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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树娥(第二章(103、104、105、106、107、1

作品名称:拓跋树娥      作者:刘牧之      发布时间:2012-08-10 18:14:07      字数:7159

103
拴狗儿爸先后结了两次婚,四十多岁才生下拴狗儿。拴狗儿是个宝器,从小被他爸惯养着,长大后吊儿郎当的。海珍的娘家离得远,年前,海珍娘瘫在床上也死了。海珍哥没本事,活不到人前边去。海珍在村里举目无亲,拴狗儿一喝酒就打海珍。这两口子不打架罢了,打起架来谁也不让谁。拴狗儿动不动就把海珍用绳子绑起来吊在梁上拿树棍儿蘸着凉水在身上抽,打得海珍要死要活地。海珍被打得人事不省休克了,拴狗儿又用水泼过来再继续打。
这天一大早拴狗儿嫌海珍给他端的饭烫手了,又把海珍打了一顿。海珍想不通就跑了。跑出来又没地方去,就走二三十里路到老拓跋家来了。
老拓跋吃过早饭借了一匹枣红马,叫汪氏骑在上边,就到三十里外的双桥镇上赶集去了。树叶和树根、树苗在家。老拓跋看养了一只大狼狗,咬得海珍不敢进来。海珍在大门外大声喊,树根——,树叶,赶紧挡狗,你姐夫撵来了!树根听见干姐的声音赶紧出来把狗夹在胯下。海珍一边朝院子里走口里一边说,人家打我呢,他撵来了,你就说没在,噢。赶紧把我藏起来!
中午,树叶几个做了饭叫海珍吃。海珍不吃,哭得泪汪汪地。树叶把干姐藏在后边草窑里就上地去了。
海珍刚藏起来,狗又咬起来了。拴狗儿骑着车子顺坡撵下来了。拴狗儿站在门口,大狼狗扑着咬他不让他靠近。拴狗儿在门外叫,树根,你赶紧些,把狗拉住!树根说,我不敢,那狗我不敢拉,我害怕。站在一边专门看拴狗儿的热闹。
狗咬得拴狗儿不得进门,拴狗儿只好在门外问树根,那你海珍姐在你屋来了么?树根说没有。树苗不耐烦地说,我没见,没见!哪里有个海珍,你见哪里有个海珍?上前用杠子把街门顶了。
拴狗儿不信,一手扶着车子一手扒着门缝说,我明明见你姐从坡坡上来了。树根一口咬定没来,你不要进来,就是没来。我不哄你,你再进来就放狗咬!
拴狗儿不得进门,只好支起车子蹲在坡底下的路边等着。
下午两点多,老拓跋和汪氏拉着马回来,离家还有半里地,汪氏远远看见一个女人急匆匆上了坡朝自家的院子去了,就叫老拓跋把马拉住说,那人影像是海珍,海珍两口子肯定打架了,你把我这话听了。不信了,咱回去看!
老拓跋和汪氏给人家还了马刚回到坡下,又看见拴狗儿推着自行车从上面气哼哼地下来了。老拓跋厉声喝道,停住!拴狗儿被吓了一跳,赶紧停下车子。汪氏问,臭蛋他爸,你到我屋做啥来了?拴狗儿说,她跑到你屋里来了,狗咬得我不得进去。汪氏问,你俩又打架了?拴狗儿扭着脖子哼哧了半天才说,没打架。老拓跋斜了拴狗儿一眼说,打什么捶呢?有打的啥呢,都有了娃娃了,还打捶呢!拴狗儿扶着车子不言传。老拓跋和汪氏继续往回走,拴狗儿跟着屁股也进了院子。
海珍听见老拓跋和汪氏回来了仿佛见了救星一般,立即跑出来,又哭得泪光盈盈的。我不想活了,我就是撂不下那个娃子,我这一世难活人,难活人很!海珍的大娃名叫臭蛋,怀胎八个月就生下了,好不容易才活人。海珍流着眼泪说,他拴狗儿来了,我给你们一说,实在顾不上了就死呀,不活了!
老拓跋两只铜铃般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立即骂道,说的什么话!蛋事就是不活了?打捶呢就不活了,不活了你到我们屋里做什么来了!海珍赶紧擦了眼泪不再哭了。老拓跋扭头又对拴狗儿说,拴狗儿,我给你说,你看,你不要说那不是我个女子,那就跟我的亲女子一样!你不要说她娘家没在这儿,我这儿就是她娘家!我给你说,这人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地,我就跟你不得完!拴狗儿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低声说,噢。老拓跋嘴里嘟囊着,那你俩为什么打的捶?你先给我说一趟!拴狗儿不言传,掏出烟卷抽着两口,过了一会儿才说,那你叫她说,为啥?海珍一边擦眼泪一边抽抽噎噎地说,其实,都是为了一些闲事情,不为个啥,家庭琐事。老拓跋说,为个家务事?看你们划得来打个捶么,嗯!打得你人哭鬼号地,你们几十里路跑来,娃呢?拴狗儿垂着头说,在家里撂着呢。
那就是这,今天我也不叫你们吃饭了,因为娃在家里呢,娃要吃奶呢。你们回去。你今儿个把她引回去,过两天把车子套上把娃送到我屋里来。拴狗儿翻着白眼儿说,噢。老拓跋又说,送来了还要你接回去,娃那时不待了你再接回去。拴狗儿又说,噢。
拴狗儿起身推上车子,叫上海珍,两个人就往门外走。老拓跋对着拴狗儿的背影说,这儿就是海珍的娘家,你回去如果说再动她一根指头,我就跟你不得完!
汪氏把拴狗儿和海珍送到门外对拴狗儿说,你回去后好好的。我给你说,你不要说是海珍没娘家,我就是娘家!她有啥事情,我这儿就不得过去!拴狗儿呲牙咧嘴地笑了笑说,噢。汪氏又对海珍说,你也好好地,看打捶自杀地,都两个娃娃了么。

104
农历的六月初到七月底是关中农村一年一度的古会节日子。古会节也叫亲戚会或者女婿会,会上最受欢迎的上宾是女婿和外甥。这种古老、淳朴的乡风保留了古代氏族婚姻之间的结盟传统,具有浓厚的姻盟色彩。古会的日子大都定在单日,通常是每村一天轮流着过。会前几日,各家各户就张罗着杀猪割肉,磨面买菜,搭戏台子请戏班子,打发孩子到几十里外的亲朋好友家去通知。这时麦子已经入了仓,会日这天,喜滋滋来赴会的亲戚们都用大竹篮子提着新麦面蒸的油塔馍或者新菜籽油炸的大麻花,上面盖着一方色彩鲜艳的大手巾,个个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和富足。
树华所在村子的会日是六月初九。麦忙前树华就给老拓跋写信,把三妹子树叶叫到长安来过会。
一个星期后,树叶独自坐车去了关中的大姐树华那儿。树叶的性格外向像个男孩子一样,说话声音高,尤其喜欢大声笑。她的下巴受过伤,说话咬字不真,话说得多了,树华就忍不住说,跟瓜子一样地,谁家女子像你那样?树叶从小志气就大,不习惯受人约束,就赌气说,说我瓜子就瓜子,我瓜子就不在你屋待了!
树叶在戏台子下边看戏被邻村北寨的一个名叫秋生的后生看上了。秋生暗地里打听清楚后,就请了一个媒人到树华家来了。树华虽然觉得三妹子年纪还小,还是让他们在媒人家见了面。
树叶的个子低,皮肤也黑,看见小张长得高高的,眉清目秀,人也精当,一下子就喜欢上了。树叶见面回来后满心欢喜说,姐,小伙子叫秋生,看着排场很!
第二天媒人来了也说能成。媒人说,秋生说了,能娶树叶做婆姨他这一辈子就心满意足了。
树华就叫树叶给父亲写信把情况说了。老拓跋看完信对汪氏说,唉,树华说她那儿有个好对象,给咱三女子说了。汪氏一听连忙问,远近?老拓跋说,不在他们村,距离有四、五里路。汪氏噢了一声说,好着呢!汪氏想咱家里穷,打发出去一个是一个,叫娃享福。老拓跋说,男娃家啥都好,就是听说关中地区家教严,打起媳妇来一家子都上手。汪氏被吓了一跳,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咱陕北人娃老实,树叶还是十七、八岁的娃娃,不会做饭、干家务,看人家两巴掌把俺娃打死了咋办?给我打死,我就没这个女子了。再说离得那么远,如果害病死了,我也没有办法活了。这事情可要慢慢考虑。汪氏于是说,哎呀,不要给!
老拓跋不解,说,人家娃娃年龄也不大,二十才出头,能行,跟咱管管儿一样还是大队的会计,好着呢。就叫她到她大姐那儿去!老子一辈子在这深山里受了罪了,她大姐姐平地里走,再下苦也是在平地里,比在山区里强。
树叶回到宜川。一进家门,老拓跋问树叶,那你咋不在你大姐家待了?树叶委屈地说,她嫌我是个瓜子。我瓜子就瓜子,我就不在她屋里待!老拓跋白了树叶一眼说,她说你瓜你就瓜了?你不会不要总是嘿嘿嘿地。树叶翻着眼皮撅着嘴巴说,那我想么,我心里高兴想笑,我为啥不笑呢?我妈要下我就是这嘎嘎嘎地,我就爱笑么。
汪氏和老拓跋问树叶秋生家的具体的情况。树叶说,俺也不求高,寻上这个人家也就能达到我的目的,我以后就是再受罪也罢。
大家听了秋生的情况都不同意树叶和秋生谈。树叶从那次受伤后脑子就不怎么灵光。秋生的年龄比树叶大近五六岁,老拓跋害怕树叶嫁过去后婆家不把她当回事,以后受可怜。汪氏也嫌秋生家离得远。老拓跋说,如果树叶是个精当人,我们就放心着。树叶说,你们都说我是个憨憨,哪怕我要着吃呢也不跟你们谁沾,我就跟那人走的命!老拓跋眼睛一瞪,你要饭吃?我把你说了一下,你就要饭吃!树娥也说树叶,你就自私得很,人家经验多就来回想呢。你人小社会经验少,还小孩子脾气。那年大姐说了几句,你就记恨上了,再不到大姐家去了。树叶翻着白眼瞪树娥。树娥知道树叶最讨厌提她以前的事,便不再说了。
树叶误以为父亲嫌秋生穷,就说,秋生他这会儿没有钱,那你说你要钱不?老拓跋说,我要钱做啥呢?我要人呢么。你大姐也在西安呢,我都嫌远,再把你也嫁到去!树叶说,我什么也不会做,到俺大姐家去,都说我是憨憨。离了你们,我还活人不活人?

105
秋天到了,树娥爷忽然感觉自己的两只腿没有以前灵活了,嚷着要回老家绥德,说他在宜川住不惯,害怕死了不得上老坟,不能和树娥的老太埋在一块。
老拓跋和汪氏坚决不同意,说,你看你老两口这在宜川才待了两年多,楝蛋儿本来就跟我打捶恼火得,嫌我没管你。你看你要回去,可叫楝蛋儿说我,噢。在这儿吃的再不好,还见了五谷了。你回老家了,把你可怜得你就不得见五谷。你就好好地在这儿住着,叫我也好照应你。
胡氏的口里只剩下一个牙了,常用嘴唇把那颗牙包着。胡氏偷着对汪氏说,你说这怎么办呀,我咋不想回,我就在这儿,死老汉回呢。胡氏说着说着就哭了。
树娥爷动念要回老家,胡氏不想回,树娥爷就抡起老拳打她,骂道,回!回!在这儿做什么呢?树娥爷嫌胡氏不跟自己走,心说,你不叫我回,我就想法设计糟蹋你!树林和老拓跋上地做活走了,树娥爷就在家跟胡氏寻事、打架。树娥爷能动弹,从此却整天直挺挺地躺在后炕上,动不动就撂东西打胡氏。树娥爷半夜起来,故意尿在胡氏的鞋钵钵里。
胡氏看着没有办法了,就给汪氏说,死老物的不死,把我害得,害谁也不得停当!汪氏劝婆婆说,都是糊涂老人,不懂啥,噢,不知道个好坏。不管怎么地,咱就是对付着,咱就在这儿待着。
树娥爷回老家的心意已决,看糟蹋胡氏这招儿不灵,便对汪氏说,你不叫我回,就在你屋里屙呀尿呀!汪氏闻言一惊,说,唉,你还敢这么胡弄?老拓跋也劝老父亲说,叫你来就是要你享福呢,你回什么呢?胡氏在一旁说,不要管,那老物找死呢!树娥爷梗着脖子说,我在这儿待不惯,不住了,我们回呀!
树娥爷死心踏地就是要回,真格就在汪氏的屋里屙、尿。胡氏只好对汪氏说,那就回,碰上这事了,要回了就叫他一个人回!老拓跋也看着不行,就说,那不住了就回!老拓跋又对胡氏说,妈,我把俺爸爸送回去,你不管怎么地还在这儿待着,噢。如果你俩都回去了,楝蛋儿又要跟我打捶呀。我拿我爸爸没办法了,给我爸爸磕头也不行。胡氏低着头恨恨地说,噢,就叫他一个走!唉,死老物把人害得,你看叫他把人气得。我就在这儿,死了活了就在这儿待着,我不跟他你爸爸走,嫌他糊涂!
老拓跋连夜收拾行李,第二天就把父亲送回了绥德老家。楝蛋儿一看哥哥把老人给自己送回来了立即就不答应了,愁眉苦脸地说,刚引去一年,把人给我又送回来了!你叫我给他吃什么呢?老拓跋低声下气地说,哎呀,好楝蛋儿,你可不晓得,大人把我糟蹋得实在不行了,这才送回来了,我也不想往回送。李氏也不高兴了,一边给大家做饭嘴里一边嘟囔,噢,都能行,把老人引下去才一年就给我送回来了,就好像养活老人你们都没事,是我一个人的事!你楝蛋儿挣不回来,叫我一天拿啥往锅里煮呢?
老拓跋不敢答腔,毕竟自己是个阿伯子哥哥,有些话和李氏就不能说。
李氏问老拓跋,哥,你可给我把大人引回来,就可不管了?老拓跋赶紧哭丧着脸给李氏回话,我没办法么,就剩下跪下给大人磕头呢。大人闹火得我实在没办法了!
饭后,老拓跋出门找到村长刘得粮说,我这儿有五十块钱,是回宜川的路费,你再借给我一百钱,叫我给我兄弟留下,给大人买些粮吃。刘得粮和老拓跋的关系一直不错,汪氏也经常给他家帮忙做活儿,家里有钱,就很爽快地借给老拓跋了。
老拓跋回来悄悄把钱交给楝蛋儿说,咱不管长远短近,遇上这号老人了,噢,你也别着气,叫咱妈还在底下待着,你把咱爸招呼着,噢,给老人每天有两碗饱饭吃就对了。
楝蛋儿这时已经省悟到自己和婆姨一气之下对哥哥说的话有些过份了,就难为情地说,我也不是多嫌大人,是实在没东西往锅里下么。一家人要吃粮,我挣不下钱,可难场了。
106
天凉了,树娥的第二个娃娃也快临产了。队里组织妇女们剥玉米,树娥也跟大家一块坐在院子里剥。早晚的气温低,树娥没有衬衣、衬裤穿,冷风顺着裤管往里吹,只好硬撑着。结果娃娃在胎里就带了贼风。
娃娃生下来是个女子,在月里就害了两回病。头一次娃娃浑身发烧,小脸红得象一颗小小的氢气球。依农赶紧抱去叫大夫看,吃了几付药娃娃脸慢慢地不红了,但是不久小嘴又成了青色,锁口,不停地往口里吸气。依农和树娥又把娃娃抱到镇上。大夫说,镇上医院的条件差,娃娃的病要上县城的大医院看才行。
树娥抱着娃娃回到家就傻了眼儿,家里连十块钱都拿不出了,大医院根本就进不去,这可咋办呀!汪氏知道了,整天心里默念着老天爷说,这怎么办呀?老天呀,你叫娃好好地,别叫依农再熬煎了!
树娥听河上老拓说,把大蒜切成片片儿用艾蒿给娃娃一揪,这个病就好了。于是赶紧照做,但还是不起作用,娃娃肚子里的风抽不出来。后来又听说针灸治这类病比较灵验,依农就请了一个中医大夫,可是那大夫用针在孩子身上怎么扎都扎不出一点儿血来。
依农心急火燎地说,这可怎么办呀!汪氏安慰依农说,管管儿,你不要害怕,有病在骨头里头呢,不害怕,过一阵儿他也就好了。
娃娃还没出满月就不在了。依农本身就有病,人不精神,这下病又重了,整天叹息说,唉,这好好个娃娃,就是没留下!唉。树娥当时还憨着呢,若无其事地说,死了就死了!娃嘛,那他不活嘛。这也是他的命么,跟咱没缘份,这有啥办法呢?咱明年再生一个!汪氏也劝依农说,不害怕,哪棵树上不落几颗果?噢,那就算了,有儿不在迟早。依农只好说,噢,对了,不气了。
107
第二年春末,树娥又给依农生了一个男娃。这下女子、儿子都有了,依农高兴得整天合不拢嘴,病情也减轻了许多。娃娃还没出月依农就给起了个名字叫喜娃。
这天依农在地里做活儿,三姨父老白来了。老白说,灵灵出月时你说是个女子,大家把你放过了。这回是个娃子,哪怕是胖馍馍呢,你都要给娃做满月呢!胖馍馍就是玉米面烫的那个死面片片儿。依农在队里威信比较高,旁边几个村干部也说,我们这些人也喜欢给你行礼呢,你就给娃做个满月嘛!依农笑了,说,唉,大家这是抬举我呢。你们既然把话说到这儿了,那我就把你们待承一下子。我和树娥本来都不想张罗,你说了这话了,那我就做!
老白说,你们那个时候没有吃的,就不说了。你这回有男娃了,无论如何也要热闹一下。
依农回到家,便给树娥说乡党们要来给喜娃过满月。树娥以为乡党们不过是和依农开开玩笑罢了,便埋怨说,吆,这咋弄呀,你也不想一想咱过的这啥日子,咱没有钱,拿什么待亲戚乡党呀?依农说,人家说没有啥,哪怕咱蒸个胖馍馍都行。树娥想了想说,还真格能让人家来吃烫馍馍?那行,咱就给喜娃过个满月!
第二天,树娥找到村长柱子说,柱子,你给俺们借点儿粮。柱子说,能行,你要多少?树娥说,够给俺娃过满月就对了。柱子就给树娥借了一百斤小麦。树娥把麦子背回来磨了些白面存着。
喜娃满月这天,村干部、同队的二十来户乡党都来了,河上的二大、三大两家,镇上法院的任奂中,三姨、三姨父老白,汪氏的两个干姊妹,南泥湾的刘海刚和高氏,树林的干大老宋,听说消息,全都来了。大家给树娥和依农拿了一大堆灰幛子、被面子,还有各式衣裳。树华从长安寄来了毛衣、鞋袜和玩具等小孩用品。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事后村里人都艳羡地说,看人家这!汪氏也高兴地对树娥说,看,你比你妈强。妈那个时候结婚呀可怜得什么也没有的。你这回收了这满床的东西!树娥听了这话也喜得整天合不拢嘴巴。
108
树娥爷从小给人家打工,上了年纪回到老家,各种病就都出来了,浑身哪儿都不舒服。小毛病犯了,楝蛋儿就赶紧给他在村上的小诊所看,大毛病犯了,楝蛋儿没钱就没办法了。老人的病因此轻一阵儿、重一阵儿的。就这样过了两年,树娥爷的病终于厉害了,楝蛋儿赶紧给大哥打电话。
树娥爷的脾气不好。胡氏和他过了大半辈子把他的巴掌也挨够了,心里一直恼恨着他。胡氏听老拓跋说老伴儿的病重了快不行了,就咬牙说,唉,要走,就叫那老物早些走!哎呀,把人害得!死老物的,你不死把人害得!胡氏嘴里喃喃地念叨着神情不由得难过起来,眼窝儿里面汪汪的。
老拓跋连夜赶回绥德老家。楝蛋儿一见面就埋怨说,哥哥,你走了这几年,你把老人送回来,你勾子一拍走了,可不管了!老拓跋心里明白,三弟的意思是要他操办老父亲的后事。于是很爽快地说,你不要管,送大人走这个事情我满搂满垫,你不要管。哥知道你受了委屈了,为了大人,这也没办法。这钱,枋,抬埋一切,都不要你管!
树娥爷见了老拓跋一把抱住就哭了,气息奄奄地说,我一天可怜得很,不得起来!老拓跋坐在老父亲的身旁用毛巾轻轻擦着老人嘴边的涎水说,唉,爸,你已经是老了的人了。那会儿我说你不要回来,你就是要回来呢。你说叫楝蛋儿两口子在屋里把你服侍下,你看他两个累赘也大,你一天能吃饱饭就对了,也不要生什么事,噢。
树娥爷浑浊的双眼盯着老拓跋,口里含混不清地说,噢——,叹了一口气又垂下头说,唉,爸爸不行了,可能死呀。老拓跋赶紧安慰老人说,爸,不要紧,这病能看好,不会要命的。
为了让老人的精神放松,老拓跋给老人喂饭的时候和父亲开玩笑说,万一这病看不好,那你能丢下心不,放心我们不?树娥爷笑了笑说,放心么,不放心做啥呢?你们这会儿年龄也都来了,都知道过日子了。虽然你这会儿正困难着,慢慢可就缓好了。以后,你们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去,再不要顾及我们了。树娥爷喘了一会儿气接着说,唉,我可能就是走呀。
院子里的树已经长大了。老拓跋把树伐了,请人割了枋,自己在老人跟前精心服侍了一个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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