不了我想与你纠缠的眉目。而我只是悬崖边上的一株花,一株纤细的白花。那时,我读不懂你笑声中苍凉,却在某个柔软的地方,印下了你的容颜。
此后,我便爱上了暮色,因为那是你每天都会出现的时间。
你的箫声不断,曲中的苍凉也不断。
岁月如斯,你每日随着暮光而出现,在悬崖附近的亭子里吹箫,而我依旧俯卧在悬崖口的一个角落,仰望着那一抹白的忧伤。
我努力生长,眺望,渴望能离开这一寸地方,哪怕是一瞬间。
终有一日,上天怜悯,你像往常一样,吹奏一首曲子之后,正打算拂袖离去,却让你望见了我。
仅一眼。
仅那一眼,我也觉得,那个时候纵然是粉身碎骨,也是值得。
那是第一次,你与我相望,也是最后一次。你毫不畏惧的蹲在崖口,看着苍白的我。
“白花?”
白花。
白花!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他说话,还是对我说的。我将这二字,当作是他给我取的名字,我从未有过的名字。
最后关于他的记忆,是我见他从来都是忧伤的神情露出一丝笑意。他说,我们改日再见。
他说的,是我们。
这里并无他人,只有我。
我和他。
那最后的六个字,如那每日会在此响起的箫声般,闯进我那无心的花蕊。
你说改日再见,第二日,柔和的暮光如期撒在地面,而你果然没再出现,留我独自观望那最后的身影。至此,那抹白,成了我记忆里印象最深刻的颜色,即便过了几个春夏,你的身影也还是挥之不去,你仿佛还在那里,箫声也还依旧回荡在此处。我这才忽然想起,我连你的姓名都不曾知晓,却占据了我那么多的生命。
终是虚幻一场。
我本就不该活那么久,到底是什么东西苦苦撑着那根脆弱的茎,我到死,才明白。
你走的那天傍晚,便是三年后的今天,就在我等待暮色的时候,天空聚变,那是一场难得的倾盆大雨。百年一遇,然而命运就是如此凑巧,这百年一遇,让我给遇上了。
这三年来,我一直在等待那抹白色的身影再次出现,而我到现在,都未曾等到。
这千丝万缕的思念,仿佛化作了一根细线,紧紧牵绊着我,在我扑向这盛大的死亡的时候,支持着我最后的生命。我以为这样我就可以再一次看见你出现,可是没有。自那以后,你再没出现。
我反复揣测,思量,你说的改日,究竟是哪一日,还是我还过认真,将你的随口一说,当做属于我的誓言。
次日,悬崖口所有的花,都被那场大雨卷走,我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我的眼前好黑,我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悠悠记得,曾经有个男人,出现在那原来的地方。
这个时候,我已经知道那是幻影了,我不会再有一丝安慰自己的幻想了。
此生你没再来寻我。
若有来世,换我来寻你,可好。
我在风中摇曳,在眸子里刻下最后一丝思恋,白色的花瓣,随风飘舞,落到无人的角落,了却此生。
那一年,百年一遇的倾盆大雨,冲刷了无数生命,也造就了无数新生,那一年,悬崖口,开满了白里透红的无名花,小小的花瓣,总是跟着细风转动,仿佛在互相诉说。
白花不再是白花。
这个地方,再也没有白花。有的只是那些鲜红鲜活的生命,代替我守望。
花开花谢,本无常。奈何桥下,若我今朝记忆散去,请别忘记,今生我笑是为你,我亡亦为你。
我独自穿上那红裳,也还是为你。
奈何桥下,奈何我到死了之后,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早已死在那晚百年一遇的大雨下。
你为了守约,不顾风雨,来到这个地方,你坠崖,是怕我死在那场大雨里。
而我灰飞烟灭,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一生,我们都在寻找,却还是永远的失去了对方。
你说,我们有没有来生。
若有,来生,我们是怎样相遇。
我摸了摸眼角的湿润。
是否也还是烟雨朦胧,还是白花漫天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