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逆风飞扬】无处落笔
我有一个习惯,就是喜爱信手涂鸦,随意在哪儿记下一鳞半爪的感受。时间一久,每逢翻开一本书或一个本子,就有类似于金圣叹点评一样的句子跃入眼中,感觉很精彩、很新鲜、也很舒服,甚至有点心潮澎湃。
也许是我的句子打动了一位朋友,他劝我收集这些点滴感念,并送我一个精美的笔记本,带锁的那种,而且每页上都有暗暗淡淡的印花,就象一首首悠扬的背景音乐。想象着灵动的文字在这样的音乐中流淌,一种跳达而又温馨意境跃然浮现。从此,每有感触、意欲勾画了了时,我便抽出它来,希望留下这些灵动的思想印记,以纪念生活对于我的赐予。
可遗憾的是,每次到此时,我的思想似乎一下子被抽空了,刚才涌动不止的泉思霎时冰结,思路异常艰涩,勉强记下一些东西,又离心情太远,连自己都觉得生涩、枯寂。那种无处落笔的苦恼让我倍受折磨。终于有一天,我合上本子,郑重地将它放在抽屉的最里面——权作一种“祭”念吧。
往往是这样,你越是想尽情抒发或展示自己时,那种奢侈的提供反而成了困顿、成了负担,正式得让你轻松不得,庄重得几乎压抑,不想辜负这种提供却辜负了自己。很多情况下,人需要在自由、无意识的状态中完成某种积淀,而这样的无意识积淀过程恰恰就是意趣所在。那种无意偶得的快感,如在暗夜里行走,一转弯遭遇了桃花,满怀清丽和惊喜;又似清水出芙蓉,少有造作和雕琢,清新而真诚;还似凌波微步,轻盈而充满机智。这样的过程不啻为一种创造的动力,这样的过程也是灵感的闪现,而灵感从来不是有备而来的。
我的遭遇并非特例。曾经就有许多作家,为电脑写作的出现而兴奋,以为从此人脑便可任意在电脑上驰骋,爬格子的艰辛将成为文人奋斗史上的一处古迹。令人尴尬得是,电脑新生代不断衍出,而我国文坛上又出现了多少部有实力冲击诺贝尔奖项的鸿篇巨著?
总是觉得,在我们的生活中过分强调了“形式”的意义,而缺乏形而上的理性分析。比如对待孩子,当我们高喊“再苦不能苦孩子”时,澳大利亚却喊出“再富不能富孩子”,口号的不同反映出给予的内涵迥异,我们在给孩子提供物质的同时,却忽略了提供精神补给。在物质和精神之间,我们从来都那么直截了当,直奔实用而去。物质的极大丰富并不能带来人生的一帆风顺。
现代社会生活早已大大超出了“食有鱼,出有车”的年代。衣非名牌不穿,吃大宴也叫便饭,寒舍位于摩天大楼,凯迪拉克代步仍叫寒酸——人们已经高贵的无法走近。然而当你带着探秘的兴奋去领略他们的风采,却意外地发现,他们早已荒疏得将自己淡忘了。他们来来往往却无处存身,无处寄放灵魂。
我终于读懂了艾略特的《荒原》。
然后,随手在某一本书的某一页空白处记下了一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