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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塘爸爸(二)

作品名称:池塘爸爸      作者:雨雷      发布时间:2012-08-16 16:12:33      字数:3110

  父亲来到池塘边,便把老粪箕放在那条饱经岁月沧桑,不知在那躺了多少年,如今已断为两节,却还架在那里供人们捶衣服的石条板上,接下来他就要跟自己所谓的“池塘老兄”打交道了。
  池塘底,不管黑泥、黄泥还是白泥跟那些枯枝败叶以及鸭粪、鹅粪、牛粪和在一起,用父亲的话说就是:营养价值超高!只要把水稻种子撒在上面就像十来岁的小孩张个一样,突突直窜。这时候的水还很凉,父亲通常会选择正午下水,而我呢?边站在岸上观看,边捋捋阳光享受着快乐和乐趣。他最喜欢用家里那把最大最笨重的铁锹,他说这样才能锹锹大丰收,不然一锹还没有从水中抬起,由于水流和泥土对着面打闹的缘故,铲起来的泥又会伴着水流滑下去,这样岂不是瞎子点灯白费一只蜡。
  只见父亲在水中左脚朝前迈一步,右脚稍稍后侧,把铁锹往水底猛地一插,然后铁锹柄的中间支在膝盖上方,锹柄的后半部分跟腰相接处,再使劲往前掂,掂,掂,然后慢慢向上抬。这时父亲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尊雕像。看着父亲那几乎静止不动的姿势,铁锹和人仿佛融为一体,脸上被岁月雕凿的轮廓分明,胳膊上的青筋暴出,像几条菜青虫在微微蠕动。终于,一锹稀泥要露出水面了,稀泥中夹杂的烂树杈、枯叶子、肚子被塞得满满的哇哈哈AD钙奶的白色小瓶子以及动物粪便,有的被水流击打的一直往后退缩,终因缺乏意志又退回水底享受它们暗无天日的腐朽生活去了。当然,大部分还是钟情于这个新的世界,几个小玻璃瓶还为它们能够重见天日而开怀大笑:玻璃瓶口“啪”的一声冒出几个水泡泡。接着便想起它们曾今被几个淘气的孩子扔进这个无底洞而又暗自伤神起来。
  水中也接二连三地“咕咚咕咚”冒出连串的泡泡来。粪箕被装满了,父亲已是气喘吁吁,他脸上一串串豆大的汗珠不断亲吻着水面,真不知他每年要流多少汗,怕是这一生的汗水足以装满整个池塘吧?他用那双粗糙的大手扯掉了过冬之后身上残留的那一件破烂的毛衣,带着呼呼的风声扔给了岸上的我。
  “雨雷,接好”!父亲的声音浑厚有力。
  装载稀泥的老粪箕无处可放,只好委屈那条老石条板。父亲每铲起一铁锹稀泥,都要在水中艰难地行走,水深及膝,巨大的水流跟父亲过不去似的,没走一步,它们都竭尽全力拉着父亲,阻碍他的前行。父亲一步步地走向岸边的石条板,把稀泥倒在里面。然后,再一步步往回走,就这样循环往复,可想而知,装满一担粪箕的稀泥需要耗费多大的力气。每年这个时候,我就祈祷着池塘干涸,这样的话就很大程度上减少了父亲的劳动量。多数情况下,农民们还会采取另外一种方法,那就是大家拿着各家的潜水泵,合力把某一个小小的池塘抽干,然后相互帮助,拉出各家的架子车,把稀泥一车车地拉向稻场。你家干完了,就去帮助他家;他家干完了,就去帮助我家。父亲虽然年岁较大,但是干活丝毫不比那些小伙子逊色,每每都是提前搞完,然后拉着架子车去邻居家那些留守老人家帮忙。这些留守老人往往都是儿女南下打工,家里缺少劳动力,而又不得不种几块小田来自给自足,顺便还可以卖掉多余的粮食,赚点零花钱。
  粪箕装满了,父亲拉着池塘边那棵年龄比他还要大很多年的老柳树的根爬到岸上。老柳树年岁大了,就像村里那些老头、老奶奶一样不知道什么叫做“干净利落”,把自己糟蹋的,用我们的话说就是:鼻子看不到鼻子,眼睛看不到眼睛。老柳树的根须随处可见,土里面、土外面、水中、稀泥里头、水面上;靠着岸边而又在水中的那一部分已被腐蚀掉了,和着泥土的清气不知道是香还是臭;上面涂满了青苔,沾满了水锈,沉积了岸上觅食的鸡和水中嬉戏的鸭子所留下的粪便;中间的树根连同泥土早已经被鸭子掏得空空如也;岸上的被鸡爪刨的,被顽皮的小孩子扯的,断的断,藕断丝连的也有,到处散乱着,一片狼藉;树皮本来就粗糙之极,孩子们用刀刮的、刻的,还有用凸透镜聚光烧的,应有尽有,隐隐约约还可以看见“小宝是个小王八”之类的字眼……
  父亲挑着对我来说是千金重担的粪箕向家门口的稻场出发了,浩浩荡荡,因为后面还跟了一群觅食的老母鸡。老母鸡们看到什么都以为是好吃的,像那些不因世事的小娃娃,只要看到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都想着抢过来放在自己嘴里啃啃,看看时不时好吃的。老粪箕装得满满的,稀泥时不时从边沿抑或是下面的缝隙挤出来,老母鸡看到,哗啦啦一群冲过来,用它们那树根一样的爪子胡乱翻着,如要碰到夹杂在泥土里的一些植物的躯体,它们是再高兴不过了,由此可见它们是非常容易满足的动物。偶尔还可以翻出几只水中的小虫,那他们那一天就在幸福不过了。老粪箕又开始表达它的不满,一路上“吱呀吱呀”地叫个不停,仿佛在说:
  我都为你们家两代做了几十年的贡献了,晚年却依然不能享享清福,却还到这里来遭罪。
  父亲根本不理会他,扁担在肩膀上跳动的幅度更大了,粪箕吱呀吱呀的叫声也更大了,像是在泄愤。可父亲说这声音好听,动人,那就像是一首乡间小曲,听着粪箕的韵歌能让他充满力气,不知疲倦。扁担被压弯了腰,略成弧形,可它依然年轻,力气有的是,它在父亲的肩膀上欢快地舞动着,仿佛在嘲笑老粪箕的无用。
  “看看人间扁担,多任劳任怨,哪像这担破粪箕,多为家里干几年活计,就耍起脾气来了。”父亲偶尔喜欢幽默一下,其实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就是因为他的沉默寡言经常惹母亲生气。
  就这样,父亲通常要忙整整一个下午,也就是跟他那最亲密的池塘兄弟打了整整一下午交道。这些被父亲一担担挑回来的淤泥要被均匀地扑在稻场上。稻场上,父亲早已平整好了一块长约十米,宽约三米的空地。那是一块长方形的区域,四周都要打上木桩,桩和桩之间要用弯成弧形的竹篾连接起来,为了上面可以很方便地搭上“塑料小棚”。父亲把淤泥均匀地播散开来,然后穿上他那双不知破了多少洞的烂靴子。要知道,这不是用来防水的,而是用来防止泥巴中各种各样的碎玻璃渣和破瓦片。父亲那笨拙的身影在污泥里来回晃动着,像是在跳舞,又像是在扭秧歌,只见他两腿稍弯向下,像NBA罚球队员罚球时的动作,然后用力向上一蹬脚,小块的淤泥便均匀四散开来。
  你听过泥鳅的叫声吗?你见过泥鳅“卧泥”吗?没有见过的话有机会一定要亲自观察一次。四散开来的污泥从他脚下靴子的缝隙里纷纷挤出来,分明一个个鲜活的泥鳅在四处逃窜,硬是往污泥里卧去,同时发出“唧唧”的叫声。通过这种方式,那些分散在污泥中的稍大块头或者结长较紧的“硬疙瘩”被一个个碾碎了。父亲拿出粉刷墙壁用的自制的“泥抹子”把上面打磨得油光华亮,直到可以照见他那同样乌黑油亮而又苍老的脸才满意地笑了。这才高高兴兴地撒上他用温水精心泡制,经过几天酝酿发出嫩芽的小稻种,盖上塑料小棚,开开心心地舒上一口气,接下来尽管放心地等待着小稻种“突突突”地往上涨。记得多次,每当父亲做完这些在他来说是“脏活、累活”的活计,他就指着自己被稀泥沾满的裤子:
  雨雷,感觉咋样?现在不好好学习,将来不好好奋斗,就是这个样子,像我们一样,整天跟稀泥打交道。你学习好不好我不管,你想不想上学我不管,即使你现在不上学了我也不管。只要你想上,我砸锅卖铁都供你上。只要你想退学,你随时可以退学,但是退学了可能干就要接我的班了。这就是父亲的教育方式,多年来这种教育方式给了我很大的压力,也给了我很大的前进动力。在塑料小蓬被蒙上的这期间,还要隔几天就掀开棚子,往里头撒些水,透透气,不然稻种会渴死,也可能因为温度过高而烧死。每当看见塑料瓶里那发出的绿油油的稻苗,父亲那开心的笑容令人看起来那样的朴素、温暖。父亲的脸很黑,这是因为常年风吹雨打日晒的缘故,母亲总把他比作“包黑炭”,而包黑炭的一嘴牙却很白,尽管他抽了这么多年的烟,我们都感觉很纳闷。每每父亲笑的时候,就会露出那口大白牙,跟他的脸行成了鲜明的对比。看着就像美国总统奥巴马笑时候,那口大白牙和脸行成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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