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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塘爸爸(一)

作品名称:池塘爸爸      作者:雨雷      发布时间:2012-08-16 15:31:06      字数:3192

  今天的夜自习终于宣告结束,我如释重负,一个箭步冲出教室,深深吸了一口气。
  女友微笑着来到我身边“雨,今天的课很枯燥吧,我们一起散步怎么样?”虽然快考试了,我还是欣然答应。
  沿着馨月湖畔,我们仿佛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先开腔。
  突然,她顽皮地跳到我面前冒出一句话:我给我们家爸爸又取了一个名字:池塘爸爸,我打算以后就叫他“池塘爸爸”,叫你“池塘爸爸的儿子”,怎么样?女友是个活泼开朗,整天活蹦乱跳、嘻嘻哈哈的女孩,像一个总也长不大的孩子。因为我家住信阳,她家住焦作,她整天就毫不害羞地叫我爸爸“信阳爸爸”,叫我妈妈“信阳妈妈”。
  我问她为什么?她首先做出她的“招牌动作”:吐吐舌头,然后噘起小嘴。她说,因为信阳爸爸在池塘里辛苦了一辈子,供你上大学,正是如此我们才得以相遇,不是吗?再说了,信阳爸爸是一个朴素的人,池塘更象征着朴素,池塘里的水,池塘里的泥不都是朴素的吗?
  良久,我没有说一句话。说到此,我不知道自己是幸福的还是心酸的、无奈的。说自己是幸福的,那是因为曾今那个池塘爸爸的“跟屁虫”如今已长大,而那些美好的回忆却永远镌刻在他的脑海深处;说自己是心酸的、无奈的,那是因为父亲一辈子就趴在家乡的黄土地上,我亲眼见证的那种辛苦、劳累,可想而知。心里有些许痛楚,可更多的还是幸福吧。女友依然笑呵呵的,她不知道,她在我家所看到的只是父亲生活场景中一个小小的片段,其它她一无所知。是啊,我的父亲是池塘爸爸,我是池塘爸爸的儿子,父亲的半生都是在池塘中度过的。
  每年的三四月份是农村的水稻种植季节。当然,这个时候直接把水稻插在秧田里为时过早,因为气温过低。我所指的水稻种植就是农村经常说的“移苗”,这是水稻种植的第一道程序。移苗就是把稻种种植在“塑料小棚”(较塑料大棚小很多的塑料棚我们称之为“塑料小棚”)里。水稻不可能直接种植在旱地上,那就必然需要稀泥。于是,父亲挑起那担不知道跟了他多少年的破粪箕,晃晃悠悠地来到池塘边。我总在心里想着,破粪箕肯定活不长了,因为一上肩,它便“唧呀唧呀”地叫个没完没了,可它又意料之外活了这么多年。
  父亲说,那是你太奶奶流下来的,结实着呢!父亲没有爹娘,跟太奶奶相依为命,太奶奶去世时就给他留下了这担粪箕。说到太奶奶不得不提起父亲的童年,提到父亲的童年就不得不提起爷爷。
  爷爷年轻的时候,或许可用“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来形容,也风光过一段日子。可是风流归风流,他却风流得不成样子,到了抛妻弃子的地步。那时候我的亲奶奶正得了一种怪病,躺在床上好久都没有治好,爷爷就抛弃了她和十岁的儿子,也就是我的爸爸,还有他双目失明的老母亲,也就是我爸爸的奶奶。不久之后,我奶奶便死了,爸爸和他的瞎奶奶相依为命。爷爷早已经耐不住寂寞,就和另外一个漂亮的女人结了婚,并且是以上门女婿的身份,那个漂亮女人就是我现在的后奶奶。爷爷和她一块过上了他们的小康生活。
  父亲呢,那个时候才十岁,和她的瞎奶奶相依为命,过着不是日子的日子。十岁的父亲整天像个小大人似地,背着个破烂的比他还高的粪箕跑遍十里八村,捡牛粪、马粪、羊粪等赚公分,分粮食,听父亲说小小的他一年就分到两筐大米,我那可怜的太奶奶身材伛偻,天天摸瞎做饭,甚是可怜,一场饭做下来,通常把自己弄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要不是生产队和邻居那些好心人救济他们,恐怕早就饿死了。即便这样,父亲还好几次饿得没喘过气来,他说他肛门上方一个叫做什么东西的人体器官,饿得从体内都掉了出来,吊在肛门外面扯了老长,差点没活过来,硬是太奶奶用手一点点慢慢往上推,才渐渐回归原位。
  后奶奶是死了丈夫的,住在邻近的生产队,爷爷那时候当然也住在那里,后来太奶奶死了他才带着后奶奶和她跟原来丈夫生的二个孩子回到本队。父亲饿得快不行的时候曾去找过他一次。
  父亲说爷爷那天中午正在睡觉,床板里面放的就是几个大馒头,把父亲羡慕的要死,爷爷拿了几个发硬的馒头给父亲,父亲没伸手去接便跑开了。父亲说他恨他,恨他为什么馒头发硬了没人吃都不拿给他吃。过了两年,太奶奶也死了,就剩父亲一个人了,太奶奶死后便留下那担破粪箕,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管他,整天像个野人似的,有时候回家睡爷爷留下来的那间小破屋,平时玩到哪就睡到哪,草垛洞,桥洞,田埂,没有他没睡过的地方。
  父亲说,他那个时候连吃饭这个最起码的权利都无法保证,更不谈上学和结婚之事了。他曾今看着别人背着书包开开心心地上学,很是羡慕的样子,哭得死去活来从爷爷要一块五角钱去上学,爷爷死活不肯,还把他骂了一顿。还有一次,他们十五六岁的时候非常流行一种深蓝色的帽子,就是我们小时候经常见,甚至现在还会偶尔看到的,老年人带在头上的那种,像军帽,他做梦都像得到这样一顶帽子,于是又跑去求爷爷了,那个时候爷爷已经搬回来了,只要两角五分钱,可是爷爷没有搭理他,从这一次他对爷爷是彻底绝望了,发誓这一辈子不可能再开口从他要钱。
  爷爷很强壮也很能干。父亲说,那个时候,爷爷一个人能挑三四百斤的东西,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爷爷带领他的新家庭混得还算可以,再加上后奶奶也很能干,爷爷偶尔还会出去贩卖一些东西,所以日子过得颇不错,而父亲一个人却过得不像样子。父亲再大一点的时候已经可以分得到属于个人的田地,他哪里知道多少种田的技巧,只是瞎种一气,结果满田里都是稗子,禾苗稀少得数都可以数过来。爷爷对此看都不看一眼。后来在几个好心人的帮助下才渐渐地学得一套技巧和套路。父亲说,那个时候还没有“移苗”这种技术,稻种都是直接播撒在稻田里,到收获的季节他独自种的田里稀疏的几棵水稻,连他自己看着都很无奈。他拿着镰刀三下五除二就把两块田的稻子收割完毕。在稻场上碾稻子的时候,生产队一个家里的远房亲戚走过来,父亲叫他老姨夫。
  他说:外甥,你在岗下靠近柳塘那里一块田怎么都不中,里面长满了野草。这年头,俺们田太少,恨不得多种几块,多收点粮食,你小小年纪就偷懒,连田都不想种?
  父亲说:哪里?真的?还有我的一块田?我都不知道!
  那我带你去看看,对方说。父亲看到满田的野草,才知道这块田是他的,坐在田埂上哭了老半天,嘴里把爷爷骂了无数遍:这里有我的一块田,你都不告诉我!
  如今,父亲的田种得越来越好。记得有一次我问父亲:爸,你如何能把田种得如此好,以至于年年大丰收?
  父亲说,其它本事没有,这活计我干了一辈子,也在池塘里、水田里待了一辈子,从十几岁把满田种的长稗子开始,一直到今天,四十多年了,一个人做一件事,做四十多年,再干不好还能做什么?
  父亲那个时候过的什么样,可想而知,他说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还会找到一个像我母亲这样的媳妇,从未想过!看看他那个时候住的什么破屋,还是当年那间破烂房子,下雨天外面下大的,里头下小的。记得五柳先生陶渊明说他家徒四壁,箪瓢屡空,可父亲那破屋连墙壁都没有,起初墙壁还存在,住的时间长了,加上漏水,墙壁就腐化倒闭了,散了满地的土,父亲干脆用木头把倒的那面墙圈了起来。
  家里面压根连舀水的瓢都没有,屋子里空空如也,板凳都找不到,再加上无父无母,父亲说,傻子才愿意嫁给我。没想到这世界上还真出现了傻子!父亲没想到最终还娶了另外一个生产队里秧歌队里的队长,做梦都没有想到,当然这个女人就是我的母亲。那个时候母亲能歌善舞,她们扭的是秧歌,唱的是清一色的红歌,不得不承认母亲长得很漂亮,即使今天她老了,岁月的无情早已经把她剥蚀的不是原来的样子,还依稀可以看得出她当年的美。
  父亲在多个日子里对我说过,雨雷啊,好好学,学上好了比什么都强,不至于像我,趴在田地里、趴在塘埂上,趴了一辈子,你信不?
  我说,爸,我相信。一个孩子独自长大,没有受过一丁点学校教育,也没有接受过技能型的教育,能有多大能耐?父亲就是这样一个十岁便当家理事的人,后来侥幸娶了妻生了子,可终究没什么文化,干了一生的脏活、累活,可是父亲在我心目中是最伟大的。
  我想说一声,爸,你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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