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杂文】刘翔的摔倒,跌疼了谁?
兴许是美国大片看多了的缘故吧,几乎所有的国人都习惯了类似的情节,英雄只能像终结者2中的施瓦辛格那样,即便是被对手打成了豆腐渣子,也要挣扎着叫喊出一句:Iwillbeback,而后便是皆大欢喜的王者归来。
只可惜,体育馆并不是好莱坞片场,而运动员们也不是铁打钢炼的机器人,当刘翔又一次在110米栏的赛道上倒下的时候,在网上,我们立即听到了如08奥运时排山倒海的责难和质疑。我至今还记得,当刘翔在北京退赛的时候,不少人破口大骂,仿佛被网络骗子骗走了青春和节操的无知少女在声讨骗子的无耻般,痛斥刘翔不该欺骗他们的金钱和情感,甚至有人为自己花钱排队却无法看见刘翔夺冠而哭天抢地,似乎运动员们都是廉价的AV女优,观众掏了钱就必须按照剧本去上演虚伪的高潮。无独有偶,四年之后的伦敦,当刘翔蹒跚地跳完整个赛程的时候,在凤凰网上的民调,几乎一边倒地倾向于对他的谴责,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场馆内观众鼓励的掌声和其他选手发自内心的搀扶和帮助,或许,唯有亲身经历过伤痛的运动员,和懂得体育精神的国外观众才能够了解运动的真正内涵,也许只有我们这些平日里连楼梯都懒得爬,只会腆着个大肚腩抱着爆米花和可乐窝在沙发里面,冀望于电视中运动员的胜利为自己孱弱的身体注入一点肾上腺素的中国人才会在即便是运动员已经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却无缘胜利的时候,气急败坏地指责运动员的失误使得自己无法脱去东亚病夫的帽子。这样的情形,不得不使我们清醒地意识到,哪怕是在我们已经成为能够与美国一争高下的体育强国的时候,我们的体育精神,依旧被其他的国家给远远地抛在了脑后。
体育精神的初衷,就像奥林匹克的口号中所说的,是为了更高更快更强,而当体育被注入了竞争成分,甚至被国人冠上了为国争光的光环的时候,拼搏精神,永争第一的精神也成为了体育的一部分,这样的体育竞赛,更像是一场好莱坞大片,精彩而富有戏剧性,更能引人入胜。但体育的内涵,也就仅限于此,就像拍戏的时候,绝对不会为了追求真实而拉几个真人去开膛破肚一般,体育竞赛即便是再激烈,也不能以伤害运动员的身体作为代价。几乎每个人都会认为把自己扮演成蝙蝠侠里的“小丑”而去滥杀无辜的美国博士生是个疯子,但我们却没有意识到,其实有的时候,我们也像是被情节迷住了心窍的疯子般,有意无意地伤害着运动员,扼杀他们的运动生命。
其实按我的想象,刘翔完全不需要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来结束比赛,甚至可能是结束自己的运动生涯的,但这一次,他是真的怕了,怕国内观众山崩海啸般的指责,怕网民们再喊出“爬也要爬完全程”的类似话语,即便是早已成为了中国田径的象征,即便是通过许多次的比赛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但他还是害怕变成国人口中的罪人和懦夫,沦为永世不得翻身的笑柄。所以即便是知道自己的伤势已经无法支持自己完成比赛了,但是刘翔还是必须硬着头皮,只为了中国观众们的心理满足,我猜测,当刘翔亲吻栏架告别赛道的时候,心中或许在想:你们不是要我爬也爬完全程吗,这次我就死给你们看。于是乎,带着跟腱断裂的大腿的刘翔,跳完了他人生中最后的110米,他以自残的方式,来回应中国人那种畸形的体育观念。这一刻的刘翔,或许会成为某些人笔下战斗到最后一分钟的英雄人物,但在我看来,这时的他真正失去了勇气,面对着巨大的压力,他甚至不敢说不,不敢再次退赛,而却是用一种违背体育精神的方式来诠释有中国特色的体育精神。在这个方面,我更佩服他的老乡姚明,敢于在该选择退出的时候就勇敢地放弃,而不是等着被抬上轮椅才宣布结束自己的职业生涯。因为,体育竞赛的最终目的,是鼓励人们锻炼出更为坚强的体魄,而不是制造出越来越多的残疾人,而我们中国体育,至少是在观念上,却还有很长很长的道路要走。
刘翔的摔倒,跌疼的决不仅仅只是他自己,还有千千万万的中国人,当铺天盖地的横加指责汹涌而来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一个在金牌背后的虚弱的中国,一个信心不足的中国,一个需要用冠军才能证明自己国民体质的中国,一个缺乏体育精神的中国。当我们在看朝鲜运动员高喊着为了领袖而奋斗的报道抿嘴偷乐的时候,是否也有想到,其实我们对体育的诠释也并不比他们高明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