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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树鹅(第五章 漏粉条137、138、139、140、

作品名称:拓跋树娥      作者:刘牧之      发布时间:2012-08-16 10:01:29      字数:5508

  第五章漏粉条
  
  
  
  尔时,阿难及诸大众、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睺罗伽、人非人等、天、龙、夜叉、乾闼婆、及诸小王,转轮圣王,是诸大众,闻佛所言,身毛皆竖,悲泣哽咽,不能自我,各发愿言,我等从今,尽未来际,宁碎此身,犹如微尘,经百千劫,誓不违于如来圣教;宁以铁钩拔出其舌,长有由旬,铁犁耕之,血流成河,经百千劫,誓不违于如来圣教;……
  
  
  
  ——《佛说父母恩重难报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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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楝蛋儿的年龄和依农差不多。因为没有大牲口,土地承包到户后,楝蛋儿从早上到天黑像蚂蚁一样只知道在地里出死力气。但是楝蛋儿表面上憨憨的心里却有数,这做粉条的手艺就是他偷着学来的。
  那年村上为了搞活经济发展副业,刘得粮从外县请来了一个姓谢的师父指导技术领头办了一个粉房。粉房要抽调几个劳力,刘得粮就把楝蛋儿叫去了,同时还叫了一个婆姨和一个老汉分别给粉房烧锅、担水、提粉、过瓮子……
  粉房设在村外半山坡上一个废弃的小庙里,里面一共有六个大瓷瓮,排成两行。粉房一个早上要打几千斤洋芋做上百斤粉条。
  当地人大都心无城府,直言快语,谢师父叫做啥他们三个就做啥。起初楝蛋儿他们心里还说,这也好着呢!楝蛋儿往常吃完饭回来时还顺便捎一担水。谢师傅跟当地人不一样,精得很,话也不多。在粉房里谢师傅叫他们几个人只是出力下苦,担水、烧锅、过瓮子、过渣……,从不当着他们的面配浆,担心外人看出门道儿。
  其实做粉条并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工艺也很简单。先把洋芋洗净用粉碎机粉碎,再用打浆机搅成沫沫儿,然后用箩箩下来淀到大瓮里面制成浆,浆配好了,就可以漉粉条了。漉粉条的关键在配浆上,也就是粉面,行话里说的瓮子。每次配浆,谢师傅就找借口把他们支走,或者叫去担水,或者叫回去吃饭。谢师父亲自把他们送出门眼看着他们顺着坡道走远了,这才回去看瓮子。
  这天太阳还没到头顶,谢师父又叫楝蛋儿三个提前回去吃饭。楝蛋儿担着大木桶像往常一样走了。楝蛋儿有个习惯,每次走到半坡的第二个拐弯处都要解个小手。楝蛋儿把桶放在路边等那两个人走远了,便揭开裤子方便,无意间一回头,就看见谢师傅在上边关门,行迹比较怪异。楝蛋儿立即起了疑心,便悄悄地返回去了。楝蛋儿轻手轻脚来到窗前伸长舌头用唾沫小心翼翼地把窗户纸点透,用一只眼睛偷偷地朝里面观瞧。这一看不打紧,只见谢师父手里拿着一根直直的、长长的竹棍儿像鬼子探地雷一样轻轻地在瓮子里面探,随后一下一下地跺……
  楝蛋儿这下子全明白了!看着谢师父把那六个瓮子齐齐跺过,楝蛋儿这才转身回去吃饭。下午,楝蛋儿趁着谢师父出去上厕所的功夫,悄悄过去拿起那个竹杆儿学着谢师傅的样子在瓮子里面用心感觉了一下,凭着手感,楝蛋儿发现瓮子里面沉淀的粉面瓷笃笃的!
  从此以后,楝蛋儿就格外注意谢师傅的举动。谢师傅叫他吃饭,他故意不走,借故在旁边偷眼儿观察,看哪一个瓮子过得最早,哪个瓮子过得最迟,两者区别在哪儿……
  谢师父一次自言自语地说,这个瓮子今儿不行,浆不行!便出去了。楝蛋儿赶紧跑到那个瓮子跟前用竹棍在里面探了一下,发现粉面在瓮壁的半沿上悬着,底子是空的,软的!时间一长,楝蛋儿慢慢地就把配浆的规律摸索出来了,知道什么性质的浆决定着能漉出什么样的粉条,一瓮子水通常要掺多少浆。刚下的淀粉颜色是红的跟泔水一样,隔两天浆的颜色就变了,黄亮亮的,这时的瓮子就好了。
  浆好了,漉出来的粉条又韧又细又长,颜色特别的清亮。浆不好,就只能漉粗粉条,色泽灰暗,还容易断。浆配得不好甚至漉不出粉条,只能做成粉面,一斤粉条能卖两块钱,一斤粉面才一块钱,粉条的利润明显大。
  当时村上管吃管住外,一个月给谢师父二百块钱。谢师傅对吃喝讲究大,口味高,还喜欢摆谱,隔三岔五地要吃肉喝酒。楝蛋儿就悄悄给刘得粮说,你把他打发了,我给咱做!
  俗话说,人穷说话不算话。刘得粮瞪大眼睛说,你个挑子能做了这个活儿?那是一下子就能会的?楝蛋儿嘿嘿一笑拍着胸脯说,你叫他走,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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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楝蛋儿春节前接到了嫂子汪氏捎回的口信,和婆姨商量。李氏觉得这是一件好事,现在地里的活儿也不多,一个女人完全可以支应得了,一个大男人在家闲着不如出去碰碰运气。于是元宵节一过,李氏就给楝蛋儿收拾好了行李。正月十七一大早,楝蛋儿把两个孩子全部撂在家里,自己一个人背着一个塑料兜子,里面放着瓢、箩等漉粉的家具,兴冲冲地搭车到宜川投奔大哥来了。
  河上的拓跋兄弟俩上午来了,老拓跋拉着他俩到镇上喝酒去了。小学开学了,吃过午饭,树林领着树苗去学校报名,树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眼看着天已经黑了,都还没有回来。汪氏一个人坐在热炕上纳着鞋底,窑里窑外静悄悄的。院子里的狗忽然咬叫起来,随后一个人猛地一把揭起门帘给屋里带进来一股子冷风,汪氏不由得又惊又喜,啊,俺的三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掀起腿上的被子下了炕。
  楝蛋儿把身上的东西哗啦一声放在墙角下,站在地上望着汪氏嘿嘿地傻笑。汪氏拽着楝蛋儿的胳膊喜得合不拢嘴,上下打量着,低头看见楝蛋儿两腿微微颤抖,连忙返身又爬上炕头在头顶架着的黑箱子里面一阵儿翻腾,最后扯出一件黑红色的绒裤来随手扔给楝蛋儿说,看你那夹裤单薄得!楝蛋儿扭捏着不穿。汪氏瞪了他一眼说,扁豆顶米呢,老嫂顶母呢,俺再不好,俺是个大的。什么婆家兄弟娘家兄弟,都是一样的。兄弟,快穿上!楝蛋儿只好脱下外裤把那件绒裤穿上了。
  汪氏让楝蛋儿上了热炕,这才说,你看你哥么,一天不做啥,年前吆几个毛驴贩去了,钱没挣回来,还拉了一屁股账。树林、树根一天天也都大了,娶媳妇也要花钱。唉,这把人愁得,没办法了,才想着把你叫来。楝蛋儿搓着两手笑着说,唉,嫂子,俺哥已经弄下这事情了,你别熬煎,这有我呢。不管咋,我给咱搭伙儿把这账一还!汪氏连连点头说,这就好,只要你来了,我就不害怕了!
  傍晚,老拓跋和树林几个回到家看见楝蛋儿来了都很兴奋。饭后老拓跋叫汪氏把碗筷撤下去,便对楝蛋儿说,哥这一回把你叫来就是跟你商量,咱漉粉条,好好大干一场!楝蛋儿说行,老拓跋满意地点了点头。
  楝蛋儿没做过生意,心里没底儿,斜着眼睛看着老拓跋说,哥,因为咱们是亲弟兄,所以要高打墙呢,咱把杆子劐开,不要一模糊。老拓跋说,你啥都不要管,光给咱干就对了,噢。你放心,哥哥不会叫你给我白干。
  老拓跋说到了年终,弟兄俩个按比例分成。楝蛋儿嫌麻烦,说他不会算账,提议老拓跋按月给发工资。老拓跋很爽快地说,行,我雇你干活儿,不管生意咋样,我给你管吃管住管抽烟,按月开工资,不少你一分!你以后走了,这一摊子就给我撂下,你也不要管。楝蛋儿连声说,好,好,这就成,能成!
  兄弟两个于是大致算了一下,这开粉房要买不少的设备,收洋芋也要花不少钱,本钱还真不小。楝蛋儿说,你不是说能贷下款嘛,咱粉条做成了,你这一点点儿账不算个啥。老拓跋笑了,给了楝蛋儿一个白眼,贷款就贷款嘛,你看我把款贷不来着!
  老拓跋第二天就在杨旗镇上的信用社贷了二百块钱回来,楝蛋儿一见就笑了,二百块钱能干啥?你就按一两千贷!你算一下,光是十个缸都要多少钱呢?这二百块钱连几个缸都买不回来!两个人算了一下,一个中等的瓷缸是二十五块钱,大缸要四、五十块钱。老拓跋张大嘴说,还要这么些钱呀!是这,贷,咱再贷!
  老拓跋第二天吃过早饭又急匆匆地往杨旗镇上赶。信用社的信贷员老王听老拓跋说还要贷款随口说,那好嘛,要再贷了就给你贷,你这回要多少呢?老拓跋竖着两个指头说,这回可要多了,百儿八十是不顶事了,老王,要两千!王信贷一边笑,一边竖起大拇指说,哎呀,老汉,你行,胆大!老拓跋说,嗨,不行咋闹呀?不行,不行也要能呢,事情硬逼着你能行呢。
  两千块钱在当时已经是个很大的数目了。老拓跋开着玩笑说,贷你们这些账,你不害怕我老拓跑了?王信贷也笑了,说,不害怕,害怕了还给你贷款呢?老拓跋说,就是,反正钱在你们这儿也是死钱嘛。王信贷犹豫了一下说,不过,那得等领导回来了再说。老拓跋有些扫兴,说,噢,那你说几时来,我就几时来。王信贷随手翻了一下桌上的日历,过两天就来,后天!
  老拓跋从信用社出来迎面碰见了老周,老周问,咋一大早就到信用社来了?老拓跋说,唉,想再贷些款。老周微微一笑,贷那么多款做甚呢?
  想开个粉房,钱不够,开不起。
  那你得多少?
  唉,大概得四、五千,有个三四千也能成。
  你不要去贷款了,我再给你放些账!
  老拓跋因为贩牲口还欠着老周一千多块钱,这下从老周那里又拿了四千块钱,高高兴兴地回到家。想不到楝蛋儿说,这些钱还是不够!老拓跋一下子傻了眼儿,不够,咱就一点点儿来嘛。
  老拓跋和树林拉着车子上街买了十个大瓮、十大盆子(一个瓮配一个盆)以及箩、篦子和筛子等回来,还有些需要的东西老拓跋不是太懂,就叫楝蛋儿亲自去买,其中最主要的是打浆机和粉碎机。一台新的粉碎机就要好几千块钱,一时买不起,哥俩儿就商量着先买一台旧的。刚好河上拓跋明、拓跋亮所在的那个村子生产队时期做过粉条,后来不做了,人家要价一千多块钱。老拓跋听说后,就让拓拔明带着去找他们的队长说,这个钱我先给你一半,另一半我们过后了再给你。那个队里领导也很爽快,说可以。老拓跋先给付了六百块钱把机子搬回来。楝蛋儿见后很满意,说这也行嘛,不过这是粉碎草用的,咱粉碎洋芋还得改一下呢。于是把里面的刀子全部换了。
  过了两天,黄石匠的队里又要处理几台柴油机。老拓跋听说后赶紧去看,机子的功率才六马力,但是凑合着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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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过陕西北部的人都知道陕北有六大怪,羊肚子手巾当帽戴,洋芋当饭不当菜,挖个洞洞当家宅,斜跨毛驴走得快,唱着酸曲谈恋爱,羊肉按件不零卖。这第二怪洋芋当饭不当菜说的就是土豆。土豆和陕北人的日常生活密不可分。黄土高原沙性土壤深厚,纬度高,日照长,昼夜温差大,非常适宜土豆生长。在陕北不管是沟底、坡上,还是房前、屋后或者水田、沙地……,只要随便挖个坑儿点下种子,土豆就能顽强地发芽、开花、结果,一如生命力同样旺盛、随遇而安的陕北人。陕北出产的土豆品质特别好,表皮光滑,芽眼很浅,色泽如同黄土一般,并且富含各种维生素,味道鲜,淀粉含量高,再则产量也大,还耐储藏。因此很多地方把土豆当粮吃,成为世世代代勤劳厚道的陕北人最主要的食品之一。在发年馑的岁月里,人们把土豆作为度荒作物之一,有的地方人们在土豆丰收的季节把土豆蒸熟捣成泥拍墙上,青黄不接的时节就揭墙皮度日。
  土豆以其特有的资质养育了同样朴实无华、不屈不挠的陕北人,陕北人对土豆有着非常特殊而浓厚的感情,把土豆叫洋芋、洋芋蛋、蛮蛮、山蛮儿或者山爷。他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一日三餐都离不开土豆,可以说是天天吃洋芋、顿顿有洋芋。心灵手巧的陕北婆姨把土豆能做出很多花样儿,蒸洋芋、红烧洋芋、洋芋茬茬和洋芋面饼子等。洋芋加工成淀粉,还可以做成清凉爽口的凉粉,或者加工成粉条、粉片和粉丝。陕北有名的特色食品猪肉撬板粉、羊肚炒细粉、凉拌粉丝、烩粉汤和拼三鲜等,都离不了这。
  宜川也大量出产土豆,但是品质和产量没有榆林地区好。这里地处陕北南部,当地人的饮食结构和榆林地区也稍有不同,他们基本上把土豆当作菜吃。每年洋芋下来了,村民们便宜贵贱都要往外卖,如果不卖,时间一长洋芋会长出青芽子,就没法吃了。
  设备基本上买齐备了,老拓跋找来一张大白硬纸板做成了一个广告牌,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老拓跋开粉房收洋芋,洋芋有多没少,欢迎全部来送,洋芋价,五分钱一斤。牌子就竖在坡下马路边的山崖边,旁边还特别注明,现钱交易。
  附近的乡亲们听说老拓跋收洋芋,而且大小洋芋都要,自然高兴了,纷纷肩扛背挑或者拉着架子车把家里吃不完的洋芋送来了。送洋芋的到了坡下就兴奋地朝上喊叫,老拓老拓!老拓跋在上边听见了就高声答应,噢,来了!底下人喊,你们得是收洋芋呢?老拓跋从上边露出脑袋说,噢,收呢,拿上来!那些人就争先恐后地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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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洋芋收得差不多了,楝蛋儿指挥大家用清水把洋芋洗净了,再用粉碎机打成浆,然后放进大瓮里沉淀成淀粉。
  隔天开始过瓮子。附近的乡邻们没见过做粉条觉得很稀奇,都跑来看。楝蛋儿在一个长长的木杵子上面安了个把把儿,像锄头一样,叫树林伸到瓮子里咕咚咕咚来回地搅,把洋芋蹾得碎碎的。树林没力气,搅一会儿就得歇一阵子。树根这时高中已经快毕业了,从学校回来看见就说,反正也考不上大学,我不上学了,我回来下苦!楝蛋儿说,你跟三大学,把这学会了这一辈子就有饭碗了。树根欢快地说,对,那我就学!
  楝蛋儿指挥着依农、树娥和树林几个人过箩,把过了水的浆倒在另一个瓮子里,把箩下来的杂质晾在旁边的席上。依农心细,也好学。楝蛋儿又对依农说,我把这个手艺也给你教,你们都学,噢。三大不保守,我给你咋说,你就咋做。大家都故意高声答应,噢!学!楝蛋儿说,你们都来看,路数都是一样的,你们看着。大家又齐声说,对!
  一天需要倒两次瓮子。大家每天一大早起来把十个瓮子齐齐倒一遍,下午再倒一遍。一天到晚院子里你来我往,大家笑逐颜开,嘻嘻哈哈,热闹非凡。楝蛋儿说这也不是什么难的,粉浆粉浆,就是品浆,其实就是个品么。叫树娥他们都跟着学,一个个试验。
  楝蛋儿指着几盆子浆叫他们做对比。你们看一下,谁给我说这两个瓮子的浆有啥不一样。树娥皱着眉头说,这个底下是实的,中间怎么没的,空荡荡的,那个上下都实实的。楝蛋儿于是给大家讲哪个瓮子好,哪个瓮子不好,解释把浆搅好了是个啥样子,瓮子淀一阵子(有半小时)后打好了是个啥样子。说瓮子的粉浆上下都瓷笃笃的,就好了,如果是软呼呼的就不太好,如果是悬浆,那就是坏了,漉不出粉条。
  做起活儿来楝蛋儿不叫他们笑,也不准说话。说做活儿你就好好做,不准笑!大家都故意绷着脸强忍着不笑。楝蛋儿摆着手说,把那个瓮子好好跺,不要嘿嘿光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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