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筐篼文学·散文】记忆里的白糖冰棒
生活在今天这个年代的我们,吃根冰棒早已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情。每年的夏季,面对大街小巷中那些到处都有得卖的冰棒,买个一根或是几根有时已不过瘾。到城里那些冰棒批发商那里一次批上几十根冰棒放进自家的冰箱,留着每天想吃就吃已成了不少人家的常事。
然而,在几十年前的农村,炎炎烈日当头曝晒的夏日,要吃上一根今天这样的冰棒却不是一件易事。且不说那个年代卖冰棒的商家太少,就算是有更多的商家贩卖,贫穷的山里村民也未必能舍得买上几根。
记忆里,童年时的我并没有吃过多少根冰棒,但有过那么一次没有吃到嘴的冰棒却让我记忆犹新。
那是早稻即将开镰收割的夏季,按照农村很多地方的习俗,村里邀请了一家乡村戏班来唱戏。每年这样的日子,每户人家的父亲母亲都要在戏班来唱戏的当天备好一桌或是几桌丰盛的饭菜,专程又或是托人捎口信请自家的所有亲戚前来看戏。
那天下午四点左右,我的母亲也早早备了一桌比平日里要丰盛得很多的晚宴,尔后便守在我们那个山村的门楼前直等我家的亲戚前来。一直到天快要暗下来的时候,期盼所有亲戚都能来的母亲也没等来几位亲戚,倒是在等候的过程中碰上了村里其他人家的很多亲戚。其实,说来也算正常,因为我家的亲戚原本就不多,除了外公外婆、舅舅及姨妈一家,余下的亲戚就只有路程和关系均隔得有些遥远的两三家父亲的表亲了。
但这仅来的几位亲戚并不影响我们看戏的热情。一番亲情浓浓的晚餐过后,我们开始像村里许多人一样搬着自家的椅子、凳子挤在村前那块搭有简易戏台的空地上等待着乡戏的开演。
当夜幕完全笼罩了整个山村之后,当戏台前已黑压压地坐满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之后,那令山村所有百姓景仰的乡村大戏便也如期开演了。
时隔几十年,那台乡戏唱的究竟是什么内容我已记不太清楚。总之,就那种咿咿呀呀的古装戏曲吧。毕竟那时年龄太小,对看戏其实并不懂,只是喜欢那种热闹的场面而已,尤其喜欢在那样的夜里前来村里的小商小贩们卖的那些小货。诸如:五分钱一两的葵花籽、一毛钱一两的野生小毛栗、更有那几分钱一根的白糖冰棒。
那天的那台乡戏,前来卖小货的商贩极少,大概是因为我们那个村庄坐落在偏僻的山窝里的缘故吧。除了离得近的一些乡亲知道我们那个村里在唱大戏,稍远一点的人们根本就没法知道。所以,除了附近村庄一位贩卖白糖冰棒的小贩,并没有其他的商贩前来我们村卖任何吃的东西。
那晚在村门楼前看戏的我以及我的其他姐弟,刚开始并不知道也在看戏的母亲已经购买了好些根白糖冰棒盛放在家中平日里吃饭的碗中,等着给看完戏回家的我们几个以及那些亲戚吃。一直到那台乡戏快要结束时,母亲兴奋地告诉已回到家中的我们菜橱里有好多根白糖冰棒并示意我们赶紧过来准备吃时,我们才知道平日里没买过冰棒吃的母亲这一回却一下子就买了好多根冰棒。
就在我们满心欢喜地看着母亲从菜橱里端出那只盛有白糖冰棒的饭碗时,我们顷刻间看到的不是惊喜,而只是母亲那一脸的疑惑:“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明明买的时候就是好好的冰棒……”
在母亲的喃喃自语中,我们朝着母亲手中的那只饭碗探过头去,顿时也被碗中的景象浇得心突地从头顶凉到了脚底:母亲手中的饭碗里,哪里还有白糖冰棒的身影,分明就只有一堆包裹白糖冰棒的薄薄的油纸而已。原来,那些白糖冰棒早已融化成了冰水从饭碗里渗了出去,尔后又在炎热的高温里挥发得无影无踪了。
后来的很长人生中,我吃过无数根的冰棒。而今的炎热季节里,更是想吃就吃,而且大多时候是举家一起到批发商的店铺里一次次地批着买上几十根放在自家的冰箱随意地吃。但每一次,咬着冰凉冰凉的冰棒,童年里那一次并没能吃上冰棒的记忆仍会油然而从心底升起。只是,历经岁月的沉淀,那记忆变得越来越温馨,越来越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