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颜散文】暮雪
所有的故事都应该有一个华丽的出场。徐徐拉开帷幕,怀着激动与兴奋的心情等待着每一个剧情。然而,我却没有华丽的词藻来描绘出一个唯美的开始。所以,这注定了我与我的故事会很平凡。
天冷了。
雪白的六瓣晶体从灰黑色的天空中纷纷扬扬的落下,夕阳在与黑暗的斗争中做最后的挣扎,最后一缕橙黄色的微光终于顺从的隐匿在黑暗背后。世界突然安静下来。路灯很亮,把形形色色的行人的身影投射在地上,只是没有阳光温暖罢了。
我伸开手掌,想接下一瓣雪花。因为你说过,雪花很脆弱,它肯为了一丝温暖放弃自己的生命,它对于幸福是那么的向往。你还说过,有时我也是这样。终于,有一瓣雪花落在了我的掌心,只是,它没有融化。是,它变坚强了么?我想把手放进口袋里,却动不了。或许,是我的手已经冻僵了吧。我已经感觉不到温度的存在。
仰起脸,雪花肆意的砸在我的脸上。一阵针扎般的微痛,脸上有水珠流出,眼角也有。一滴一滴,从冰冷变成温热,从固体变成液体。越流越多。
漫天皆白。
我走在街道的最边缘,这里很安静,只有几个行人在奔赴着自己的目的地,偶尔会发出喘息的声音。我很喜欢这里,因为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安放自己漂浮不定的灵魂。这里的人很怪,打伞或者不打伞的,缩着头或者带着帽子的,都好像是在刻意躲避着雪。他们都很不喜欢雪么?不喜欢这被鲁迅先生称为“雨的精魂”的东西么?还是,这让他们感受不到温度,生命的温度。
河水被封冻了。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交叉相应在冰面上,飘渺玄虚,给人一种不真切的感觉。脑海里在瞬间涌出很多画面。都是关于,你。你的微笑,你的皱眉,你的气息,你的温暖。原来我还是记得的。呵,原来忘记并非那么简单。很多时候,我们只是把一段往事尘封于记忆中,错以为自己已经释然了,其实它依然存在,只是我们不愿承认罢了。就像这冰冻的河水,即使再坚固,还是会在习习春风中解冻。
身体已经没有知觉。我终于相信,原来心灵的温度是真的可以或多或少的影响着体温。我试着奔跑起来,为了让我的双腿不再麻木,为了让它们有点知觉,哪怕是累到趴下。脚印一步一步踩在雪花的印迹里,看着它们由晶莹剔透变得污浊不堪。我突然很享受这过程。我停不下来,现在的我不是为了什么而奔跑,只是想满足我心里的欲望。或者说,当自己真正想做什么的时候,是不需要理由的,只是想继续下去。
仅此而已。
街道上,几片负隅顽抗的树叶终于忍受不住这寒气,选择随风而落,在空中完成了华美的谢幕。你突然约我到这个城市的最边缘,你说我们不适合在一起。路边是那么空旷,甚至,连棵枯木都没有。我的目光就在你身后流转,想努力找到一点东西可以让我盯着,可终究无果而终。我无奈的把目光盯在你的眼睛上。它很美,是咖啡的颜色,深邃而稳重。我一度认为,你这双眸子可以给我安全感,一直渴盼的安全感。
你把头埋在胸前,声音哽咽着,“我不想失去你,但是我抓不住你,你总是若即若离。”这是理由么?就是这样的原因么?嗯,如果是这样,那么,就这样结束吧。我对他微笑着,“好,祝你幸福。”我径直走过去,从那个我曾经蜷缩在里面的温暖怀抱旁擦肩而过,没有丝毫的留恋,向着与你相反的方向迈着步伐,沉稳而坚定。如果这是我们唯美的谢幕,我的转身还可以称得上是优雅离场吧。
喝了一杯冰水,用全身的温度把它融化成热泪。一个人在房间里号啕大哭又算什么,至少,在你看来我是不在乎的。那么,这样也很好。
我不畏孤独。一个人的世界让我很安心,长时间的发呆也感觉不到无聊。放空所有的思绪,任它们驰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会忘记很多,甚至,包括你,和你给过我的温暖。然而我又害怕陷落在光阴里,就像陷落在沼泽里一样无法脱身,找不到前进的方向。人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体。我以为就会这样永远纠结下去,带着记忆中你留给我的温存,带着我对你沉默的眷恋,直到时间在滴滴答答中忘了前进。
真的很冷了,阵阵寒风吹在脸上如刀割般疼痛。我依旧穿着单薄的外套,拉上我的好朋友一起在街上狂欢。是为了掩饰内心的空虚么?我没有答案。她突然问我,“如果你爱的人爱上了别人你会怎么办?”呃,这是很麻烦的问题。我的目光停留在远处,“等”。然而,我终究没有分辨清楚,是等他爱上自己,还是等自己放弃他。
我走在大街上。没有围围巾,没有戴手套,任意寒风侵蚀着我的每一寸皮肤。原来,这世上有一种巧合叫做不期而遇,不管你是不是愿意。你出现在我的视线里,逐渐迫近,我屏住呼吸,世界安静的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你的笑容僵在脸上。气氛有一丝的尴尬。我想打破沉寂,即使是用很官方的语言。
“你,你们也在啊。”我目光一转,看到你身边依偎着一个很甜美的女孩,她的笑容就如这冰天雪地中残留的一缕阳光,让人感受到温暖,情不自禁的想靠近。
“呃,嗯。”你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其实比哭的还难看。
“她是?”那个女生露出疑惑的表情,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你。
我看出你很为难,额角排列着密密麻麻的汗珠。“哈,我是他的同学啦。嗯,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先走咯。”不给你制造麻烦,或许会让你在以后回忆起我的时候有个好印象吧。
我牵强的笑了,尽管不是很美,但至少还是可以缓解一下这比冰窟窿还要寒冷的空气吧。
“拜。”我又看了你一眼,那个女孩正拉着你眉飞色舞的说些什么。
这个冬天真的很长,我已经快要扛不住了。一个人游走在这喧闹的大街,然而却丝毫感受不到温暖。呵,仿佛我的身体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碎冰,一点点的把身体冷冻着。
电话响了,铃声很低,我慢腾腾的拿出来。
“喂,是我。”你的声音很低沉,淹没于一片喧闹中。
“嗯。”仿佛隔着遥远的距离我还可以感受到你的气息在迫近。
“你还好么?”半晌的沉默后,你不安地问。
“我很好啊。”你竟然这样问我,很可笑的,不是么?
“我一直都很好。”我追加上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很坚定。
“你这样让我很心疼。”我曾是那么的喜欢心疼这个词语。而此刻,它让我觉得自己很悲哀。
我努力的让眼睛盯着一朵白云,看着它在凝重的天空中慢慢散开。其实,“等”还有第三种解释。那就是,等自己变得坚强起来。
“好好对她。”这是属于我们的结局。
关于我们的故事,应该就此而终了吧。最后的一次交集让我很满意。我没有对你死缠烂打,也没有把气出在她身上,更没有诅咒你们得不到幸福。而是,完美的完成了这个凄凉的角色。然后,华丽退场。没留下任何牵绊。
这是我的骄傲。
我对你的淡漠,如果被你认为是我没有爱过,也很好吧。骨头里透出的寒气,是无法抗拒的。
天空中出现鱼肚白,地上的积雪已经很厚了,阳光打破了沉寂的黑夜。我终于停了下来,身心都停了。身上不断冒着汗,我终于抵抗住了严寒,把冰冷用一夜的时间融化成了温暖。
雪花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发光,刺得我眼睛生疼。眼角流下几滴热泪,散落在雪上,融化出一个小小的漩涡。然后,一点点蕴开。
我终究没有过人的体力与气魄,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倒在这白雪皑皑的世界。身底的红色在白雪的陪衬下犹如大朵的牡丹,妖娆而鲜艳。我想,我终于可以做到彻底的忘记你了。阳光充斥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还洒在我的身上。很暖。周围有很多人,不知道在窃窃私语着什么,好像很惊愕的样子。我没有力气再去猜测了。我实在是累了,眼睛也发涩了。我想就这样躺着,就一下,一下就好。我微笑着,直到这个世界的模样越来越模糊,所有的景物都逐渐消失在一片黑暗中。可你好像在向我靠近,模样愈来愈清楚。然而最后却只剩下单薄的背影,和一个甜美的女孩手挽手。没有再回头。
最后一刻,你还是出现了。和她一起出现了。
我又失去了知觉,于一片温暖与寒冷徘徊的瞬间。
如果这就是我最终的宿命,又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