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韵散文】宿●浅夏微光
宿●浅夏微光
<一>
那些梦后还看得见的星,才有沉默的力量。
五月浅夏,六月倾情。
七月你说,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二>
手表,缺了一半的耳机,几年前的CD,满满字迹的笔记本,留有咖啡渍的长衬衫……整理一大箱旧物,与时间的琳琅满目,触及指尖的时候,在脑子里沉默掠过,想起的是某个初夏时节的自己,不谈悲喜,喝茶读书,不争朝夕,阳光暖一点,再暖一点,日子慢一些,再慢一些……
可终究都没能抵过成长,剪短头发,整理床单和被子,高中和大学那些不再穿的衣服叠好放在柜子底部,那些可以肆无忌惮的青春,似乎是累了,要说怀念,不过是清楚的知道我还记得的面容在往后的时间里,又将一一被抹去。
又是这初夏时节,我在绘图室看着堆叠数日需要整理的设计图纸,然后准备去到医院,想起那兵荒马乱的年月也曾在厚如城墙的书籍背后念叨过一句话,人的一生会遇到两个人,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
那个时候那个人,他们叫我的名字,四月,然后想起另外一个有关的名字,七生。
……
<三>
阳光分明,蝉鸣浮动着盛夏不可一世的炎热,印象中的夏日香樟和书页间不经意闯进的一抹暖阳,曾多么小心地不去惊醒午后的梦。
七生在我旁边安睡,保持一贯小睡的模样,呼吸均匀温好,我动了动保持一个姿势长久地肩膀起身出了病房,宁芳路旁那栋废弃的建筑里面传来机械声,沉闷的空气里视线被拉扯过去,想起的是很多个傍晚时候,我和七生趴在栏杆前透过那栋建筑的窗子看秀水庄稼的情景,她问我毕业后会学什么专业,我说,“建筑学吧,我喜欢建筑沉默表达情感的方式。”七生听完低下头,“那一定会去很远的地方吧?”
建筑师一生都将行走在旅程里,走在苍茫间,孤独却也不易被俘获。我听完七生的话,没有回答只是长长舒了口气。
“很远的地方……也许吧,只是我不知道能远到哪里。”
七生忽然站直了身体笑了起来,“多远都没有关系,只要能到达很多地方就不错,四月,你把我放你口袋里吧,这样我就可以跟着免费旅行了。嘻嘻。”
我端详着七生眼睛里的光,无论多远的路途,无论多需要耗尽气力的希望,那一年里,都跟某个人有关,这样凛冽而明媚的青春,未知而狂妄的将来,七生,天知道我多想带你去,可庞大从容的现实横亘在那,原谅我没有回答只是微笑。
<四>
“四月,明后两天假我们去一趟和明寺吧,去参拜参拜菩萨,指不定高考赏我们两道灵光呢。”
很多年前的某个午后,午睡醒来的七生声音绵弱着问我。
“嗯,好,也当放松一下持续绷紧的神经”为数不多的日子里,我只是想拼命抓住和七生还能拥有共同回忆的时间,我并没有多少朋友,静默让我觉得周遭没有“动荡”,便自感安好,但我知道,有些人和事的出现,是为了在我们的世界里打开一扇门,照亮一条通道,让你明白,曾经在一个幽闭的房间里没有烛火而固执地寻觅,是多么辛劳。
其实之前也和七生到过一处庙宇,在寺里虔诚跪拜,我求了一张命运签,想为即将步入的高三振振士气,然而七生只在一旁不说话,后来才知道,她用我的字求了张姻缘。
<五>
七生喜欢入夏时节,她说这个时候的天空清澈得令人心疼,光线刚好打暖这般放纵而骄傲的年纪。
我第一次长久而不动声色地站在七生身后是去阳新一个村子的途中,废弃多年的铁路轨道深深插入绿意荡漾的群峦身后,随处可见的马尾草遍布纹路斑驳的旧站台,七生脱了鞋子提在手里,张开双臂顺着铁路独自走入这场浅夏黄昏,身影拉长,裙摆定格出好看的弧线。
“风是这浅夏白云结的果实,掉落在有幸之人身上,让他品这一整夏暗藏的恬淡。”
那一刻,我猛然明白了七生说过的一句话。
我追上去牵过她的手,走在她右手的轨道上,她问我,“为什么老爱走在我右边?”
我低着头尝试先稳住重心,然后笑着回她,“因为这样,你就离我的心脏近一点……”
<六>
而今七生在医院沉睡多久了?……我也差不多模糊了,她依旧保持着17岁那年的模样。
五月浅夏,六月倾情。
七月你说,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可是七生,你若再不醒来,我就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