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散文】夜语
深夜,时光凝结。虫鸣,静悄悄,窗台上找不到那抹如玉的月光。
黑,静静流转。红锈斑斓的铁窗难以阻隔,夜的色泽与苍茫。
夜风拂动窗帘,淡淡的星光在墙壁上斑驳。轻轻掀开一角,独自依身,冰凉如水,视线默默流向不远的前方。那一丛花团锦绣,那一片深沉的绿海。热爱从它身边走过,热爱从它身边回来。淡黄色的石板小路,每个夕阳西下,总有一个扭头观望的人影。它们应该有一份很淡然的心态。绿的耀眼,美的可爱,然后一切又归于沉寂。漫漫的等待,等待苏醒的一刻。奏出生命最华美的乐章之后悄然灭亡。谁不会痴痴留恋生命最辉煌的时刻?谁不会因为黯淡无光的前程而担忧悔恨?谁不会因为失败和失去而堕落颓唐?
如果有人一样的生命,它们也会。我想。
眼睛看不见黑夜,心便无光。不曾去开灯,醒在夜里,一种别样的存在状态。这样的遣词是不是略显做作。一片野草在外面偷听里面人的心声,耳朵捕捉到了它们的欢欣雀跃。那是藏匿在丛中的小虫,每个安静的夜,它们总会把喉咙叫破。
叽叽的轻哼,喃喃的低诉。
恰似讥讽。讥讽你缘何知晓它们的心思,知晓它们也在偷窥着你的心思。绿草中间站着一朵可人的白花。亭亭玉立,羞赧掩面。仿佛能看到它捎首拨发的姿容。前几日,枯瘦的枝头,还没有它的身影。诡异,静谧,蹊跷,冷漠,坚硬。夜色如泥,浑浊不堪,凝固不动。没有万家灯火,没有车水马龙,没有壁炉夜话,没有推心置腹,没有患难与共,没有红颜知己。独自存在,黑夜,世界摘去了它的面具,原本的面貌是,荒芜与冷酷。思绪在挑逗,外界在挑衅。于是睁开双眼,于是打开嘴巴,于是运转神经。
心,若是没有了月光,世界就没有了月光。心若无光,眼睛便看不见黑夜。
万千虫鸣,万千绿草,万千白花,却不能走出斑斓的铁窗。兀自静默,无须言语。听声音,听剩下来的声音。白色壁顶,正中心有一个小黑洞。残忍的铁丝撑破石灰,死死掐着一台吊扇。时间还停留在某一年,某一日,某一夜,某一颗心。它如同一架复制机器,复制了许多的某一年,某一日,某一夜,某一颗心。这个夜,在观望,在思想,明白会有一个人在另外一片时空,也是这个夜,在观望,在思想。
连日的几场雨,秋意渐浓。夜里添衣,颈项微凉。
就听这风的声音,挽留这即将消失的热夏。
哗啦啦,啦啦呼。
感受金秋的低沉。
感受热夏的狂喜。
感受喜冬的冷落。
感受青春的撩人。
夜如墨,泼洒,润泽,在心底。
叶子,还有过多的鲜绿。几缕阴风,几场苦雨还不曾让它弯腰。虫噬和枯黄只占据了很小,一树都是如此。风无端升起,咆哮发狂,摇落几片失群的叶,威胁蚂蚁的梦想。角落里的水沟,被忽视的存在,它在上面飘飘荡荡。水沟何必泛起涟漪,一切稍纵即逝,没有目光,也没有任何光亮。十几条小船儿开始流浪,没有路也没有灯,有的只是无助与彷徨。枝头,粉色花苞格外刺眼。日夜陪伴在身旁的叶突然离它远去,它裸露了出来,它还有些不适应。墙上的蚂蚁开始拼命奔波。嘴里是刚刚抢过来的腐肉。它想越过墙,它想找到一处僻静的场所,它想避开垂涎欲滴的同类独吞。苍穹,数块乌云集结完毕,排成方阵准备奇袭。星没了踪影,黑夜没了踪影。狂风和暴雨的世界。黑夜胆小地推到一旁,沦为了观众。
闪电刺破死寂。
雨点稀稀拉拉。
蚂蚁徒劳无功,刚挨到一根钢筋,身影全无。嘴里的美食也被席卷而去。这是多么可恶的诅咒。窗外明明一切安好,没有恶风,也没有坏雨,你却幻想着所有的希望都破灭。就因为你自己的希望破灭吗?有了绿叶的陪伴,花蕊准备拥抱晨曦,拥吻叶。
美食安然无言,蚂蚁奋力向前。
墨如夜,泼洒,润泽,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