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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梦经.半面妆


作者:御绫鸢 童生,694.7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778发表时间:2009-01-09 21:25:20
摘要:坠素翻红各自伤,青眉烟雨忍相忘。 将泪更作回风舞,已落犹成半面妆。

紫梦经.半面妆 坠素翻红各自伤,青眉烟雨忍相忘。
   将泪更作回风舞,已落犹成半面妆。
  
   乌发似的秋夜凉如璞玉。
   都说凉夜无波。然这夜就像三月的飞花,柔和却不安逸,到处散逸着诡谲的香。
   夜风乍起,吹得一地黄叶舞步蹁跹,如同枯了的蝶。
   “喀嚓,喀嚓……”林子的远方渐渐传来一阵踩踏枯叶的声音,就像是这些枯蝶临死的呻吟。残月如钩,渐渐的把那个来者的身影在黄叶地面拉长。黑色的靴子,黑色的衣袍,长发垂腰,长身玉立。按身段看去应该是个女子,也只能按着身段去推测——来者的脸一半戴着桐木制的雕纹面具,另一半被头发遮的分毫不现。如此神秘,又如此诡异。
   镶着金边的袖口里突然流出了一线幽光,玉一般的透白,泠泠如雪。是什么?剑,白玉长剑,正被一只如玉的手紧握。握剑的黑衣人转身倚上一棵梧桐树,细手轻抚上剑身,对着静悄悄的林子开口,“出来吧,都出来!”那声音不细不粗,很是好听。有女儿家的恬然也有佳公子的文雅,但依声竟还是辨别不出这人是男是女。
   在那句话出口之后,谧林之中突然飞出来十几个人。也不知是打哪里出来的,就像蝙蝠出穴一般涌来,站成一道弯月顷刻已挡在黑衣人面前。
   “二、四、六、八、十、十二。”那神秘人伸出纤指点着,“呵,这次居然劳驾了十二靥!也好,一并解决了,倒是省事。”
   “双面,你好大的口气,这次我们一定带你回去见教主。”十二个人之中一个紫衣女子怒目横眉的看着那个黑衣黑靴的人,“枉教主如此青睐你,你居然叛教,还杀了教中的四龙、五虎,以及十圣知!”
   对面的人抱剑低首轻笑,“呵。”然后突然抬起头来对着前面的十二个女子,冷声道:“今夜以后,她下次再派来的人就要改口说四龙、五虎、十圣知以及十二靥了。”看不见那人黑发木面下的表情,依然只能听到那动听的声音。
   那弯月形的女子墙刚要挥兵上前,只见一条银线猝然从女子们颈项划过,然后飞血连珠般的被甩出去,在暗夜里开出妖红的花,落在一地的枯蝶上。而先前的那些女子一个挨一个的倒了下去,颈间都留有一抹夕阳的颜色。
   被她们唤作双面的那个人扎起袖口缓缓拭去了白玉长剑上的血,语声里带着笑意,“好一场花恋蝶!”连我自己都觉得很漂亮。
   “是你!”正在双面独自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时,身后突然亮出一个很清的声音,如这秋夜一般的声音。双面下意识回首,望见一个白衣的女子。握剑的那只手突然颤抖起来,但声音一如既往的动听无波,“是我。”
   那女子不经意间瞥见了十二具尸体,本来就冰冷的容颜更加寒冷,愠怒道:“你又杀人!”说话间已抽出佩剑,指上黑衣人的胸,“那么,我代表他杀了你!”
   “铮”的一声,双面挥起白玉剑打落了顶着他胸口的那把剑,空着的手又扼住面前女子的脖颈,“可恶!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代表他!”出口的热气使那遮面的乌发都抖了一抖。女子挣扎着,双手掰着脖颈上快要扼住呼吸的手。“啊!”挣扎之间,冰凉一物抵穿了她的腹部,又“唰”的一下被拔了出来,她只来得及看到自己的血丝缠绕上一柄白玉长剑就没了呼吸。
   黑衣人将剑在她已被血染红的衣袍上抹了抹,看着她失色的容颜,竟有些兴奋的说:“终于……可以见到他了。”
   晨光如同蝉翼穿过微秃的树枝,飘落在萎黄的秋叶上。一路望去,都是大大小小的光斑。黄叶路的尽头、萧条林木深处,有舍孑立,木门斑驳。院里一棵老树,挂着几片残叶,将落不落。树下盘膝倚坐着一年轻男子,穿着宽大的白袍子,那种白是很旧很旧的白,如同被揉搓了千百次的月光。“噌,噌,噌。”那男子正拿着剞劂雕着一小块儿桐木,神情认真专注,不时聚一下眉头。腰间的剑由于他的动作不停的晃动着。
   “当。”叩门声。他继续着手下的动作,不曾抬头,应声开口:“昨夜去了哪里,现在才回来?我整整等了你一夜。”良久,门外没有回答声。男子这才抬起头望向院门,柔声唤到,“岚街?”
   很久很久,久得这男子都放下剞劂站起来欲要去开门,才有个动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飘渺如风,“我……不是岚街。”
   这声音是……
   刚站起来的男子突然身子一滞,扬眉道:“是你?你又来做什么?!”
   “同以往一样,来见你。”门外的人道,语声轻如飞鸿,带着些许落寞,些许痴狂。
   “同以往一样,我不会见你的。人的忍耐是有极限的,不要逼我亲手杀了你。”旧衣的人说完这句话后,径直朝屋里走去。
   “这样也不见么?”还没走几步,门外的人复又开口。顷刻间身后袭来一阵风,他猛然回首只见一女子横飞过来,他下意识展臂一接,却染的满手鲜红。转身站定后,他终于看清了怀中人的容颜,面容立刻失色,痛声:“岚街!岚街!”
   门终于打开了。其实凭他的功夫,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门打开,可是他想等他亲手为他开门,无论什么样的后果,只要他肯亲自为他开一次门。
   “颜穆。”立于门外的人黑衣黑靴,怪异的木面和发丝各掩住了半边脸,正用这张不可见的脸对着他,唤他。
   院子里的人一张脸满是怒气,揪着他的衣襟一把将他拉进来又甩在地上,厉声道:“为什么杀了她,为什么!她跟你有什么仇恨!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那人用手撑着地转过身来,依稀可以看见他黑发下清亮的一只眼正盯着他的面容,有些自嘲的说:“为了见你。”
   脚下一使力,双面站起来走到男子的近前,问:“若不是因为我杀了她,你会开门见我么?”声音依旧好听,却已流露出了无助。
   颜穆望着地面上死去的女子,双手握拳,指节开始泛白,怒气已经不可遏止的爆发出来,他蓦然抽出自己腰间的剑横上黑衣人的颈项,声音如同冰冷的剑身般,“以前,看在与你十年的情份上我且饶你。没想到这两年多来你不知悔改反而更加猖獗,岚街她与你无怨,你居然连她也不放过!”
   双面看了看脖子上的剑,无力的低下头去。岚街,是,她与我无怨亦无仇,我只是嫉妒她在你怀里如此温暖的一生,我只能羡慕、只能奢望的一生。我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如何看我,我唯一在乎的就是连你也如此看待我。
   “咳咳……”颜穆突然捂住胸口猛咳起来。因着这身体剧烈的运动,那颈项上的剑一滑,双面雪白的颈顿时生出一线殷红。
   “叮。”长剑落地。
   那黑衣人居然不顾自己的伤一把扶住即将倾倒的男子,语声焦急不堪,“颜穆,还没好么,还没好么!我每个月放在你窗口的药,你到底吃了没有?”
   名唤颜穆的男子再一次揪住他的衣领,但这次五指确是没有任何力道,他额际的冷汗层层冒出,如横断的山脉纵划下俊容。胸口很痛,他勉力提起一口气看着他,一字一字道:“我恨你!是你毁了我和岚街、无枫还有师父的平静生活!”说到这,他突然撩起双面那遮住了半张脸的柔发,以无比憎恨的眼神瞪着她,咬牙道:“早晚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发帘轻起,露出半张脸,女子的脸。那半张容颜你见过一次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美的无可挑剔,无法形容。若这世上真的有所谓的神仙,怕是他们也要为这半张容颜而自叹弗如。
   双面露出的一只眼睛低垂,长长的睫毛覆了下来,从中开绽出一朵泪花。她素手摸上另半张脸上的雕纹木面,衣袖挡住了落下来的泪。
   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哭泣了。我虽为女儿身,却终究得不到女儿家应该享有的幸福。从没有因为那些怪异的眼神和嘲讽的言语掉过一滴泪,即便是很小很小的时候。自三岁之后就再也没有流过一滴泪了,然,却总是因你两泪涟涟。
   “无枫还在胭脂教,若是你杀了我,那女人一定不会让他好过!”双面重新用头发掩住了自己的面容,淡淡的说。这话含着威胁的意味,但是,从她口中说出来却是带了七分的劝慰,三分的提醒。
   我并不怕死。我杀的人太多总会被人所杀,若是死在你的剑下,倒算是我的幸福。只要那件事完成了,我愿意让你杀一千回一万回。
   “倒是好生缠绵。”一个清朗的声音。
   谁在说话?两人登时四顾。树上的残叶抖落,施施然跃下来个男子,白衣如鹤羽,生得也相当俊逸。他拍拍身上的尘土看向双面,“我可不是他们那一类的废物,这次一定要捉你回去。”话毕一笑,很是倜傥。
   “无枫!”颜穆一个箭步冲过去却又不得不停下脚步——那男子的剑尖正对着他,剑光都凝聚在那一点。那男子笑笑,却极是阴鸷,“你叫谁无枫,我么?我的名字叫听恨。”
   “听恨?”颜穆梦呓般的喃喃。然后忽然就意识到什么似的转头恶看着黑衣的女子,再一次发怒,“你们到底把他怎么样了?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会饶恕你!”
   “他只是喝了胭脂泪,沦为清扆的杀奴。”双面说得极其轻松,从袖子里抽出了白玉剑,一张看不见的脸对上听恨,冷言,“我既已出来就没人能带我回去!”
   “那倒未必。”听恨一言,长剑荡起,剑风吹起满地枯叶,令这秋日更加萧瑟。双面身形一闪,白玉长剑挥起,空中骤然现出一条银河。
   玉与金属的相击声,如山涧的流水,在这萧条庭院散开。不知过了多少招,只是眼见那玉剑挑落了听恨手中的剑,然后便找他眉心刺来。看不到双面的表情也知道她这是发狠的一式。若是真的被你带了回去,我还有机会去完成这一世唯一的心愿么?不管你是谁,拦下了我我便杀,何况你已是听恨,不是无枫。
   “无枫!”在这关键时刻,颜穆突然飞出那雕刻用的曲刀,直插在双面的肩头。臂上一吃痛,玉剑垂落,只削下了对手的几根黑发。听恨得了空档,便借机封了双面的数处要穴。然后手一抓,便携她风一般消失。
   强行动武,颜穆此刻全身如蝮噬咬,一个趔趄委顿于地。无法接受,那个儒雅的师弟如今竟是邪教的杀手!无枫,谁要是毁了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他!脑袋越来越沉,意识也渐渐淡薄,在周围一切都模糊的时候,那个女童的影子却如同白纸上的墨汁异常的清晰起来。
   ——黑色的靴子,黑色的衣袍,及腰的长发遮住半边脸,留出的那半边脸绝代妖娆。秋冬之交,微雪霏霏,那个站在矮丘上的黑衣女童在星星的雪光之下犹如静默的黑色蝴蝶。
   “呀,那个人是谁?”温和的白衣少年突然停止了练剑,拉住师兄的衣袖问。
   “好……美。”旁边练剑的白衣小女孩一瞥之下居然怔住。
   那女童只现出了半边容颜,却让一个女孩子都惊叹不已。那是何等的姿色?
   “无枫,岚街!师父说过多少次了,练剑的时候不得分心!”被师弟拉住衣袖的少年大约十二、三岁的年纪,蹙着两条如飞龙的长眉训着师弟和师妹,在小女孩羡慕的惊赞之下亦不曾回头去望那只黑色的蝴蝶。
   黑色的蝴蝶是有毒的吧?许多年之后,他终于知道那只黑色的蝴蝶不仅有毒,而且巨毒无比,如同鸩鸟的羽毛。那真是许多年以后了。当她泠白的剑刺穿师父的喉咙,当她素白的手化为一掌直击他的胸膛,他终于知道蝴蝶扇一扇翅膀竟也能引起一场轩然大波。那一夜,月如弯刀,将刀光照耀下的一切事物都割成灰烬。
   有成语曰死灰复燃。然,那夜化成劫灰的事物再也不可能回到原状。
   “当。”梦里依稀有东西落下,他下意识伸手去抓,猛然惊醒。没有,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院落里只有他只身一人。而手里紧紧抓住的东西是什么?桐木面具,他今日才雕刻好的桐木面具。颜穆看着亲手雕刻的木面,怅然若失。什么都结束了,怎么这个习惯却仍是改不掉?两年了,怎么还是改不掉?
  
   ****
   黑色。
   在这样的晴朗秋日里,那个地方竟是如乌铁一般沉重的颜色。或许那里就是一段乌铁做的镣铐,将来者牢牢的囚禁在其中,慢慢地腐烂霉变,直至成为顽烈的毒药。可是那里却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胭脂教;那里却有一种非常好听的药剂——胭脂泪。
   胭脂泪,留人醉。饮罢胭脂泪,前尘旧事都已经作古,今生便只在这一刻开始,那些过往又几时能重?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烛光轻曳影画屏。画屏上的凤鸟栩栩如生,每一根羽毛都数的出来,可见绣工技艺绝佳。画屏上映出的女子姿态优雅,如同附在屏上的凤,亦如她的名字——清扆。女子隔着屏风淡淡的开口,声音倦雅,“双面,连你也不听话了,这么急着叛教?”言至此,手“啪”的拍在桌子上,语调陡然急转,“你翅膀长硬了不是?这么急着离开我!真恨当年没有掐死你!罢罢罢,看在你也服侍了我十多年的份上,我且留你命一条,但是得要你绝对的忠心。”那女子走出屏风,伸手褰着紫黑绣金的衣袍,一声轻笑。那女子生的极美,虽已过了不惑,却依然风韵,若不是眼角的细纹,说她惊为天人也不足为过!她缓缓的走到跪立的黑衣女子身边,素手抬起她的脸,吩咐道:“听恨,去芜裳那把胭脂泪拿来!”
   白衣男子闻言退去。
   被封住穴道的双面听言心口一颤,斜着眼看着清扆。胭脂泪,若是喝了胭脂泪,我又是几时才能和你相重?
   “休想让我也和他一样。”双面咬牙道。
   “贱人!”清扆一个巴掌打下去,打得她覆在半边脸上的雕纹面具都落了下来。天,没了面具掩饰的又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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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语言功底老到,人物个性鲜明,情节铺排也到位。值得一读。[实习编辑:寒鸦]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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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木子生火        2009-03-06 10:44:16
  很欣赏作者小说的内容场面描写.握手问好
谦虚谨慎,戒骄戒躁,再接再厉,乘胜前进!
共 1 条 1 页 首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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