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吻（四）

　　“哥哥，哥哥起来了。”睡梦中的绮易听到了妹妹的呼喊，猛地睁开了双眼，才发现阳光早已透过窗子洒满了整间屋子，祥和而温馨的气氛在周边弥漫。这一觉睡得，可真是天昏地暗啊。绮易笑着从炕上起来。“妹妹，饿了吗？”绮易看着妹妹关心地问。“不饿，昨晚吃的好多呢。”真的不饿吗？绮易还是不确定，他怕饿着妹妹。“真的不饿了，哥哥，我们今天就要走吗？”妹妹急切地问。其实绮易现在也不是很确定，他害怕未来的路途中充满艰辛，怕自己保护不好妹妹。如果留在这里最起码自己会和妹妹永远待在一起，也没有人会欺负到妹妹。可是他又想起，想起这里的所有人，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生活永无休止地持续着，一代又一代地人就这么过来。那天奶奶的下葬，什么都没有，没有哭喊、没有留恋。似乎所有的人都对这一切早已麻木。生命在这里就像一颗枯叶那么简单，只需一场风，张扬地飘零，在空气中徐徐而下。没有人会去记得，你会是谁。“恩，今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绮易终于坚定地说。因为再多的艰辛也总比这样麻木地活着好些，没有目的、没有理想地活着还不如坚强地倒在追寻的路上。
　　背起昨夜早已收拾好的包袱，绮易领着妹妹走出了这个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在房门被锁上的一刹那，关于昨日的一切也被锁在了那遥远的地方。奶奶那慈祥的面孔，只能永远地留在心里。“妹妹，我们再去看看奶奶好不好？”绮易对正在玩耍的妹妹说。“好啊！”妹妹牵着哥哥的手走出了院门。还是那条熟悉的道路，还是那熟悉的风景。没有风的荒冢就在绮易的面前，一抔鲜土证明了这下面就是绮易那刚过世的奶奶。“奶奶，我们要走了，要离开这里了。以后孙子就不能来看你了，你在那里要好好照顾好自己。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妹妹的。”绮易坚定地对着这没有墓碑没有祭品的墓地说。而后跪在地上给奶奶磕了几个头，领着妹妹踏上了那条村民们唯恐提及的路。
　　山村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终于似枯叶般的消逝在了视线中。绮季欢快地走在前头，闻着那一树的鸟语花香。绮易从没来过这里，小的时候奶奶就经常告诫自己，千万不可以乱跑，不然就会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所以绮易长这么大就没出过村子，更没来过这里。“妹妹，饿了吧？来，我们吃饭吧。”经过一段时间的赶路，绮易已经饿得不行了，更不要说妹妹了，可是年幼的妹妹却对这花花草草感兴趣，全然不知自己已经饿得咕咕乱叫的肚子了。“嗯，饿了。”妹妹停下了脚步回头对绮易说。找了一块平整的山石，绮易把包袱打开，拿出了从耿爷家带来的干粮，掰了好大一块给了妹妹，自己吃着很小的一块。就这样，兄妹俩就着山泉吃了今天的第一顿饭。而身后的太阳却已悄悄地开始隐与深山之后，寒风也开始肆无忌惮的吹起。绮易知道，再过一会黑暗就要来临了。而他必须在黑夜来临之前找到一处避风的地方，不然这个夜晚可就要在寒风中渡过了。背起包袱，绮易领着妹妹再一次踏上前行的道路。寒风在身后呼呼地刮着，似乎在嘲笑这兄妹俩人，嘲笑他们把这一切想得太简单。绮易紧了紧衣领生怕寒风吹进虚弱的身躯，“妹妹，你冷吗？来，再穿上件衣服。”说着就打开了包袱，给妹妹披上了厚厚的衣服。最后一束阳光终于被寒风卷进了遥远的深山，可是他们依然没有找到一处可以避风的角落，黑暗却一点点埋没最后的视线。趁着还可以模糊地看清脚下的路，绮易抱起了妹妹，加快了步伐。妹妹也乖乖地趴在他的肩头，看来妹妹已经累了，绮易心疼地用双手紧紧挽住妹妹的身体，好给她一些温暖。
　　经过一段时间的前行，绮易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避风的地方，那是一块突出山体的巨石，下面被雨水冲刷出了较为平整的一处地方，正好可以容纳他们兄妹两人，山风也从巨石上面擦肩而过。绮易焦虑地心终于可以稍稍放松一下了，妹妹已经趴在肩上睡着了。睡梦中的她用手紧紧环绕住哥哥的脖子，呼吸均匀而有力地擦着绮易的发梢。绮易轻轻地放下妹妹，然后把包袱从肩头卸下，才发现包袱已经沁满了汗水。原来是刚才急匆匆地前行汗水把衣服都湿透了。一阵寒风吹来，冰凉的衣服紧紧地贴在了身体上，那冰冷似乎穿透了身体，把火热的心在一瞬间冻的冰凉。黑暗终于完全遮盖住了所有的一切，所有的花花草草，奇林怪石在这一刻终于被镀上了一层深深地黑色，静静的隐蔽在周围。绮易在一处较为平整地地方坐下，而后把妹妹抱在了怀中。把包袱放在了旁边，不知名的小虫躲在角落卖力地叫着，独享着属于它们的黑暗中的生活。风还在肆虐的吹着，因为有了头顶这块巨石的抵挡，绮易并没觉得有多么地冷。怀中的妹妹还在呼呼地睡着，就那么紧紧地依靠着他。绮易看着妹妹那娇嫩的脸，心里终于闪过一丝心酸，他在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自己是否真的能带妹妹走出这深山。妹妹还小，看到妹妹吃了这么多的苦，绮易心里难过极了。可是他又明白，既然开始就没有了回头的机会，就算再苦再累也要带着妹妹离开这深山老林。绮易对自己坚定地说。
　　月明风清。皎洁的明月高高挂于苍穹，洁白的躯体弥漫着白白的月光，穿透这冰冷的黑暗。借着月光绮易又从包袱里拿出一件厚厚地衣服，披在了妹妹身上。双眼皮也在不停地打架，这一天的行进，绮易实在是太累了，终于也深深地睡了过去。
　　寒风终于停止了呼啸，阳光穿透雾气照在两兄妹身上。早起的鸟儿愉悦地欢叫着在树梢之间来回往返，蹦蹦跳跳的身影形成了一道唯美的风景。绮易终于从睡梦中醒来，身上的衣服被露水打得潮湿。妹妹还在睡觉，他轻轻地把妹妹放在地上，站起了身子，可是因为一夜的蜷坐膝盖有点疼痛，扶着山石他轻轻地站了起来，阳光洒在身上赶走了一夜的寒冷和疲惫。走出了这温暖的角落，看到了一束束的繁花正茂，透明的露水在花瓣上轻轻滑落滴到了泥土上。绮易还不决定叫醒妹妹，他要让妹妹多睡一会。于是他顺着山路开始往上走去，他要去看看周围的环境，顺便找些吃的，因为仅靠从耿爷家里带来的干粮他们是绝对不能坚持到最后的。崎岖的山路蜿蜒着消失在了远方，没有尽头。放眼望去，全都是一些低矮的草丛，根本没有可以用来进食的果实或是其它。这么大的山，我就不信找不到一点吃的，绮易埋怨地说。可是找来找去根本没有可以用来充饥的食物，看来老天是在故意难为这两兄妹。没有充足的食物就等于签了一份死亡契约。“哥哥，哥哥！”妹妹的呼喊从身后传来，绮易赶紧往山下跑去。“妹妹你醒了啊！怎么样，身体还舒服吧？”绮易关心地问。他可不希望妹妹的身体在这时候出现些许不舒服，如果真的那样，绮易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不过还好，妹妹的身体并未出现什么症状。绮易把厚厚的衣服装进了包袱，而后让妹妹吃了些干粮。接着开始了新的行进，前行中他告诉妹妹不能太贪玩了，他们必须抓紧时间赶路，因为在这里耽误太多的时间就是食物和体力的过度透支。妹妹听话地跟在绮易后面，收拾起了年少的童心，虽然她并不明白这一切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可是她相信哥哥，相信哥哥做的一切。果然这一天行进的路程比第一天要多出了许多。
一天一天，一夜一夜......
最后一块干粮也被妹妹吃完了，看着妹妹把干粮渣从地上捡起放到口中，绮易再也忍不住落下了泪水。自己已搞不清走了多少的路，踏过了多少日月星辰。可是最让他惧怕的事情还是到来了，食物都被吃完了，而前方还不知道还有多少路要走。因为急匆匆地赶路也没有休息好，两兄妹身上都出现了一些不适。绮易因为好多天多没吃饱，肚子时不时的隐隐作痛。嘴唇上也起了许多大大的水泡，一碰就疼。而妹妹就更不用说了，本来就虚弱的身体现在更是脆弱，似乎寒风中一颗孤独的苇草随风摇摆不定，没有方向没有力气与这寒风抗拒，不知在那一刻就会被无情地折断。可是因为有了哥哥，有了哥哥的臂膀她依然坚强。“妹妹，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些吃的，可别乱跑！”绮易叮嘱着妹妹。而后拖着疲惫的身体踏上了崎岖的山路，路边的景色都是惊人的一致，没有什么大的出入。绮易着急地在茂密的树丛之间穿梭者，他希望会有一颗果树硕果累累地显现在眼前。可是经过最后一颗树丛之后前方也没有了树木，只有矮矮的绿草铺满漫山遍野。无力地依靠在树上，绮易垂丧的低下了头。我是不是该放弃呢？绮易在心里这样问自己，此刻是否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道路。可是想来想去他依然决定坚强地走下去，因为现在的放弃就等于是放弃了生的希望，虽然不知道前方的路是怎样，可是对于走过的路他却深有体会。再一次撑起疲惫的身体，绮易走进了漫漫草丛中。尖利的叶尖无情地刮着瘦弱的躯体，绮易有几次差点倒下去，可是他依然强打起精神拨开杂草好让自己瘦弱的身体穿过。
不知经过多长时间的前行，绮易的胳膊已被划得伤痕累累。老天不负有心人，一片稀松的玉米地在绮易面前出现。而绮易也终于再也坚持不住，重重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