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七月默剧,独舞悲伤
文/许陌北
1、指尖舞。七月七日。凌晨两点。
她光着脚,在屋子里来回游荡。偌大的屋子,昏黄的台灯照亮了一角,其余角落是无止尽的黑暗。她感觉到脚底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冰凉,刺痛了脚底每一根细小的神经线。手里端着空了的白色陶瓷杯子,杯底有黑咖啡剩余的残渣,丑陋的散落在白色背景上面。
她低头,看着杯底那些黑褐色残渣发呆,一动不动,像雕塑一般定格在这瞬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久远,她才抬起头,走向厨房,打开水龙头,接了满满一杯凉水,少许残渣漂浮起来,水变的不再透明,略有些浑浊。这劣质速溶咖啡的残渣,如同她眼睛里的伤,冲刷不去。
她端着刚接满凉水的杯子,回到房间,在抽屉里面取出一瓶安眠药。打开瓶盖,看见几粒白色药片推在瓶底。倒在掌心,数了数。七颗。仅剩七颗了。然后放进嘴里,拿起那杯些许浑浊的凉水,抬起头,一口气喝完,连同那些黑褐色的咖啡残渣。
她坐到电脑前面,在文档里写下:七月,神的孩子在手指尖独自起舞。然后关机。爬到床上睡觉。应该可以睡的很好了吧。她这样想。她睁着眼睛,看见自己散乱的头发,在白色床单上,孤独而苍凉。
2、悲伤曲。七月十七日。仓惶傍晚。
她独自一人徘徊在十字街头的路口。华灯初上。抬眼看去,闪烁的霓虹光晕,缤纷而惨烈。在这夏日七月的繁冗年华里面,娓娓道来的是那些隐匿于暗处的悲伤。她是害怕夜的孩子。藏匿在夜里的那些隐忍的悲伤,在天黑的瞬间决堤而涌,冲破了暗夜禁锢的铁链,直抵心房。
她突然感觉眩晕,胸口憋闷,呼吸困难地似乎即将停止一般。于是蹲下来,以使自己不会因为头晕而跌倒。她不想让自己跌倒在这个路口。她不能让自己跌倒在这个路口。这个路口是她曾经跌倒的地方。她知道她还没能爬起来。她不能在还没爬起来的时候,再次跌倒。
她右手静静抓着左胸口的衣服,艰难的呼吸着。她看见右手无名指上泛着刺眼白光细小的银戒,突然流泪。泪水大颗大颗的滴落在地面,被砸裂成不规则的形状。她感觉自己像是在潜水。她不会游泳,更没有潜过水。但呼吸困难让她有溺水的感觉。
她抬头,看着行人匆匆在眼前掠过。一个接着一个,似乎永远不会停止。她觉得自己眼睛花了,她眼睛里的图案越来越模糊,然后慢慢变成一个小黑点。最后,连小黑点也消失了。她笑了。她只是想笑,仅此而已。
3、独舞调。七月二十七日。凌晨一点。
她在深夜写着自己的字。那些零散且纠结的文字,一如她自己。她对着电脑屏幕发呆,一直看到眼睛刺痛,开始流泪。她总是一个人,在深夜对着电脑发呆流泪。她觉得,这似乎已经成为她的习惯。她看见,屏幕上反射的光,细小但坚韧。
她翻看自己曾经保存在电脑里面的图片。一张接着一张,或明媚妖娆,或灰暗低沉。她开始疯狂的删除那些灰暗色调的图片。那些她曾经喜欢的不能自拔的图片,此时她决绝的删除,清空回收站。停顿了几秒钟后,她觉得眼前都是那些图片的影子,如同电影回放,一个场景,又一个场景,再一个场景。她突然握紧拳头,重重的砸在键盘上面。她看见自己的手指因用力而突出发白的关节。她听见键盘碎裂的声音,像一曲舞曲,只是舞者不再。
她把音箱声音放到最大,播放了自己喜欢的音乐。她是极端的女子。她喜欢歇斯底里的摇滚,也喜欢如同时光迁徙般的轻音乐。她伴着时而咆哮时而柔软的音乐,坐在落地窗前抽烟,看着一个又一个烟圈,出现,又消失。她不是挑剔的女子,除了抽烟。她只抽红双喜,她喜欢甚至依赖红双喜的辛辣味道。她望着窗外播放着华丽舞曲的世界,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她知道,那世界不是她的,那舞曲也不是她的。她的舞曲,只是这屋子里一个人的曲调。
4、无言季。七月三十一日。晚十一点。
她一个人安静的看着那些给她的留言。那些是同她一样纠结落寞的女子。那些是带着阳光味道的文字。她看见她们说。七,始终不离弃。七,我什么也不想说,只想拥抱。七,你不在,我失落。七,你回来,让我安心。七,在我眼里,你是温暖的。七,我唤你,那么久,你都听不到。七,这样的夜晚甚念你,我要与你说晚安。七,七月真的来了,你喜欢么?七。七。七。
她只是安静的看着。她无言以对。她想要给这些同她一样的孩子温暖,可是她连自己都温暖不了。她想要让这些和她双生的孩子安静度日,可是她自己都不能安静。于是。只剩。悲伤无尽。无言以对。
七月结束。默剧无言。独舞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