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小说】别这样,老师
早晨,五(3)班的阮小远在校门口险些叫擦肩而过的自行车撞倒。骑车的是位阿姨,她回头朝小远歉意地挥挥手,飞驰而去。
忽听“啪”的一声,车上掉下一只黑皮包,余惊未定的小远不由一怔。他定了定神,赶忙跑过去拾起皮包,边追边喊:“阿姨,皮包掉了!”可阿姨没听见,一转眼间,消失在淡淡的晨雾之中。
看看追不上了,小远只好停下来,不知所措地站在路旁发呆。一个留小胡子的人过来问:“小家伙,什么事?”小远捧着那只断了挂带的皮包说:“喏,一个阿姨皮包掉了,我叫她,她没听见。”
“嗬,我看看,都有些什么?”那人唰地一下拉开皮包拉链,里头竟是一叠一叠的人民币!
小远吃惊不小,神色紧张地瞪着小胡子,捧皮包的手下意识地紧缩了。小胡子怪怪一笑,伸出手来,像是要圈小远的肩膀,小远慌忙闪开。小胡子皱皱眉头,环顾一下四周,压低嗓门说:“嗳,小朋友,走,那边去,别声张,这钱一人一半,咱们平分……”
小远正想说“不”,见那家伙一脸凶相,吓得一哆嗦,便没敢再作声,但他还是紧紧抱住皮包不放。也许是急中生智,小远突然冲着小胡子的背后喊了一声:“警察叔叔!”那家伙果真上当了。待他刚一转脸,小远腾出右手,当胸就是一拳,撒腿就跑。
小远一口气跑进校门,躲在大门背后探头察看,只见那家伙正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不好,那双贼眼滴溜溜地朝校门口看呢。小远一缩脖子,飞也似地向教室奔去。
来到座位上,小远没顾得上坐下,就忙不迭地将皮包塞进抽屉,只是,书包怎么也放不进去了,没办法,只好搁在桌子上。
同学们都在朗声读书,谁也没留意小远的神色异常。
慢慢的,小远定下神来。他拍拍前排同学的肩膀,凑近耳畔低声说:“明明,你去看看,校门口有没有个小胡子在。”
“干什么?”明明疑惑地问。
“你别管,看看去,快!”
明明不情愿地走到教室门口张望了一会儿,回来告诉小远:“在,正跟咱们王老师说话呢。”
小远又吓了一跳,自言自语嘀咕道:“坏了,这下坏了……”他想了想,又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窥视。那家伙果然在同王老师说着话,王老师还往校园这边指点了一下,笑眯眯的。
小远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儿返回座位,心里头却止不住怦怦直跳。怎么办?怎么办呢?
“你怎么啦,脸煞白的?”明明瞪着小远惊讶地问。见小远怔怔毫无反应,他慌了,一把搂住小远,“怎么啦,到底怎么回事?”
“轻一点,轻一点,”小远朝四周看看,又迟迟疑疑地轻声对明明说,“我拣到一个皮包,里头全是钱……”
“是吗?”明明笑了,松了一口气,“在那儿,我瞧瞧。”
“别作声,喏,在这里。”小远悄悄地取出皮包,拉开拉链。明明一探头,忍不住惊叫:“哇,这么多钞票啊!”这下把大家全惊动了,你一言我一语问长问短。小远憋了半天,终于和盘托出。
“阮小远,”班长严蔚儿关切地问,“你打算怎么办呢?”
“当然归还失主了,人家一定急死了。”小远毫不含糊地回答,“可我上哪找那位阿姨啊?”
“交给王老师,请学校帮着找。”蔚儿提议。
“不行不行,她刚才跟那人在校门口说话呢,我们看见的。”
明明点点头,还警惕地朝门口望了一眼。
大家愣住了。严蔚儿期期艾艾地说:“王老师怎么会……”
“反正,反正不能交给她,”小远斩钉截铁地说,“上学期我捡到一支钢笔,也是交给她的,后来我见她自己在用。我怀疑……”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可谁也说不出个道道。倒是明明忍不住好奇心了:“嗳,小远,还是看看到底有多少钱吧。”
小远看看明明,又看看大家,犹豫地点点头。他从皮包里取出一叠钱,哇,一百元的!小远的手哆嗦了一下,飞快地瞟了一眼皮包里面,又慌忙将那叠钱塞了进去。“不行不行,不看了,反正很多很多。”说着,他手忙脚乱地把皮包推进抽屉。
“这该有好几万哪!”有人惊呼。
大家顿时觉出了事情的严重性,目瞪口呆地都说不出话来。
冷不防的,鸦雀无声的教室里冒出一个声音来:“喂,同学们,他们干什么呢,围在一起?”
同学们回头一看,见是王老师,便一个个悄没声息地溜回座位,装模作样地捧起书偷眼打量着他们的老师。王老师觉得奇怪,又问:“怎么回事,你们?”可一连问了好几个人,全是一色的回答:“没事,真的没事儿。”王老师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班长说:“严蔚儿,帮老师把小黑板拿到办公室去。”说完,径自走了。
蔚儿踌躇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没精打采地拎起小黑板。走到教室门口,她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小远。
蔚儿到底是班长,组织性强,没等老师问上几句,便和盘托出。王老师疑惑了:“小远为什么不告诉老师?我可以帮他找呀!”蔚儿没吭声,只用眼角瞟了一下老师。经验丰富的王老师立即觉察到事有蹊跷:“难道他不相信老师?为什么?”蔚儿沉吟着,终于下狠心似地一昂头,直视着老师的脸说:“王老师,上学期阮小远拾到的那支钢笔,是不是您自己用了?”王老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愣,忽而笑了,笑得很明朗,笑得让蔚儿摸不着头脑。
“是老师错了,不过,小远也没全对。”王老师意味深长地对蔚儿说,“这样吧,你回去请阮小远来一趟,老师要跟他谈一谈。”
蔚儿把老师的话向小远作了转达,教室里立即炸了。几个吵包起着哄叫小远别去。小远皱着眉头思索着,终于很有气魄地一砸拳:“去就去,怕什么!”
小远把五个高大健壮的同学拉到他的课桌旁,用命令的口吻吩咐:“你们几个守在这里,谁也不许离开,谁也不许摸一摸皮包……”那几个小家伙一脸严肃,立刻一丝不苟地执行起神圣职责来。其他同学也不含糊,有的围在“卫兵”四周作第二防线,剩下的都涌到教室门口堵着,仿佛他们幼小的身躯可以抵御一切。
小远神气十足又忐忑不安地走进办公室,见到的却是王老师一张和蔼的笑脸。可他不敢放松警觉,心里暗忖:“别来这一套!”
王老师微笑着招呼他坐下,然后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一支钢笔:“小远你看,这是你拾到的钢笔。”说着,她从桌上拿起另一支看上去一模一样的,“喏,老师用的是这一支,学校发的改作笔。
小远睁大眼睛,疑惑地看着老师,脸腾地一下红了。
“我……”他喃喃地说,先前想好的话全跑没了。
“唉,怪老师不好,该向你检讨,没能及时设法找到失主。”王老师用商量的口气又说,“小远,这样好不好?明天班队活动时,我们讨论一下,看有什么好办法处理这些失物。瞧,这里都是。”
小远往王老师的抽屉里一看,里面什么都有,各色文具,书本,红领巾……当然还有钱,快成百宝箱了。他抬头看看老师,低下了头。突然,他嗫嚅着问:“王老师,你认识那个小胡子?”
“小胡子?”王老师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哪个小胡子?”
“就是刚才校门口跟你说话的那个。”
“不认识呀,怎么啦?”
小远并不放松,钉住问:“那你们说什么?”
“哦,是这样的。我问那人找谁,他说他有个侄儿在这儿读书,我便问是几年级叫什么,他支吾了几句就走了。”
“咳,”小远狠声说,“就是那家伙要抢皮包呀!”
事情搞清楚了。王老师提议,先向学校领导汇报一下,然后给电视台去个电话,请他们播一则招领启事。
第三节自修课时,王老师来招呼小远去校长室。到了那儿,小远一眼就认了出来,同校长说话的正是丢包的阿姨。阿姨见是小远,迎上前一把搂住他,流着泪连声道谢。小远羞涩地笑了。
原来包里有五万多元钱,是阿姨前一天傍晚刚从银行里取出来打算缴付首期购房款的。早上,阿姨赶到缴款处时发现巨款丢失,急得几乎晕了过去。她抱着侥幸心理也去电视台做广告……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失而复得了。
阿姨告辞时,王老师示意小远同她一起相送。三人走到校门口,阿姨停了下来,取出几张百元大钞塞给小远。小远急了,慌忙躲开,求救般看着老师。
没想到王老师却笑着从阿姨手里接过钞票,拉住小远说:“小远,就拿着吧,这是阿姨的一点心意。”
“这怎么行?王老师,你,我……为什么?”
“小远拿着吧。”王老师解释说,“这阿姨是老师的妹妹……
小远傻眼了,但他还是一甩手挣脱了。他冲动地说:“王老师,你可不是这样教我们的——你怎么可以说说一套,做做一套!”说完,他一跺脚,跑了。
王老师匆忙把钱往妹妹手里一塞,边喊边追:“小远,你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