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时小街上悄悄地下了一场雪。
　　 初冬的小街上悄悄地多了一车白白嫩嫩的豆腐。“豆腐！豆腐！”声音细而尖带着几分羞涩。白白的脸透着红色，一双嫩嫩的小手总是插在衣袖里，绿色的棉袄，毛蓝的裤子，加上头上那火红的围巾，就像一朵小花插在冬天的小街上。这是她，卖豆腐的小姑娘。
　　 说不清什么时候，小街上的人喜欢上了她的豆腐。那豆腐块大，价不高，比国营豆腐亭的豆腐每块少两分钱。她从不多说话，从不抬价，也从不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清清雪，白莹莹，阳光下直刺眼。大嫂抱着孩子买豆腐，她怔怔地看着孩子忘了铲豆腐。“俺孩子也这么大了。”她喃喃自语。于是，小街上的人知道她有个孩子。怪，这么点儿的小妈妈。后来又多个小伙子帮她卖豆腐，人们又认识了她的“丈夫”。她说：“他不是俺男人。”于是又生出了许多关于她的传说。买豆腐的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她终于道出，她是外县农村的。爹赌钱欠债将她输给大她十多岁的瘸子。她的男朋友没钱赎她。婚后，她男人又赌又嫖，常常打她。她跑过，死过。那瘸子终于吐口只要给他三千元，就让她带孩子滚。于是她丢下孩子，和男朋友弃乡离家来到这小城，来到这条小街上。
　　 小街的人好，心更好。以后她身边又有许多新顾客。有个戴眼镜的女教师问：“你这是来攒三千元的离婚费呀！”
　　 “离婚？离什么婚啊？”
　　 “就是把结婚证退了换个离婚证。”
　　 “结婚证？俺没有哇。”
　　 “没结婚证？你这是非法同居，是犯法。”
　　 “犯法？俺没犯法。俺有媒人，又摆了酒席，全屯子人都来了。俺是明媒正娶。”
　　 “啊……？”
　　 从此小街上的人常看见戴眼镜的女教师在豆腐车旁说话。
　　 春节到了。小街上的人等待更白更嫩的豆腐上市时，她走了，悄悄地消失了。小街上少了她，餐桌上少了盘嫩豆腐。
　　 冬去春来，小街上落下第一场春雨。雨中又响起了清脆、熟悉的喊声：“豆腐！豆腐！”。这声音不再是那么细，没有一点羞涩。于是人们又看见她，还是那张白白嫩嫩的脸，还是那车白白嫩嫩的豆腐，不过身边多了一个男孩。偶尔，那个小伙子也出现在她身边。
　　 她常常从衣兜里拿出个红本本，叫人们看：“这是俺的结婚证，这是俺和他的照片。俺这回不是非法同居了。”说得人们心里酸溜溜，眼睛湿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