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鸣】情殇(小说)
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一连几天,到凌晨六点左右,妻子起床做早餐了,诚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这样下去非崩溃不可,诚想。果然,上班的路上,恍惚间,出车祸了。
躺在病床上,看着里里外外忙碌的妻子忧心如焚,诚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有了负罪感。多情的人注定活得辛苦,因为太容易被別人的情绪所左右。虽然诚想更好的对待妻子,可实际上他的情绪一直被婷控制着,心情好时,连妻子都奇怪:你咋那么好啊!心情不好时,妻子会大叫:你有神经病呀,疯狗,乱咬人!
他给婷发了最后一条短信:你永远活在我的心中!接着,他把有关婷的所有电话号码列入了黑名单,默念道:永别了!
当夜没有失眠。诚感到了一种欣慰,一种超脱!
当初,妹妹说:哥,你没有理由这样做!诚有点不耐烦:我知道,我会好好考虑的。诚有个漂亮妻子,有个懂事儿子。诚经常在朋友、同事面前不厌其烦的讲述妻子和儿子,话语中带有明显的炫耀。诚不知道为什么,快五十的人了,怎么会堕入情网不能自拔呢。后来,诚跟婷说了妹妹的话和自己的困惑,婷淡淡道:她不是当事人。诚一下子感到醐醍灌顶,茅塞顿开,是啊,如果同事、朋友有这种事,自己肯定也会劝阻的,可自己现在却困在里面出不来。看来,有些事情,旁观者清;有些事情,局中人明。
诚和婷的事,极富戏剧性。
二十多年前,诚曾经短暂地狂热追求过婷。可那时的婷是个标准的乖乖女,好像一切都由母亲做主。二十多年后,婷突然给诚打电话,只是“想说一声对不起,那时我不懂事,伤害了你。”诚后来用猝不及防来形容婷的这个电话。二十多年来,他心中不曾再有过婷,婷来电话时,诚甚至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当时,诚的科长职务刚刚被免了。虽说在意料之中,可还是非常的失意。在一个县级市,公开选拔领导,年龄是个宝,一般要求28周岁以下,而且要在股级岗位上干满两年以上。所以,行政事业单位大多都有不成文的规则:股级岗位尽量让给年轻人。先例很多,诚没有让领导多做工作。可没了当科长的那些小钱,经济上有点捉襟见肘,每月交了第二套房子的按揭,家里开支稍大点就开始吃老本了。为此,妻子没少嘟噜。刚一开始,见个熟人,诚心里也很不是味儿。
就在这时候,婷打来了电话。婷的电话,勾起了诚对往事美好的回忆,少女的婷,标致、文静、善良、纯洁。婷的电话,更勾起了诚强烈的好奇心,漫漫二十多年了,婷的这一举动,在当今社会,谁人敢为谁人会为谁人能为?当然,诚一直在揣测婷的动机和目的,但是,婷是在诚已经没有了实权之后联系的。通了几次电话后,婷说2012年12月21日地球就毁灭了。第二天,他们在酒楼的小套间里会面,有了平生第一次握手。寒暄之后,婷眼圈红了,抹着眼泪说,有时恨死了母亲,包办了不幸的婚姻,两人形同陌路,冷战不断。婷原来的工厂倒闭了,完全靠个人打拼,现在是一家企业的营销主管。工作很忙,家里很烦。婷一直关注着诚,只是昨天在街上与诚擦肩而过,这才鼓起勇气主动联系,只是“想说一声对不起,那时我不懂事,伤害了你。”诚特意说了自己的家庭,很幸福;只是财政大权都上缴了,没有一分私房钱,一无所有。分手时,他们有了一个拥抱。这个拥抱虽然只是轻轻的一抱,却那么的自然,刚刚伸出双臂,婷就在怀里了。诚非常惊讶。
说出来几乎没有人会相信,诚在遇到妻子之前没有过性经历,婚后也没有过外遇。诚情窦初开时,生活中还有真正的爱情。诚少年喜欢诗词,性情中人,天生浪漫。诚不是没有艳遇机会,只是诚为人谨慎,非常在意地呵护小家庭,总是害怕诱惑后面的不测,况且,诚和妻子谈恋爱是严格按照谈、恋、爱三部曲走过来的,平时都是出双入对,二十多年了,偶尔两人还能说说笑笑聊到后半夜,诚在床上还经常摆弄得妻子大呼小叫的。可是,就像所有的臭男人一样,诚骨子里渴望着有一次艳遇,渴望有一个真真正正的情人,对家庭对工作没有任何影响的艳遇、情人,幻想有一段只有对肉体和感情的渴望和追求,没有其他附加条件的婚外情。可如今世道,情为何物?哪里还有爱?一方面是疯狂的乱情滥情,一方面是谨慎的提防、戒备,一不小心就有伤害。不经意间遇到了婷,诚脑子里充满了婷当初的善良和纯真,觉得婷是无须设防可以完完全全托付身心的好女人,一种本已泯灭的欲望在心中重新又呼呼的燃烧了起来。
不久,婷邀请诚去了一次KTV。婷平时有接待任务,显然是KTV常客。婷有备而来,精选的歌曲唱得如泣如诉。这番情景,诚前所未见。朦胧的彩色灯光下,婷扭着腰肢轻歌曼舞,在诚的眼里宛如天女下凡。当婷说我终于又找到了你时,诚紧紧的拥抱着婷,感觉婷走进了心中,融入了骨子里。诚抱着婷,婷像温顺的猫,却坚决的阻挡了诚火辣辣的唇,说她不习惯,她的男人也没有吻过,诚要吻也可以,但不是现在。诚再次震惊了,二十多年后,婷的初吻还将完完整整的属于他。诚心里说,今生我不会放手了。
婷就这样成了诚心中的情人。诚的妻子高大挺拔,家里拾掇得井井有条,工作关系、邻里关系处理起来如鱼得水,典型的贤妻良母。婷纤细柔弱,虽然很少顾家,但外柔内刚,工作上不让须眉,能歌善舞,风情十足。诚幻想着假如再完整的拥有婷,今生今世,夫复何求!突然之间,他羡慕起有妻有妾的年代。诚想,只要在物质上能够保证婷生活得比现在好,马上让婷离婚,他要让婷快乐、幸福。
诚和婷有了频繁的联系,打电话、发短信,诚喜欢上了网上聊天,和婷聊。一天没有婷的消息,诚就像丢了魂似的。虽然交谈的大多很家常,有时是明显无话找话,就几句问候,但彼此都能感到对方很开心。有时,聊天不过瘾就打电话,两人都觉得有说不完的话,曾经聊得手机发烫,聊得手机没电。婷倾诉了诚觉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话题。诚相信婷的每一句话,感觉婷是那么的真,那么的诚,不耍心眼,没有心计。生活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天地之间,有一个不用设防、可以完完全全敞开心扉的美人儿陪伴,那是怎样的美妙和幸福啊!诚后来用恍然如梦来形容这段美好的时光。
诚开始在QQ上疯狂的给婷写日志、写诗、写散文诗、写藏头诗,用心写,写情、写爱、写幻想、写憧憬;诚觉得婷是金子,婷是旷世奇女,称呼她为无价的宝宝。诚的空间只向婷开放。诚突然发现自己竟然那么有激情,思如泉涌,妙笔生花,他觉得婷的好会让他一直不停的写下去,只为婷一个人写。诚想和婷一起,演绎一段人世间最真最纯的佳话!
平添了一份真挚厚重的爱,锦上添花。诚的生活变得空前的美好。回到家里,诚对妻子格外殷勤,他一再对妻子说,我不会再让你生气了。妻子说什么他都接受,干家务活更卖力。诚心里说,爱是眼井,越掏水越多越甘甜,有了婷的爱,他要化内疚为爱,补偿给妻子更多的爱。
诚和婷约定,每月最多会面两次,平时发短信,打电话,在网上聊天。
魂牵梦绕的牵挂,日思夜盼的守望,是一种煎熬,是一种折磨。婷每天的工作好像永远也干不完,节假日也经常加班,回到家里很少上网,接打电话不方便,有时两三天也不主动联系一次,在QQ上留言也不多,诚心理渐渐有了不平衡,就幽幽的抱怨婷不该忘我工作冷落自己,可只要婷说很累很郁闷请原谅请包容,诚的烦恼马上就烟消云散了。婷经常不守时,说好了九点上网,快十点了诚打电话过去,她还在洗澡。有一次,正聊着,婷说家里有客人,出去烧壶开水,没想到,诚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婷才回来,说美美睡了一觉。可诚把这些看做空气里的尘埃,阳光里的紫外线。只是对上床婷一直矜持的推托,让诚内心很纠结。
那天夜里下着小雨,十点多了,诚给婷发短信,婷说在单位刚刚加完班,急死了,电动车突然坏了。诚一听急了,说你等着,找个借口,打的赶了过去。快到时,婷打电话说,不用来了,刚好同事有个车。诚就在婷单位门口,看着婷坐的车先走。为了婷,诚什么都心甘情愿去做。
诚的妹妹是南方一所高校的教师,新房正在装修,听说诚没事了,让诚过去帮忙照看。诚就抓紧攻势,却只说渴望婷的初吻。婷在电话那头笑了,话题绕了半天,最后才说,你去某某宾馆开个钟点房吧,就八十块钱,别忘了带上身份证。诚愣了一下,兴奋地去了。婷风韵犹在,身材姣好。婷说你爱我是爱我身体吧?诚说我爱的是你的全部。婷在床上的要求,让诚第一次感到婷是有城府的。不过,在没有爱、得不到珍惜的家庭里,任何人的越轨,都是可以理解和原谅的。诚想。诚说上床了,你就是我的女人了,是我今生最最重要的女人,除了我的妻子。婷咯咯笑着说我不信。
临行前夜,诚给婷打电话。电话那边婷的声音有些慌乱,她和男人在超市购物。诚马上挂了电话。诚记得婷说过,她俩从来没有一起上过街。诚把自己乘坐的车次,开车、到站的时间,通过QQ给婷发了过去。
当夜,没有婷的消息,诚有点失落。开车时,没有婷的祝愿;到达终点,没有婷的问候。诚非常懊恼,不久前婷说男人酒后拽着她表白了一个多小时,那夜两人又逛超市,也许关系有了转机,诚想这样也好,诚真真希望婷就此幸福起来,可两个人正靠着,一个人闪太快,另一个人是要跌伤的呀。诚把对婷的幽怨和美好祝愿写成日志,但没有发出去。
妹妹很快察觉到诚的反常举动,诚便轻描淡写的把和婷的事告诉了妹妹,说你知道我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只是婷太特殊太完美了。妹妹说你能舍弃嫂子吗?诚摇摇头,妻子已经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永远无法割舍。妹妹说那么你没有理由这样做,婷可以,你不能,事情总有结束的时候,弄不好,你会伤得很深很重。妹妹又分析了婷的种种情况和可能,说你是有真爱的,你打算什么时候怎么样才会放手。诚想了想说,她家里好起来了她幸福了就能退出。妹妹说原来你是怜香惜玉啊。诚心里说还真有这个因素。那夜妹妹说了许多,直到诚表露出不耐烦。诚没有料到妹妹会全盘否定,当时心情更加沉重,过后想想,妹妹说的都是对的。诚也意识到把婷看得太重太重,有时甚至超过了家庭,他想以后和婷的幽会改为每月一次吧。
婷终于发短信过来,诚有意不回,婷很快打来电话,说她对男人的心死了,把所有原因归结为一个忙字。诚立刻就原谅了婷,把和妹妹的对话告诉了婷。婷酸酸的问,你回来了准备怎么处理?处理品都是不值钱的。诚说没有什么影响的,你是我今生的唯一,是我今生最好的相遇!诚感觉到电话那头婷的感动。不过,婷说你刚刚写的日志要求太高指责太多了。在南方的十几天,是诚最思念婷的日子,去公园去风景区诚都想,有婷相伴多好。诚一直在想,怎样对婷好才好呢。
临别,妹妹让诚慎重考虑,小心行事。诚说,她太好,我太真,今生真的不想放手。
诚回来时,婷忙于应付上级检查。
诚知道婷很忙很忙,所以焦虑的默默的守望着。可是,感受不到婷的久别重逢的惊喜,诚失望极了。诚还明显感到婷的主动联系越来越少,那份焦虑沉沉压着让他很憋屈。终于,婷在电话里说谢谢你的礼物。诚说怎么谢呢?婷犹豫了一会儿说周末请你吃饭。诚高兴说太好了你请客我掏钱。可是,星期五下午,诚兴致勃勃的打电话问请我吃什么。婷笑着说我开玩笑呢,你别当真,太累了,周末我想休息休息静一静呢。诚仿佛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一股恼怒油然而生。在以后两天,诚也停止了主动联系。
星期一晚上,诚隐身上网,手机接到婷的短信:没有上网?诚对婷似乎有意的引而不发很恼火,停了一会,发过去一个发怒的表情,还有两天来充满怨气的日志。婷也隐身在网上:怎么生气了?要是心情不好,我下了。诚:随便。一夜无话。第二天夜里十点多,诚的QQ滴滴鸣叫起来。婷:还在生我的气吗?诚:嗯。婷:我打电话过去,方便吗?诚:随便。婷电话里说,包容点,好吗,哥哥?你是大男人,我是小女子呀。诚说那么晚了,还不休息?他又值班了吗?婷说他出差了。诚心里一动,问我明晚过去,好吗?婷说到时候再联系吧。
次日下午,婷终于答应,晚上八点半。诚正好有个饭局做借口,只是提前离开时,朋友非要让他又喝了一大杯离席酒。快到婷的家时,诚打电话过去。婷说还没回家,要不明晚?诚说不嘛,再晚我等着。过了一会,诚远远看见楼上婷的家隐约有灯光,就拨打婷的电话,可不是占线就是打通了就挂断。诚的火气和酒劲噌的上来了,他决定再拨十遍,还是这样立马关机走人,回家后立刻把婷从QQ好友中删除。九点过去了,诚恼怒的快步往回走,一边发了条短信“你忙死了吧”。不到一分钟,婷电话来了。接通后几秒钟里,两人都没有说话,婷:都是业务上的事,忙死了,烦死了。诚:哦。婷迟疑了一下:你过来吧。诚迟疑了一下:两分钟后,你开门吧。
诚进门时,非常想看婷手机上的通话记录,但是终于没有说出来。婷说,我忙你闲,看来我真的不适合你,感觉你太累了,心情也不好,我们结束吧,这是最后一次。诚沮丧的点点头。这一夜,不知是心情还是酒力,诚最终没有能进入婷的身体。临分手时,两人又回到了从前。诚问做一生一世的情人不好吗?婷没有正面回答,说以后你真想我了就打电话。末了,婷微笑着警告诚,再也不许这样指责我了。诚说我指责错了吗。婷说他们没有一个像你这样指责的。诚心里隐隐作痛,“他们”是谁?他和“他们”一样?爱得太散,心会麻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