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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乌帕尔朝圣


作者:秦钟 举人,3721.4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608发表时间:2012-08-24 16:37:53
摘要:游山,动人心弦的是各式各样的树,醒人耳目的是泉源与溪流,百看不厌的则是颓败的高山与丰茂充盈、百鸟啁啾的低山,其次才是穆斯林式的信仰理念与建筑群。

刚立秋不久后的(八月十六日)一个下午,女婿小许陪女儿小霏练习驾驶。车子空座,我与妻子孙扬带着两个不懂事的孙儿枯坐在家,觉得也没有啥意思,因此,就跟随他们一起出门浏览观光,同时也想放松一下。
   时下经济宽裕,出行方便,拥有出行工具已成时尚。人各有志,说起女儿小霏学车,其意已决,势在必行,我们也不好提出阻拦。正好是个暑假休闲的好时光,女儿上车学技,几进几出,我们也不用过分担心。这次出门,奇瑞车直接开到60公里外的草湖,都是女儿小霏坐了驾驶位。由于光和日丽,风景不错,游兴正佳,时间又绰绰有余,征得我的同意,再由女婿小许驾车,轻车熟路,我们一行来到乌帕尔朝圣,观赏攀登维吾尔圣人出生成长讲学的艾孜热提毛拉山。
   我们一家六口,环绕折腾了一周八匝,此时爬山是有点晚,又缺少充分的精神准备。然而,车到山前必有路,游山玩水正此时。沿着中巴出境公路,在距离疏附县36公里处,我们又越过两座毗邻的乌帕尔大桥,拐入一条比较狭窄的通道,在不远处,就是我们要瞻仰的维吾尔圣人——宋朝(1000多年前)时期的语言学家,《突厥语大词典》的编撰者麻赫穆德·喀什噶里纪念馆(麻扎)。
   一踏进门坎,就有一尊洁白肃穆玉石质地的麻赫穆德·喀什噶里雕像耸立在绿树如云,果香扑鼻的花园草丛高台之上。麻赫穆德·喀什噶里身材高挑,骨板硬朗,满脸胡茬,长衫拽地,昂首挺胸,风尘仆仆,右侧腋下挟持着一撂书卷,像是从宫廷或者会议向我们走来。他步履稳健,态度从容,和蔼可亲又旁若无人,目光集聚又神情专注,是要向人们宣示讨论什么问题,或者要解释声明一项新的发现。
   在风景区大门口,还有从伊犁州以及毗邻的国度来的几拨已经下山的青年游客,他们围站在麻赫穆德·喀什噶里的雕像前与驻地的管理人员和农民的孩子们喁喁交谈,探讨争论,签字留念,好像恋恋不舍游兴未尽,不愿意离开似的。因为我们拖儿带孙,行动迟缓,又不明就里,必须抓紧时间,赶快上山,满足一次心灵与眼睛的盛宴,同时也是一次全身心的熔炼与陶冶。
   时移世易,九百多年前的维吾尔大学者、著名的哲学家,语言学家麻赫穆德·喀什噶里活了九十七岁。在他五十来岁的时候,因为喀喇汗王朝发生了宫廷政变,他这王室后裔也被迫流亡到海外的伊拉克十多年。在十一世纪下半页,他在国外完成了卷页浩繁劳心费神的,包含有7000多词条的《突厥语大辞典》的收集整理与编撰工作。此书对于十世纪中亚,西亚的天文、地理、部落、山川脉络、要塞关隘,民俗文化详加考释,仔细斟别,纪录翔实,是他留给世界一笔珍贵的文化遗产。麻赫穆德·喀什噶里到了晚年才回到故乡,并且继续进行词典经文的研究与推广工作,死后就安葬于艾孜热提毛拉山。
   游艾孜热提毛拉山,其爬山玩景打发时光,又是在和煦的秋阳里,本来就不会太轻松,这次又有两个一至两岁多的孙儿霈泽、啸啸的累赘与包袱,平添了我们爬山的难度和游乐观赏的兴趣。
   艾孜热提毛拉风景区依山傍路,古木参天,森林如被,好花如云。全因为这儿有一脉良好的泉源与圣水,有一处如簸箕如圈椅如指掌般有点凹陷的雨伞状地形与人脉,还有如梯田如裙带如脉络般的路径与平台。本来是一面普通的沙石山,几处浅坡梁,在以沙漠与戈壁滩为主的新疆南部是成不了啥气候,形成不了啥景色的。可是,不同凡响的是这儿有一处万壑高山之下的喀斯特地貌,在山体表层以下充满了皱褶与漏斗,而且半个山坡的钟乳岩之下应该是一支古远的地下河床与泉脉,因此才有生生不息、汩汩流淌雨水和雪山水的环绕与滋润,才形成了一座别具一格,如阿克苏苍翠碧绿的天山“神木园”一般的好去处,这儿同时也是一座纵横交错的麻扎(乱坟)山,魂灵山,是穆斯林群众死后升天,众神集聚的好地方。
   山体左边有近百层台阶,曲折盘旋,直通山巅。据说与圣人麻赫穆德·喀什噶里的享年(97岁)相等。我们拾级而上,顾中轴线而偏左向上攀登,这样下山时,再向右看齐,就可以不走回头路且可万无一失。我们在丛林中徜徉移步,我们在遮天蔽日古色古香的环境中寻找感觉,唯恐遗漏了其中的一个景点与文物。妻子孙扬,孙儿霈泽与女儿一家,他们不疾不徐、循序渐进,一边要看护好两个小冤家,让他们玩得高兴,不要让他们烦恼,也不能让他们受到惊骇与碰撞,还得出力流汗,艰难地冲顶。我则是照顾全局,左顾右盼,为了寻找乐源与风景走向,纪录拍摄下这次不平凡的经历与游程,就得兵贵神速,就得游目骋怀与东张西望,就得魂不守舍与忧心忡忡。我关心这里诸如森林资源的品种与花木草树的形状与分类,不同国籍男女游客的行动心态与仪容,还有景点地质结构与裸山茂林之间的关系与联系,同时一身而兼多职,即是导游与联络员、报话员,又是收容队与协理员。因此,我是惊奇的,忙碌的,慌惑的也是积极向上的。
   在簸箕形的山势环抱之下,依山赋形被巧妙地砌成了几级平台,而且于各处草坪展览厅处都有浓郁穆斯林特色的景点。其讲经室、宣礼塔、博物馆、楼阁经帆,纷纷扬扬,错而不乱;其树木藤萝高大森然,枝叶交互又前赴后继;其隐蔽在树枝间雕镂奇绝的点染木刻梁柱、圆顶建筑相互映衬又各不相同。所有这些,都展示了一个游牧民族宏博的智慧与审美取向,还有这个民族宗教仪式的过去未来与理想追求。我想,不论民族与汉族,不论关内与关外,对于祖宗、教规、祭祀与鬼神,其认知与敬畏是大体相当的。对于祖规祖训祖德,这是不可以随便更改与移异的。因此,在祖先的坟茔与灵魂出窍的墓地附近,其文物保护与植被复原,就来得十分认真与拘谨。即使是古木的残骸遗骨与经纬脉络的分布,也要保持其生前古有的形态,唯恐触及惊扰了先贤与众神,唯恐过犹不及或者颠倒了是非,而引起了某种自然与社会秩序的混乱,这是万古不易的真理。这几个方面,在新疆的文化与宗教审美中,几乎是千篇一律地雷同与屡试不爽的。
   游艾孜热提毛拉山,动人心弦的是各式各样的树,醒人耳目的是泉源与溪流,百看不厌的则是颓败的高山与丰茂充盈、百鸟啁啾的低山,其次才是穆斯林式的信仰理念与建筑群。小山坡上有麻赫穆德·喀什噶里的坟墓,其墓的北侧有他生前著述游学的陈列馆;其东面有一座庄严肃穆的清真寺。陵墓的正下方有一眼清泉,被一圈大栅栏包围着。泉边有一丛合抱的古杨沙枣,其树干苍老遒劲,虬枝盘曲,花繁叶茂,确实是一大奇观。
   艾孜热提毛拉山还有各种各样的树木和花草。有柳树、桑树、塔松、刺柏槐榆,也有各种灌木、荆棘与藤条。在前门口麻赫穆德·喀什噶里雕像的周围,就有几棵苹果树,巴旦杏与李子树,如披如盖,如伞如云,枝繁叶茂,星星点点,硕果累累。山上的柳树多是百年古木,耄耋老者,或匍匐粘连,或搭桥起拱,像患难夫妻,迷惘情人,难友战俘一样,生死不离,相偎相依,盘根错节,横亘时空,留给人们巨大的问号与思维驰骋的想象空间。塔松与刺柏的阵容强大,威武不屈,如山岳,如屏障,如迎宾,纵成队,横成方,叫人想到骨骼与气质,激昂与严整。杨树最多,莾莾丛生,粗直凝重,碧绿苍翠,填满了沟壑与山凹,罩住了天堂与大地。而沙枣红柳,卑槐丑榆,好像是对过渡带的填补,又好像是舞台上的龙套与配角,或臃肿,或扭曲,或傍逸斜出勾肩搭背,有时也会露出麒麟皮下的马脚。在绿草与黄花、山石与绿潭掩映之下,各行其是,各得其所,各长精神。
   山不在高,水不在深。要说能画龙点睛,形成气象的就只有溪流与泉源了。在艾孜热提毛拉山,说是山,其实局部之间只是个小山坡,(其最顶端肉眼很难穷尽,全是干沙与裸石,直至达到雪峰之巅),纵横也不过上百亩地大的面积,却有大大小小数不尽,说不清的泉眼与溪流,像星星,像眼睛,像矿洞或者是小姑娘做早操一样,左右勾连,上下呼应,有的居然如腰带,如裙裾,如脉络一样,挽起了看得见与看不见到的手,在山体与沟槽里溶解漫漶,在时间与空间里浸渍流淌。而且在并不遥远的山脚下,却形成了闪金耀银汨汨作响的小河与激流。正是有了这么多的不解与神奇,这么多的意外与感动,才引起了广大四方游客的关注与希冀,神秘与崇拜。远道而来朝拜的,走访与传扬的,多数都要沾点仙气,带点神水回来,有病治病,没有病可以祈福消灾。也有人当下就用勺子舀取泉水喝,还要津津乐道地说:“好水!神水!冰肌玉骨的香,醒脑提神的甜。”
   艾孜热提毛拉山就像圣人麻赫穆德·喀什噶里一样,是大度的,是热情的,是渊博的,山体里边装满了久远的故事,胡子里长出了超人的智慧,颓顶里注满了渊博的知识。从山下往上梯次攀登,绿色植被从浓密向淡远,从高大向渺茫递减,人们的想像空间却在无限地延续,在扩张,在膨胀。在绿色与黄褐色沙石土梁的衔接处,有几片高高低低,零零散散的维吾尔人墓葬与坟茔,几乎与山头显眼诱人的观景台平行,麻赫穆德·喀什噶里的墓葬也在其中,只是比一般人的墓葬大方一点,平整一点罢了。因此也鹤立鸡群,引人注目。再往遥远的山顶上看:有岩石,有雪峰,有斜阳与白云彩。星星月亮是伊斯兰教义通向天国抽象的特征,因此,在这绿山与颓顶平分界线的半山腰就是天国,就是灵台,也是伊斯兰群众死后灵魂升天的地方。
   我们心情很好,玩得也很舒服。因为时逢初秋,泉深景幽,扶老携幼,女婿小许与妻儿带着两个小调皮蛋霈泽、啸啸时而奔跑,时而攀登,时而呼啸呐喊,想把脚步迈得快点,目光放得远点几乎是不可能的。要么,就得把两个小家伙扛起来,不准他们乱说乱动,只能老老实实遵守纪律,才能安静地走完山林,攀登上坡顶。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跋涉与攀登,我们终于爬到了百米之外,处于风景制高点处的观景台。观景台建筑在一处醒目的高台地上,这儿也是雕梁画栋,如鹏振翼,居高临下,视线极佳,可环视整个乌帕尔风景区的全貌,可以看到近处的出境公路与河流,也可以遥望远处的昆仑雪顶与诸峰,茫茫苍苍,浩浩荡荡。我们在此休息打站,喝水进餐,爬山留影不一而足。夕阳西下,空气清新,低处的山洼丘陵,河谷村镇,草坪花园全都笼罩在一片太阳余辉的金色里,我们游山玩水的心情也上升到了极致。我尽快地抢拍下几张照片,真想即席赋诗,歌以咏志。然而,此次出行的路线刚刚过半,我们还要择路下山,观赏剩余下另外一半的旖旎风光,时间不等人,因为要带小孩,我不能走横在斜坡下羊肠小道的沙石捷径,于是,我们就分路下山了。
   强弩之末,难穿鲁缟。上山容易下坡难。
   其实我们走下山坡还是挺快的,因为归心似箭,人心思退,再新再美的景致也会被时间与精力有所冲淡,况且天色已晚,有些景点与陈列厅都已关闭休息了,我们只好勉强把没有走到的方位匆匆忙忙地补看上一遍。这时,小许他们已经急不可耐,发动了小汽车并且不停地打喇叭,呼唤归程。我却心不在焉,还在津津有味地观赏转悠,还在雕像前像是回味总结。两个不懂事的小孙孙们漫不经心地缭绕在脚下,好像不愿意丢弃我这个老爷爷,总是要过来牵上我的手,抱上我的腿,只有一起走才肯离开。终于,我们半天的游览与朝圣就这样轻轻地被推到了尾声。
   由于我们耽误磨蹭得太久,太阳落山后的重林雾岚下,一会儿就光影昏暗,暮色四合。我们的车子在昆仑山麓下的高原地带左冲右突,我们的视线在河谷沙滩间游弋逡巡。但是我的思绪一直无法收回,想着圣人也有背井离乡的漂泊经历,然而,他却披肝沥胆,刻苦钻研,励精图治,不倒青云之志,写下了不朽的巨著,留给后世一笔珍贵的遗产。而我也年过花甲却畏首畏尾,裹足不前,读书怕吃苦,码字无新意,耽于想象,心浮气躁,蝇营狗苟浑浑噩噩混日子,不求有功,但求好玩。虽然不能和圣人一样有高远的追怀,做几点不可磨灭的大事,但是草民也应该有自己的理想与抱负,临渊羡渔,不如退而结网,先驱麻赫穆德·喀什噶里就走在前边。
  
  
   于2012-08-20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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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乌帕尔位于喀什以南偏西五六十公里的地方,它是喀什地区疏附县的一个乡村,是中国通往西亚南亚各国的运输中转站和必经重镇。作者携家人,怀着虔诚之心,去乌帕尔朝圣,顺便赏景观光,真切展示乌帕尔的独特的民族风情与文化,与朝圣者简单纯粹的思想与心灵,给人启迪。文章生动自然,行文流畅,其中蕴含多种文化元素,更有亲情支撑,丰富了文本的内蕴,欣赏!【编辑:冰煌雪舞】【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2082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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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冰煌雪舞        2012-08-24 17:25:17
  欣赏朋友的文字,展示异域文化和景观,增长读者见识,期待精彩继续!
作品见于《新民晚报》、《羊城晚报》《小小说选刊》《短篇小说》《青年教师》《椰城》《青少年与法》《深圳警察》《燕赵都市报》《北方作家》《做人与处世》《考试与招生》等全国各级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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