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玉泉镇洗劫洋行

　　马，越跑越快……；夜，越来越黑……；风，越刮越紧……；雨，越下越大……
　　天空滚滚的雷声，慢慢地由远而近，在半山腰轰隆作响，在山谷间低沉回荡。就在这雷电交加的风雨之夜，刘凤会、龙云阁、夏文举、任丙章、杜仁杰、李克昌、张青林、乔国栋和萧氏兄弟等十条好汉，穿着雨衣，骑着快马，沿着崎岖而泥泞的山路，直奔玉泉镇赶来……
　　就在快到南门口不足半里地的时候，按照事先预定的行动计划，为了引蛇出洞和声东击西，刘凤会和弟兄们拔出双枪，悄悄地绕过了南门，迅速地扑向了东门。只见城门楼子上，高挂着两盏晃晃悠悠的马灯，摇曳而又昏暗的灯光下，有四个保安队的门岗，身上披着雨衣，嘴里叼着烟卷，手中端着三八大盖，没精打采地在那里瞎晃荡。刘凤会抬手立刻扣动双枪的扳机，撂倒了那四个岗哨。龙云阁也随后“啪啪”两枪，打灭了那两盏马灯。紧接着，刘凤会则带领龙云阁、杜仁杰、李克昌、张青林、萧镇山穿过城门楼子，踏进玉泉镇街里。而萧镇林却带领夏文举、任丙章、乔国栋隐蔽在东门口，等有人打着手电聚到城门楼子下边，他们立即开枪打死几个，然后边打边撤保持距离，吸引着敌人的注意……
　　阿城县的玉泉镇，位于哈尔滨东南五十公里处的玉泉河畔，一面靠水三面环山，原名叫二层甸子，因一九三一年在其境内发现洁净透明，微甜爽口的泉水而改玉泉之美称。别看街长不足一公里，人家也就几百户，可是主要街道两侧的酒饭茶肆，商铺客店，应有尽有，样样俱全。当时玉泉镇有个首屈一指的大户，户主名叫孟敬尧，此人年过半百，五短身材，品行不正，道德败坏。靠做石材生意发家，欺男霸女，巧取豪夺。日本鬼子侵占东北进驻阿城之后，孟敬尧想方设法地前钻后跳，竟捞到了玉泉镇伪保安队长的美差，耀武扬威地成了狗仗人势的铁杆汉奸。
　　也许是因作恶多端的缘故，孟敬尧每次听到打雷，都吓得心惊肉跳，总觉着忐忑不安。只要闭上眼睛，就会仿佛看到，那些被他害死的冤魂厉鬼，都张牙舞爪的气势汹汹，前来让他偿命。已到二更时分，他还不敢吹灯，躺在被窝紧紧地搂住四姨太，借以缓解一下紧张害怕的心情，即使仗着胆子闭上了眼睛，却胡思乱想的怎么也睡不着。想着想着，他觉得自己好笑，就凭我孟家大院石墙高磊，四角又有炮台，镇上的城门有人把守，街面有人巡逻，谁他妈的吃了熊心吞了豹胆，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可就在他迷迷糊糊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听到东边“啪啪”地一阵枪响，便急忙翻身下地，穿上那身狗皮，挎上王八盒子，蹬上雨鞋，披上雨衣，安慰四姨太两句，就赶紧打着手电，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孟敬尧快步跨过两道院子，急匆匆地来到了头道院子，只见两个保安队贴身保镖，正牵着备好鞍韂的骑马，站在大门洞子里等着他呢。他知道，院子里十几个炮勇，已经全都各就各位，于是放心地吩咐一声：“快上马，跟我去保安队。”看门的炮勇赶紧打开了大门，孟敬尧和两个保镖同时上马，就这样两个保镖在前，他抽出双枪紧跟在后，出了大院再向东一拐，拨转马头打着手电，顶风冒雨地向保安队的队部奔去。
　　孟敬尧他们刚拐进一个小巷，恰好有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就见对面有一伙人骑在马上，正快速直接地朝这边赶来。孟敬尧赶紧勒住缰绳，向两个保镖命令道：“停下，快问口令。”两个保镖急忙答应一声，用手中的王八盒子向前一指，同时大声问道：“什么人？口令？”
　　只听对面好像是日本人，用生硬的中国话骂道：“八格牙路，统统的把手电的关掉！”骂完，骑在马上的这伙人立刻围了上来。刘凤会伸手就给孟敬尧两个嘴巴，用枪指着他接着骂道：“八格牙路，我们的宪兵队的干活，正在追捕平东洋的有，你们统统的下马的检查。”
　　孟敬尧一听是日本宪兵队的人，正在追捕那该死的平东洋，难怪他妈的刚才一阵枪响，这事就发生在自己管辖的地界，担心日本人会怪罪到自己头上。赶紧领着两个保镖滚鞍下马，连忙点头哈腰地解释道：“太君，我的保安队长的干活，我的大大的效忠皇军的干活……”
　　刘凤会接着说道：“哟西，你的保安队长的干活，是皇军的大大的朋友，我们的正好有事的找你，你的跟我们的走一趟的干活。”话音刚落这伙人就跳下马来，不容分说地塞上他们的嘴，下了他们的枪，脱下他们的雨衣，倒剪双臂，捆上双手，然后又把雨衣给他们披上。
　　这时的孟敬尧才有点回过味来，开始对这伙人的身份产生怀疑，可是想要反抗也已经来不及了。他很后悔，恶狠狠地在心里骂道，老子要不是怕日本人，追捕那个该死的平东洋，也不会他妈轻而易举的上这个当。看来只好见机行事的忍气吞声，得想办法先保住这条老命。
　　只听刘凤会特别严厉地低声说道：“我就是小鬼子悬赏通缉的平东洋，听说你有个儿子就在日本洋行当翻译，一会到了洋行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要是敢动什么心眼，耍什么花样，我就先一刀捅死你，然后让你们老孟家玉石俱焚，断子绝孙。老东西，你听明白了吗？”
　　孟敬尧听到平东洋这三个字，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目瞪口呆，两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原来站在他对面的这个年轻人就是，双城县警察局和警备司令部联合下令，悬赏五千块大洋缉拿的要犯，血洗当地警察署的平东洋。他只好呜啦呜啦地连连点头，表示一定能俯首听命。
　　就这样，孟敬尧和两个保镖的后腰，都被顶上了硬邦邦的枪口，被这伙牵着骑马的人夹在中间，沿着这条僻静的小巷一直向南，横穿两条街再向西一拐，很快来到坐北朝南的仁和洋行。路上，孟敬尧还抱着侥幸心理，指望着碰上巡逻的保安队，那也许还能保住这条老命。
　　因玉泉镇盛产建筑石料，特别是当地紧缺的大理石，再加上石灰石资源相当丰富，前来采矿、加工、买卖、运输者接踵而至，络绎不绝。在占领阿城的关东军还没有腾出手来，开始垄断和掠夺这里的矿产资源之前，有几个日本商人得到日军的支持，却首先看好了这里的商机，在玉泉镇里象征性地廉价买了一块地皮，很快就盖起了一栋二层小楼，合伙开了这家仁和洋行。主要向那些以房地产做抵押的黑心商人，发放大数额高利息的短期洋行贷款，然后这些黑心商人再把高利息的成本，转手强加在雇工和买主身上，于是形成了层层扒皮，层层加码的恶性循环。
　　虽然洋行不大，但却戒备森严。小楼四周砌有坚固的石墙，四角有日式的岗楼，大铁门里边的两侧，有两个伪军昼夜值班轮流站岗，每天晚上正对着大铁门，架有一挺捷克式轻机枪，共有一个班的日伪军在院里驻防。平时出入洋行者，搜身和盘查都非常严格。听到枪响，院里的伪军和小鬼子们全都警觉起来，可是听来听去，先是东门那边人喊马叫，枪声密集，后来却越传越远直至无声无息，慢慢的也就放松了警惕。
　　此时，因孟敬尧不在，听到枪声的保安队员，和大街巡逻的流动岗哨，在两个副队长的带领下，有的跨上骑马有的跟着奔跑，全都追赶萧镇林、夏文举、任丙章、乔国栋去了。等来到仁和洋行临街朝南的大铁门前，杜仁杰、李克昌、张青林三兄弟都拔出匕首，顶在了孟敬尧和两个保镖的后腰上，萧镇山也拔出了匕首躲在门旁，只要门声一响能嵌开一条缝，他们四个就要同时动手，捅死这三个狗汉奸和前来开门的人。
　　刘凤会用枪嘴子顶上孟敬尧的太阳穴，特别严厉地低声命令道：“你给我听好了，按我刚才说的，要是差一个字，就一枪打死你，让你断子绝孙，快叫门。”说完，伸左手掏出塞在孟敬尧嘴里的破布，然后才轻声敲了敲洋行的大铁门，顺手又拔出另一支别在腰间的短枪。
　　孟敬尧乖乖地扯开嗓子冲着门里边喊道：“洋行里边的太君听着，我是保安队长孟敬尧，是孟佳康的老爹，大日本皇军抓住了被缉拿的要犯平东洋，现在外面下这么大的雨，怕黑灯瞎火的路上不安全，皇军把他带到这里，是想先押在洋行，等天亮再把他押到阿城县城。”
　　没等上两分钟，就听大门里有人问道：“老爹，是您吗？您说是皇军抓住了平东洋？”
　　孟敬尧心慌意乱地急忙答道：“佳康，是我啊，我是你爹，还有皇军，快点开门吧……”他刚想说别的，可嘴又被刘凤会给堵上了。
　　孟佳康故意试探着用日语问道：“敢问太君，你们是哪一部分的，身上可有证件吗？”
　　龙云阁紧忙用日语装作不耐烦地骂道：“混蛋，我是大日本关东军驻阿城的田中小队长。要是放跑了平东洋，我就要了你的脑袋。”
　　只听门声一响，里边的人刚探出头来，四把匕首就同时一捅，分别插进了四个汉奸的后背和前胸，连叫也没叫一声就都倒在了地上。
　　借着小楼几扇窗户透出来昏暗的灯光，就在大门里边岗哨猝不及防的一瞬间，龙云阁非常敏捷地一探身形，两只手中的两支飞镖左右开弓，撂倒了那两个站在门旁的伪军。刘凤会随后一脚踹开大门，直接向捷克式轻机枪的位置一阵猛射。紧接着拔出双枪的杜仁杰、李克昌、张青林、萧镇山蜂拥而入，散开之后找好掩体各就各位，分别向四个岗楼上的火力点猛烈射击。而龙云阁则在刘凤会的掩护下，急忙溜着墙根飞快地跑上前去，来到正对捷克式轻机枪掩体的后边，见机枪手趴在地上好像已被击毙，但他还是又重新补了两枪，刘凤会立即转向小楼窗口射击。
　　龙云阁这才抢步来到近前，熟练地抱起捷克式轻机枪，以两块高大的青石旗杆底座为掩体，向一楼和二楼的几扇门窗，“哒哒哒”一阵猛烈地扫射。与此同时，刘凤会和弟兄们都用连发的子弹，封锁四个岗楼上的枪眼，拼命掩护龙云阁的射击。在战斗中，刘凤会的枪法，可单凭听觉在对方枪响的瞬间，非常精确地给对方以致命的还击。龙云阁又扬起捷克式轻机枪，转着圈地围着青石旗杆的底座，分别瞄准四个岗楼各扫了几梭子。岗楼上、楼房里、院子中形成的交叉火力，不到五分钟时间，就已经无声无息。刘凤会命令道：“动作要快，提防有人打冷枪。”
　　这里激烈的枪声刚刚停止，弟兄们就立刻分头行动。龙云阁带领杜仁杰和李克昌，负责大门口的警戒，刘凤会带领张青林和萧镇山，迅速冲进二楼大厅。萧镇山“啪啪”几枪，就打坏了金库和保险柜的暗锁，张青林撬开金库并打开保险柜，装满了两个褡裢的现大洋。刘凤会见他俩背上褡裢撤了出去，这才快步返回到一楼大厅，从怀里掏出用油布包好的硫磺，洒在洋行木制的柜台上，划根洋火点着一沓纸，扔了上去。
　　等刘凤会来到院外，洋行的一楼烈焰腾腾，装满现大洋的两个褡裢，已分别绑在了马背上，弟兄们解开拴在路边树上的缰绳，搬鞍认蹬，上了坐骑。刘凤会在前，龙云阁断后，跨过洋行大铁门前的横街，沿着小巷行至城壕边再向东一拐，顺着树趟子就来到了南门。刚才枪声一响，又把人们的注意力引向了洋行，在南门的城门楼子底下，只有四个岗哨东张西望。刘凤会抬起双手连发四枪，就结果了那四个岗哨的性命。
　　这时，只听后边追兵的叫喊声和打枪声连成一片。平东洋微微地抿嘴一笑，插好双枪，从怀里掏出一块崭新的白布，展开来只见上面写道：“杀人者平东洋刘凤会也”，然后抖手就是一镖，把那块白布钉在城门楼子的圆木柱子上。这才带领弟兄们一抖缰绳，扬长而去……
　　原来，因阿城有马窑子，张青林当马贼的时候，就在这一带常来常往，对玉泉镇的情况了如指掌。这次行动，就是根据张青林朋友提供的情况，在立下军令状的当天夜里实施的。而这次行动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转移小鬼子和伪警察的视线，为他们下一步行动减轻压力。
　　事后得知，这次行动，连仁和洋行三个掌柜的在内，共击毙七个小鬼子，捅死四个狗汉奸，打死八个伪军十多个保安队员，缴获捷克式轻机枪一挺，其他枪支弹药若干。事有凑巧，不多不少，这次缴获的两万六千块大洋，恰好同缉拿刘凤会等八弟兄，悬赏数目相吻合……
　　当刘凤会带领龙云阁、杜仁杰、李克昌、张青林、萧镇山，和萧镇林带领夏文举、任丙章、乔国栋，按时在约定地点会合之后，弟兄们高高兴兴地快马加鞭，沿途历经六十来公里的风雨兼程，满载而归地在快到莲花寨的时候，一轮红日刚刚冲破薄薄的云层，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