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流年*小说』祖业
佬爷名皇岩,曾读过几年私塾,在旧社会,也算得上是一个有学问的人,年轻时在邻县一个镇上的药铺里当伙计,药铺当时的规模还算比较大,老板是江西人,老板很器重他,也很信任他,每次进购药材总是让佬爷为首。(后来江西老板走了,药铺就转让给了佬爷,这是后话)那时的进购中药材要去遥远的外地,交通不方便,一路上全靠马驮或肩挑,在崎岖坎坷的路上虽说辛苦,但挑夫们自我的调侃让疲惫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日,佬爷和几个伙计挑着药材往回赶,太阳照得大家直流汗,“岩哥,歇一下吧,我们都累了。”“好啊,咱们就到前面路边歇一歇。”前面路旁的山脚下有一块空旷的空地,地里长满了荫荫的绿草,紧靠山边有一片茂密的山茶树,周围方圆几里没有人烟。“这确实是个风景宜人的好地方啊!”佬爷和伙计们来到茶树下,放下肩上的担子盘地而坐,“来来来,大家都来吃桃子。”佬爷从药材担子中掏出一袋桃子来,给伙计们每人丢了一个去。“哈哈,岩哥什么时候在街上买了这好吃的,是不是回去哄嫂子哦?”“吃吃吃,你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告诉你们,吃完桃子都给我把核埋在这块地里,来年长了桃树,这片土地就是我皇岩的了。”话刚说完,伙计们乐得笑翻了天,“行啊行啊,咱听岩哥的,如果来年真的长了桃树,大家都来作证,这块风水宝地就是皇岩先生的。”
一晃又是几年过去了,在那片佬爷和伙计们曾经歇息的地方果真长了好几棵桃树,每一次路过,佬爷都要和大家在这块地里歇气,休息之时,伙计们都不会忘记来到桃树下洒泡尿“施施肥”。在桃树下大伙时时会聊着笑痛肚儿的话来,当年佬爷一句无心的玩笑,竟然让这片荒芜的土地上长出了那几树娇艳的桃花来。从此这块没主的土地儿成了佬爷的心爱,不知又过了几年,地里的桃树又增多了,每到春天桃花开时,常会吸引着赶路的行人,每个行人都在传颂着“这桃树是当年那镇上永丰泰药铺里的一个伙计种的,他叫岩哥。”
佬爷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已经好几天了,郎中相了脉说是老病,好多次差点断了气,都被身边的两个老婆哭喊过来。(旧社会允许一妻一妾)佬爷费力地睁开眼,口里念念有词,似乎在说着什么。
“老头子啊,你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呀?”佬佬们把头凑到了他的嘴边。
“我……我……我快不行了,你们去……去……叫华子过来。”
华子来了,(我的爷爷)。“爹爹,您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佬爷一见到华子,两眼一下突然来了神,“华子,我……我就要走了……有一事为爹的放心不下。”
“爹,您慢点说,有什么事您尽管说,儿一定完成您的心愿。”
“乖华子,有……有你这句话爹就放心了,你……你记得吗,N镇那边爹的那……那片桃树?”
“记得,爹您放心,改日孩儿请人把桃树砍回来。”
“你……你……咳咳咳……”佬爷一下气得咳喘得厉害,一口痰从喉中咳出,鲜红的一片。
“爹爹,您怎么了,您千万别吓我们啊。”
吐出一大口鲜血,佬爷总算缓过气来:“傻……傻儿子,你没听懂我的意思,爹指的不是那——那桃树,而是那块风水地哦,华……华子你要记住,那……那块地是我的,也是我给你你们留下的产业……你要记得去那地里为爹立块石碑,碑上要刻下爹爹的名字,我是一九二七年七月种的桃树,你……你一定要写上年月啊!”
“爹,那块地隔家里那么远,要它做啥子?”爷爷不解地问佬佬。
“唉,爹有个秘密没对他人讲过,自从那片桃树开花后,爹爹暗地里请了一风水先生看了一下,风水先生说,那是一片宝地啊,拥有他的人可以富泽五代,只看皇岩兄的后人是否守得住?世道难料,说不定几十年后会有外人争夺这块风水宝地,岩兄一定要让世人记得那块地是您岩兄的。你听听,所以老爹我放心不下啊。”听了老头子的话,爷爷终于明白了。
“爹,孩儿一定按您的去做,明儿就找邻街的许石匠做块石碑立到那地里去。”
“好……好……好,华子你一定要记得刻上‘皇岩桃花岛’还有别忘了年月日,知道吗?”
“嗯,爹,孩儿有一事不解,为何要叫皇岩桃花岛呢?”
“那座山四面环着汩水,那块地不是开着桃花吗?你傻呀!”
“呵呵,爹说得也是,好吧,儿子就照您的去做,您放心休息吧。”
“乖华子,为爹的死也可以瞑目了,记得要为咱潘家守住那块地啊。”老头子说完这些话,脸上露出了疲惫的微笑。
第二天早晨,佬爷去了,很安祥,没有一丝遗憾,因为他给后人留下了一块令他骄傲的风水宝地,在他走了后的几天里,桃树林那块土地中自然立起了那块引人注目的石碑,石碑上的名字让来来往往的路人都知道了皇岩老先生,甚至在心底都默认了这块地就是他的。以至于后来几十年里,许多人都不敢轻易窥视那块风水宝地。
时光在不停地流逝,经过抗日,经过内战,再到全国人民解放,几十年一下子就过去了,在动荡不安的文革年代,我的爷爷为了守住佬爷留下来的家业,挨过不少批斗,幸好爷爷出生在与医药结缘的世家里,从小苦读医书,随后又拜师成医,平时爷爷性格温和为人老善,邻里乡亲有什么病痛都有求于他,他一生中最拿手的是小儿科,他的草药偏方医治过不少的孩童,其中有许多红卫兵还称他老人家为救命恩人,所以大家还是很敬重他的,全民动员到处揭坟墓,砸菩萨,毁庙宇,而佬爷那“皇岩桃花岛”的石碑依然在那里屹立着。这一切都是爷爷的功劳了。
年轮一轮一轮地吞噬着桃树的生命,忙于生计的父亲无暇顾及了那片离家很远的桃花岛,桃树渐渐败落,枯死,没多少年风水宝地又变成了当初的荒芜。唯有那块石碑唯一能证明它的主人曾经拥有过它。
不知是八几年,改革之风唤起了整个社会的发展,那片荒芜的土地旁多了一家姓菲的人家,主人名丽缤,一个贫穷相貌般般的女人,四十好几了,祖籍湖北,因常年遭受洪涝,不得不举家搬迁,流落于N镇,后经政府照顾给了一片土地出资让她在这片荒草地旁建房,她的男人病死得早,只剩下她和四个儿女,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最大,来时已有二十几,取名也很奇怪“机乐”,这大概是他父亲希望他机灵快乐的缘故吧。
“机乐”性格怪癖,口里尽是些不干不净的胡语,对别人总是怀有敌意,经常用无缘无故的恶语攻击他人,所以他生来就不招女孩子们的喜欢,至今仍是单身汉一个。他喜赌,在N镇上结识了不少的赌痞,在赌痞中有一个大哥大,他以赌蝈蝈出名,人也长得帅气,道上的兄弟们都称他为“美蝈”。手中一只常胜的蝈蝈让他敛了不少财,这只蝈蝈据说是异种的,通体乌黑发亮,生性好斗,每次参斗的前夜,主人必须要放一只体态长相很好的雌蝈蝈在罐中,以供黑蝈蝈享受,到了第二天比赛往往是一上去就把对方斗得个半死。于是大把大把的钞票就进入了“美蝈”的口袋,这只蝈蝈每日为他挣了不少本钱,在黑道中大家给它取名为“日本”。为了给“日本”寻找雌蝈蝈,“机乐”确实吃了不少苦,他知道只要他把“美蝈”大哥的蝈蝈饲养好了,他就会得到大哥的重视,所以他每晚深更半夜都在小麦地里或荒草丛中打着电亮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每次认真的寻找都给了他不少的收获,自然而然他也得到了大哥的器重,有了大人物的屁护,他和别人一斗架,永远是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你们知道我大哥是谁吗?嘿嘿,‘美蝈’听说过吧?”一听到“美蝈”的大名,别人往往是退避三舍,惹不起还是躲得起的。
那位丽缤女人刚搬到佬爷的那片土地旁时的几年里,还算得上规规矩矩,也许佬爷的石碑让她有些敬畏,有一次她走了十几里的山路来到我家,试探地问了问我父亲:“老潘,你家的那块地荒置在那里太可惜了,是不是借给我种种菜?”父亲也曾听说过她悲惨的身世,望着一身破烂的她心里不由同情,叹惜她带大一群孩子不易,便答应了她:“只不过我得告诉你,这是我潘家的祖业,外人不可侵占的,既然丽缤大嫂诚恳地说出了口,我同意暂时借给你作菜地用,记住了这只作借。”随后又叫母亲给她找岀几身象样的旧衣给了她,还给了她一大坛子腌菜。那女人那时那刻感动得流涕,千个谢谢万个谢谢,只差下跪磕头谢恩了。“丽缤大嫂,你今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只我要老潘家能够帮上忙的一定帮你们。”从此,那女人在那片荒芜的土地上种起了菜来,她家的生计开始有了起色。
十几年又过去了,一天我接到了父亲的一封来信,信中充满了忧郁和不安,说什么佬爷留下来的那片祖业地快守不住了,原来那女人在前年突然病故,她的儿子“机乐”在社会上混出了一点名堂,挣了一些钱,想扩建原来的房子,说什么旁边佬爷留下的祖业是他家的,理由是她娘在那里种了十几年的菜,我父亲与他争论,他仗着那“美蝈”的势威胁着:“你凭什么说是你家的地?你有土地证吗?有人能证明是你的吗?”
父亲怒不可遏,指着佬爷的皇岩桃花岛说:“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哈哈,一块石头就能证明这块地是你的,那我的锤子也能证明给你看。”他说完就跑进了屋里提着一把大铁锤来,狠狠地朝石碑砸去,石碑碎成了几块,散掉在草地里。
“你还说是你潘家的吗?”在一群无赖的嘲笑中,倔强的父亲紧握着拳头无计可施。气得对他怒斥道:“你这畜牲,你等着,等着我的儿子从部队回来收拾你。”听到父亲的这句话,机乐不由打了一个冷颤,站在那里呆愣了好久……砸碑是九七年的事了,也是我从特警部队快回来的头年,也是我心中无比愤怒的一年。
我,佬爷皇岩的曾孙子,从小爱捣蛋贪玩,父亲为了让我性格有所收敛,不惜几担谷将我送到了当地一名闻名的武师那里学功夫,在严师的威逼下,我从武术的最基本功站马步开始,师傅说学武之人要心正,桩子要稳,心正才能成为一个有正义的人,桩子稳才能让人在江湖中不随虚幻左右,每晚头顶着大碗的水立着马步就那样站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在严师的威训中我度过了不知多少个极其痛苦的夜晚。经历了魔鬼般站桩训练,师傅才开始教我“八姐过关”和“封闭手”。凭着我的过人聪颖,我得到了师傅从没外传过的小擒拿和一套刚劲有力的南拳。这为我此后成军的道路上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小伙子,你有什么特长?”一位上尉问我。
“报告连长,我读过卫校,还会武术。”
“什么?你还会武术?看你弱不经风的样子还会武术?那你玩两套给大家看看。”
于是,我脱下笨重的棉衣,站在零下几十度的冰雪里使出了在家学过的招式。一套套被我练熟了的拳术,让我获得了新兵们的喝彩。
“够了够了,没想到你这小子还真有两小子,你还有什么特长吗?”
“报告连长,我还会霹雳舞。”
“哈哈哈……”那刻整个操场的人笑痛了肚子。
“行,你这个兵我要定了,等新兵训练完你就来我们的特训营,我要好好调教你这个不错的人才。”
下连队了,我果真被分到了特警训练营,在特警营里我是最矮最单瘦的一个,也是后来让众人刮目相看的一个。进入了训练营就如进入了监狱中的监狱,个个都剃着光头,在炎热的太阳底下我们光着膀子在宽阔的操坪里进行体能训练,俯卧撑和仰卧起坐一百接一百个地做,每天还要跑十公里,晚上要用脑门顶在墙上两个小时,特训员说了,要把头盖骨顶平顶硬为止,将来可以在头顶开瓶和挨棒,顶完头接着用布条缠着手掌砍板凳两千下,天天砍,日子久了手掌也麻木了,一掌切下去红砖便成了两半,在寝室里,战友们用缠着布的木棍相互劈打着对方,想要打倒对手你必须先学会挨打,临睡前我们还得坐在床上练内气,俗话说“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这就是所谓的军中硬气功了。气是指人的精神意念的凝聚,我们静坐着,意念带着气随意的移动,不为外界所动,慢慢进入忘我无我无私无欲的境界。这是在培养我们的精神意志,培养我们无所畏惧的格斗灵魂。在特警队里我知道自己的先天不足,所以我更加刻苦更加努力,别人跑十公里,我就跑十五公里,别人做俯卧撑几百个,我便坚持一次做到一千个,别人练到一下砍断三口砖,那么我就拼命练到砍断五口。不论练什么我都要比别人胜岀许多,擒拿格斗,摔打各项战略战术我都处处领先,在训练营里,战友们给我取了一个“拼命三郎”的外号。接着而来的是“训练标兵”“优秀士兵”“擒拿格斗年终考核第二名”。从此战友们不再小看我这个矮小的湖南兵了。
望着手臂一处长长的伤疤,让我想起了九六年探家时的一幕,阔别家乡两三年了,一下车我便感到了家乡的亲切,熟悉的车站,熟悉的广场,来来往往的人群让我有些无从适应,也许是我在北方呆惯了吧。
“抓贼啊,抓贼啊……”一个男子从我身边一下窜过,手里拿着一个女式的提包,紧接着后面有一女孩边喊边追了过去:“大家快抓住他,他抢了我的包,”我一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立马丢下自己的行旅包,一箭步追了上去,那毛贼哪比得我快哦,不一会我便把他扑倒在地上,谁知在人群里跑出他的两个同伙,一人趁我没防备的情况下,拿着一把刀子向我背上刺来,随着周围人的一声尖叫,我本能地反手向后挡去,锋利的刀刃划破了我的军装,从军装的破口中一抹鲜红的血喷溅出来,来不及看看手臂上的伤口,我反身一个扫腿便把持刀的那个歹徒搁倒在地,我顺势在他的背部狠狠跺了一脚,让他瘫软在地上一下子爬不起来,另外两个见了我这般拼命,便吓得跪在地上求饶。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读美丽的文字是一种享受,感谢您带来的精彩。
期待您的再次投稿,把您最美丽的文字安放在流年,流年因为有您而精彩。
小娴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