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黑虎（八）

　　【八】
　　
　　营地鼓乐喧天，鞭炮齐鸣，红飞翠舞，结彩张灯，像过大年一样，到处涌動中國紅。
　　
　　营地内外聚结着欢迎的人群，其中还夹杂着当地许许多多看热闹的平民、孩子，熙熙攘攘形成了川流不息人海，有大陆的，台湾的，还有拉美的、欧美的……虽然肤色不同，但他们相互勾肩搭背，寒暄问候，追逐嘻戏，握手致意，依然有如一个欢乐的大家族般融洽。
　　
　　营地大门口，搭起了一个恢弘壮阔、气势磅礴的巨型彩门，彩门两旁垂下两条巨幅红布，上面笔走龙蛇地写着一幅对联。上联是：美漫九州九州满美美誉全球；下联是：香散华夏华夏散香香撼宇宙。彩门上空悠悠荡荡漂浮着五颜六色的气球和随风飘舞的彩带，让人眼花撩乱，望眼欲穿。
　　
　　八辆超级豪华越野车批红挂花，从旷野的高速公路上疾驰而来，在距营地不远处减速，缓缓地通过彩门驶进营地。顿时，掌声、欢呼声、口哨声、照相机拍照的咔嚓声四起，一群中外记者纷纷上前采访拍照，留下了珍贵的历史片断。
　　
　　“外籍优秀员工中国观摩考察团”归国欢迎仪式在营地广场大厅举行。会场正中悬挂着两国及联合国国旗，会场内外布满了的美丽的鲜花和盆景，五颜六色的鲜花在阳光下争奇斗艳，绚丽绽放，于清馨雅致中展现出绿色生命和蓬勃向上的主题。
　　
　　中国驻外大使夫妇、州长及市长夫妇前来参加庆贺并祝词。
　　
　　颇有政治头脑和人格魄力的BBPY州州长奥萨雷托是一位很有气场，卓尔不群的平民政治领袖。他靠心灵强势与精神不败，不断地打击敌对势力，诛锄异己，壮大了自己的工会力量，并以此为基石，以团结工人阶级和新兴阶层为战略依托，展开政治搏弈，逐步登上了政治历史舞台。他创造了被平民叫好的经典富民举措，就是没收富豪的高尔夫球场，为普通平民兴建住宅区。
　　
　　“平民的利益大于一切！”在这种指导思想下，奥萨雷托州长始终跟工会及工人坐在同一条凳子上。对司空见惯的“罢工潮”，他不是全力支持，便是淡然处之。这曾一度让陆国雄感觉大有“报官无门”的郁闷、唏嘘和愤慨。
　　
　　陆国雄明白，在这样一个国家，对奥萨雷托这样的官员，采取中国式的贿赂根本就行不通，而陆国雄为人正派，光明磊落，更不擅用诡计。但他知道打开了奥萨雷托这把“锈锁”，就等于打开了劳工市场坦途之门。于是，他组织有关部门加大了宣传声势，结合项目远景规划，将一个海市蜃楼般的现代都市景观展现出来，大大地激励了当地官员和工人的参与意识。同时，他还采取如中国捐资“希望工程”的方式，投资修建灾区平民的校舍和民房，以种种真诚和朴实的友情助力，首先撼动了奥萨雷托，并得到了他的信认和支持。或许，奥萨雷托认为，中国公司的这种援助，正是为他的富民政绩增光添彩，亦或在替他的仕途埋单。
　　
　　奥萨雷托在欢迎仪式上，高度赞扬了中国公司“诚信经营，讲究信誉，成就品牌”的伟大善举，还特别鼓励本国员工要与中国员工精诚团结，争做忠诚项目建设的主人翁式的优秀员工。驻外大使也在祝词中说：“……这个项目是两国最大的能源和建设合作项目之一，两国员工在整个工程建设中发挥了主力军作用，打响了“管理品牌和工程品牌”的攻坚战，树立了良好的国际形象。……
　　
　　刚从中国北京归来的外籍优秀员工代表豪情满志地说：“Hemos buscado solamente el trabajo de la parte，Pero usted lo describió el viaje que serpenteó unpaisaje, Ha llenado la tentacióny la atracción。（我们只是找了份工作，但你们把它描绘成了一次风光迤逦的旅程，充满了诱惑和吸引力）。”
　　
　　陆国雄作最后的总结发言，他说：“有人说，我们是在一个错误的时间和错误地点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我说，我们的决策是正确的，是伟大的！我们勾画的宏伟蓝图，已经得到了官方的大力支持，并相继得到了参战员工的理解和配合。请相信，在两国人民的携手努力下，我们一定能够将这个海市蜃楼般的瞳景，变为现实。两国的历史的史册上将会记录下我们辉煌的一页！”他的表情和声音仿佛像阅兵典礼时发出口令那样斩钉截铁，他气定神闲的姿态和演讲，更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魅力。
　　
　　犹如一个特殊的动员令，犹如一场全面的推进会，公司上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做好了打大仗，打硬仗的准备着。
　　
　　可是，就在项目管理磨合期即将过去的时候，就在陆国雄以及中外员工们已经看到了光明前景和胜利曙光的时候，也就在那次激动人心的动员会亦或推进会结束不久的时候，邵峰辞职了，陆国雄心中的那杆希望大旗怦然倒塌。并且，在这个时候屋漏偏遇连阴雨，工程又一次因资金问题宣告无限期地暂停下来，使陆国雄和公司管理人员们苦心经营才获得的“匀速运动”嘎然而止。这个意外的变故，像灭火剂一样把大家心头的希望之火浇灭了，员工们都像霜打了的树叶霎时无精打彩地蔫了下来，陆国雄整个身心就如同浸入冰水中，拔凉拔凉的。
　　
　　“老哥，你还能撑得住吗？弟弟我要鸣金收兵了！”ZT公司的总经理张涛打来电话。这个项目共同作战的五家公司已经有三家无力抗衡而陆续撤出了，陆国雄与张涛是十几年的老朋友，既是商场上的竞争对手，又是联盟中的合作伙伴，他们一向合作非常默契。前几天他俩聚集在一起喝酒，还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战到最后一刻誓不收兵。现在张涛鸣金收兵，只剩下陆国雄孤军作战了，他突然感觉前途一片渺茫。
　　
　　电话那边张涛继续滔滔不绝地说：“老哥，别傻了，撤兵吧！什么援建呀？什么结盟呀？什么互利呀？骗鬼去吧！我们越坚持，投入越大，就像遭遇了雄市，越补仓套得越多，早跑少亏晚跑大亏，这是个无底洞啊，底都不知在那儿呢！”
　　
　　“老哥，这个项目我们不值得拼的！你又不是没有看到，在这个国家有多少烂尾工程呢，他们不需要经济飞速发展，他们只需要把原油变成钞票，变成物资，变成食品。这只不过是政府为了顺利通过大选，拉动内需，缓解就业压力，用以收买人心的权宜工程。保不齐我们成了老外的御用工具呢！”
　　
　　“老哥我还不得不提醒你，据西方观察家评价，这是一个‘充满魅力却总让人感到有些不安’的国家，他们的首都更是被形容为‘罪恶之城’，因为它危险，步行百米之内都有可能遭到抢劫；因为它混乱，总统的支持者和反对派，随时都可能掐起来。国家的治安与政治形势，是我们中国人无从经历，也是无法预计的。尤其是总统大选，谁也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事情，就连他们军方的大将军都说：‘如果真乱起来，我们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你们还是早做打算吧！’老哥，我这可不是吓唬你哦，你孤军守候，出了问题谁来给你解围，谁来为你报丧呢？……”
　　
　　陆国雄默默地听着，不知道回复什么，他也实在不想在这些问题上说三道四，那些都是别人国家的策略问题，轮不到自己去思考，他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坚持到善始善终。他说，在他的人生日志里绝对不可以有“烂尾工程”。
　　
　　除却坚持个人信念外，陆国雄还是很佩服W国总统对“世界独裁”、“国际警察”的那种强硬态度。虽然，他不是政治观察家或评论家，在异国他乡恪守着国际公约，对他国政治从不去作评判，更不谈政治倾向及主张。但他打心眼里希望W国是一个“充满活力的民主国家”，是一个持之以恒在“大建设”中稳步发展的国家。他也渴望那部W国总统编幻的阿尔弗雷德?希契科克式的电影《魔鬼秘方》能够真正问世，刺激那些因惧怕列强而趋之若鹜的弱小国家团结崛起，与世界独裁抗衡，以维护世界和平，改变动荡的世界格局。
　　
　　每每产生这种渴望，陆国雄就会嘲笑自己痴人说梦。一个个与列强抗衡的国家，都糊里糊涂地遭到了严重的践踏和涂炭，“人权”与“国权”这两个词组，只是超极大国用来制约敌对势力的招牌。而维护正义，抗衡霸权也只剩下“口头强硬”、“孤立无援”、“鞭长莫及”了。
　　
　　陆国雄异常沮丧地斜依在沙发上，身体随着思绪的沉郁，不由自主的往下陷。这个项目已经透支了他未来十年的精、气、神，合同工期虽已临近，时间继续斗转星移，但工程进度却依然老牛拉破车般缓慢。
　　
　　突然，他感觉背后暖融融的，一种亲昵的信息从耳边传入心头。他猛然回过头来，只见调皮的小黑趴在他的肩膀上，用一连串的温柔举止驱赶着他内心的郁闷。他惊喜若狂地回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