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美到极致
　　 ―――评曹文轩的《天瓢》
　　 天瓢，像天一样大的瓢，或者天像瓢一样，让人联想到“瓢泼大雨”这个成语，无疑是一个匪夷所思的比喻了。以“天瓢”为题目的曹文轩的长篇小说新作，就像它的题目一样，也是一部匪夷所思的作品，因为唯美到了极致、唯美到了让人惊异。小说的文字是美的，美得有锦缎的华丽与质感，有轻音乐的宁静与抒情，有蒙蒙细雨的娴雅与缠绵；小说描写的二十几场（种）雨是美的，美在表现着不同的诗情和画意，有着迥异的脾性和风格，渲染着各种各样的氛围和情境；小说里的草木花朵、飞禽走兽、风车小桥、芦荡湖泊等等是美的，因为通了人性、通了某种浪漫气息，因为化作了人物命运、情欲、言行等的背景，因为承担了某种象征或者隐喻功能；小说的人物是美的，他们的善行与义举是美的，他们的欲望与情愫是美的。就连他们的阴谋与狰狞、丑恶与变态也是美的，曹文轩就有这样的功力，把丑陋转化为美丽的功力；小说的情节是美的，时而跌宕起伏紧锣密鼓，时而风清云淡舒缓恬静，时而黑云压城阴雨倾盆，时而小桥流水明净祥和……读这样的小说简直就是一次美的旅行，美的享受，美的陶醉，美的震撼！曹文轩创作出这样唯美的作品来，应该说，得益于他对笔下所写一切的审美态度，而非那种以善恶为标准的社会功利态度。相较于功利态度，审美态度因其超然，而更适合于艺术创作，创作出来的作品也必然有一种宁静、高贵的风格。这是曹文轩跟同时代好多作家相比的高明之处。
　　 《天瓢》的美学风格是简约的，仅仅写了两个男人的故事，写了杜元潮、邱子东俩人在情爱场上和权利场上的明争暗斗。这种争斗，分别贯穿了俩人的一生，从黄发垂髫一直到耄耋老人，时间跨度达六七十年，彼此甚或都成了对方的影子，或者说，另一半，须臾不可分开。邱子东在杜元潮的棺木从洪水上昂然前行时，无声地轰然倒地，就是明证。俩人身上都有魔性，也都有神性，更有人性，因此俩人的争斗更惊心动魄，更值得人看。相信很多读者阅读时，都可能会有一种错觉，就是争斗的双方正像一个人的左手和右手！如果真是如此，曹文轩一定会高兴的，因为小说的意蕴因此而拓展了、深化了。小说的简约美还体现在“行文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常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可不止”（苏东坡语）；更重要的还体现在作家价值判断的隐蔽上，即人物的善与恶通过自己的言行、心理自然流露，而非作家站出来评论或者暗示，从而收到了一种含而不露的美学效果。这一点，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不信，看看目前的好多小说，好多作家在叙事时，“连自己的胳膊腿都露出来了”（契诃夫语）。当然，小说也有其值得推敲之处。人物的某些行动或者命运转变缺乏合理性和真实性，如杜元潮竟然在组织部副部长宣布自己出任油麻地党委书记时，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依然跟程采芹在苹果园幽会。按当时的组织程序，任命前组织是要跟当事人谈话的。如苹果园幽会那一节，程采芹一个大家闺秀，却敢于在杜元潮面前脱衣，不符合民族习惯；也许更不符合民族习惯的，还是程采芹与杜元潮在她新丧的丈夫坟前野合！这些值得推敲之处，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小说的艺术感染力，但就像白璧上的瑕疵，这部小说依然是一部好的小说，因为在这个艺术粗鄙化（尤其是小说）渐成风潮的时代里，毕竟，曹文轩用这本书，用他在这本书里体现出来的美学追求，为文坛，为我们吹来了一股清新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