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流年*散文』那时记忆
【那时记忆】
那是1976年9月的一天,我九岁,上小学。我的班主任赵老师正在讲课,讲着讲着,她突然停了下来不讲了,我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又过了一会,她却哭了,很伤心,同学们很茫然,又没有人敢去问。我回头看见后座的高宏,小声问他:“老师咋了?”高宏很严肃,小声说:“毛主席死了。”
天啊,毛主席也会死啊?不是万寿无疆吗?他不会死的啊。在那个没有多少人重视学习的年代,爸爸就比较重视我的学习,并且,鼓励我学习的重要根据之一就是:好好学习,长大后可以见到毛主席!而他对我的要求也很简单,只要先把作业写完,我就可以随便玩。所以我每天作业都完成得很好,仅仅认真完成了作业,我在班上的成绩就基本上排在了前面。而现在,毛主席竟然死了!天塌了。
于是,银州镇里的人们每天都开追悼会,记得我们学校开追悼会是在银州镇曙光商店(原清代县衙)附近,不知道怎地,大人们哭得死去活来,我们却不伤心。我回头,曹予亮甚至在背后笑出声来,我强忍住笑,还吐了口唾沫急忙往脸上抹,好让人觉得我也哭了。
好象是9月18日,是全国统一开大追悼会的日子,主会场是体育场,我们也参加。我刚要去,却看见弟弟那无助的眼神在看着我,爸爸和妈妈已经去单位组织的追悼会了,我决定,带着弟弟一起去。到了学校,同学们跟我说,老师不会让我带着弟弟一起参加追悼会的,我傻眼了,弟弟已经让我给带来了,学校离家很远,这可怎么办啊?一边是弟弟,才六岁,一边是伟大领袖,怎么选择?我急得快哭了。
现在想起来,我还挺佩服自己的呢,我放弃了毛主席的追悼会,居然敢决定带着弟弟回家。可是刚走了一半的路程,天空中突然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我今年40多岁了,但那次大雨是我有记忆以来的最大的一场雨,并且是在东北的深秋。我想,以后也不会在遇到那样的大雨了。我和弟弟跑啊跑,雨实在太大,甚至无法呼吸,于是我俩就在一个商店门口紧挨着墙,店锁着,没有人,就这么被大雨浇着,兄弟俩紧紧挨着,不知道后来该怎么办。
雨停了,追悼会散了,万人空巷的马路上突然挤满了人,很多人还在哭,我看见同学朱辉的妈妈哭抽了,被人搀扶着。终于到家了,我发现姥姥也在我的家门口等着呢,又过了一会,爸爸妈妈也都回来了。爸爸说:“真他妈的冻死了,还不敢动弹!”爸爸今天破天荒没有打我。第二天,我忐忑不安地去上学,等待着老师的发落,幸运的是,我没有参加追悼会,老师没有发现,也没有同学告密!
三十多年过去了,孩童时的记忆已经所剩无几,同学们大多数都已经不再见面,我们孩子都已经成青年人了。几年前,弟弟在晚报上发表了一篇回忆,就是写的这个事,我发现我们俩的记忆居然有些不同。是的,那时我们都太小,眼睛里的世界都不一样。但不管怎样,都是珍贵的回忆。
【过年】
提起过年,当今除了孩子,成人是不大兴奋的,因为又长了一岁,花销也不少,还特别的累。现在春节的传统气氛越来越淡了,像我们小时候,什么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二十四磨豆腐,二十七杀年鸡,二十九贴对子之类的,每天都有不同的讲究,是祖辈传下来的,不能差了。现在不然了,年夜饭居然都可以在酒店定了,时代变了,难道传统就不讲究了吗?当然了,怎么过年是非常个性化的东西,但我自己还是倾向于传统。
我的奶奶在1947年就去世了,爸爸当时才六岁,连一张照片也没有留下来,爸爸现在完全不记得奶奶的模样。爸爸经常跟我讲,那时爷爷领着儿女们过年,平时吃蒸饺,但是年夜饭必须吃煮饺,奶奶不在了,爷爷不会煮,饺子都成片汤了,爷爷摇头叹气,孩子们谁也不敢说话。爷爷六十年代初就去世了,那时爸爸还在当兵。
后来我们一家从黑龙江回到家乡铁岭,过年的时候,爸爸因为双亲不在了,按照我们现在的理解,除夕和大年初一完全可以在我的姥姥家过,但是爸爸从来不去,我们只有在大年初二才去。我记得每年三十晚上,我一家四口人自己过,大年初一那天,我们都是在我姨奶家过的,爸爸的意思是,母亲不在了,姨妈就是亲妈,在姨妈家过初一是天经地义的。我和弟弟娶妻生子后,我们也得回爸妈家过年,我们一家在大年初一才谁家也不去了。但是爸妈在初一早晨也必须去我姨奶家拜年,坐一会再回来。这种习惯一直持续到我姨奶去世。
说到拜年,我记得小时候,在午夜钟声敲响的时候,我和弟弟必须在地上给爸妈磕三个头,爸妈然后给压岁钱,好像好几年的压岁钱都是四分钱,我现在也不明白爸爸为啥给四分钱,这回年夜饭的时候我一定得问问!大年初二的时候,我们跟着大人去姥姥家拜年,姥姥给我们的压岁钱是一块钱,哇,好多!妈妈跟我姨姥的关系最好,姨姥也喜欢我们哥俩,我们去拜年时,姨姥给我们的压岁钱居然是五块钱,其实老人家是看我们家生活很困难,多给的。这个事儿给我们哥俩的印象极深,所以直到现在,过年的时候,我和弟弟都会分别得买好多东西去看望我的姨姥,给她拜年。
现在的春节,很多传统的东西已经荡然无存了,也没有从前那么多讲究了,传统的风俗少了,传统的仪式少了,传统的文化也少了,总之,年味少多了。我还是怀念原来那种把一分钟就能放完的鞭炮都拆开来一个一个放的童年时光,是因为我老了而一味的怀旧吗?也许是的。但是我想,在民俗上回归传统,在文化上强化民族印记,应该是值得思考的事情。
【面颊上的酒窝】
高一时,班上转来一个女生,一双眼睛很亮,很迷人,尤其那面颊上的酒窝,非常好看,这是我最早见过的美人了,我几乎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本来不太爱上学的我,那一个时期恨不得天天都不放学,早上恨不得快点亮起来奔向学校,期待着看她的眼神,看她的身影,尤其那面颊上的酒窝。
我每天就在这种期待中度过。我们那时很保守,人也腼腆,我根本就不敢对她说喜欢她,甚至不敢让她和班上的同学察觉出来我喜欢她。她学习成绩一般,但是文学素养特别好。号称酷爱读书的我直到现在也没有完整地看完《红楼梦》,而那时的她就已经读完好几遍了。记得那时快到元旦,同学们互赠贺年片,她回赠我的是一幅裱过的诗,许多年以后,我依然清楚地记得,是孟浩然的《过故人庄》,田园诗。就这样,时光一天天地过去,快要到高三时,她突然离校不念了,后来我才知道她找了个国营的工作上班了。
在以后的岁月里,我继续在学海里挣扎,直到参加工作后的许多年,偶尔见到过她,她已为人妇,为人母,但是美丽依旧,岁月似乎跟她关系不大,她那面颊上的酒窝总是最先映入我的眼帘,我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我们有过将近十年没有见面,只是偶尔想到过她。后来才知道,她离了婚,再嫁到外地有好几年了,现在的老公对她不错。有段时间,她回铁岭办事,同学们相聚过几次,终于让我们有了一吐为快的机缘。我们谈到各自的感情经历,感触颇多。岁月在她的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痕迹,但她面颊上的酒窝依旧那样迷人。我话锋一转:“你知道吗?我当初非常喜欢你,你是我喜欢过的第一个女孩子!”她非常惊诧,好久,她说:“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否则我也不会像今天这样。”我说:“这只是你今天的想法,如果当初我表白了,我们也未必走在一起。”她当时沉默了好一会。
时间已经过去快30年了,面对这些尘封太久的情感,回想起来,很是感慨。那个比较封闭的年代很难自由地让我们表达自己的情感,但是,勇气是自己给的,我现在也不晓得我当时害怕的究竟是什么,大概是害怕拒绝吧。其实有什么呢?如果我当初对她表白,无非是两种可能:被接受或者被拒绝,概率都是百分之五十。即使被拒绝,我又能损失什么呢?而我那没有必要的自尊,却让我百分之百地失去了与她携手的机会,有的时候,勇气比自尊更可贵。而她那面颊上的酒窝,只能是永远的凭吊和回忆。
【面颊上的酒窝】一段青涩而又清纯的暗恋,那个美丽的女生面颊上的美丽酒窝,特别好的文学素养,元旦回赠作者装裱过的诗……都成为了美好的记忆。许多年后再相见,已经物是人非,后悔未曾说出口的情感,空留一段遗憾于尘封的记忆。
三则记忆中的事,用美丽的文字包装着,展示出寻古怀旧的因子,安放于此。仔细品尝,具有同感。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当一些往事浮上心头的时候,才感觉时光荏苒。我们现在经历的,也正被时光所吞噬,当某一天回忆起来时,也会是一样美好的,所以,活在当下,珍惜所有美好。
拜读三哥佳作,问好三哥。
其实文字只是表面,曾经的苦难、广泛的阅读、对生活的感恩,使小依米有着深厚的底蕴。
一直欣赏你这个东北老乡,我可是黑龙江人呢!
谢谢你的夸奖,我把它当作鼓励。
在苦闷日子书写文字又不被认同的时候,确实辛苦过。
当文字带来快乐,遇到知音的相惜,
一切的一切又觉得况味无限。
谢谢老乡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