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散文】碾的传说
碾,在现代化的今天,好多年轻的人很可能已经见不到这种工具,或者即使看到也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它是用石头琢打而成,主要由碾盘和碾砣组成,它主要功用是把谷物碾压去皮,然后研磨成粉。
在我的记忆里,碾,也早已被时光流淌、岁月侵蚀得风韵不存,支离破碎。就好像火的来源一样,冷不丁地去问你我他,说不定一时间真的还被问得瞠目结舌、措辞难据。这不,前二天闲来无事,去一个公园去溜达,不经意间一横一卧的而块扁平的石头挡住了我的去路,望着它们满脸苔藓、一身沧桑的样子,心海难免责怪设计人不具匠心:怎么把二块烂石头放在景观之地?
“叔叔,请问您,这二块石头放在这里干什么呀?它们有什么用呀?是不是珍贵的太湖石呀!”望着二位只有十来岁的小女孩的一脸疑云,我极力地在记忆的五线谱上搜索着……
木讷了半天的我,终于小心翼翼地从心海的零乱堆砌物里找到答案:“它们不是二块普通的石头,而又是而块普通石头打磨而成的工具,它们曾是人们赖以生存的加工食物的工具。”
看着她们一头雾水的样子,我心海里飘来了一个美丽而又苍凉的传说。
在我家乡港城,那个生我养我的普普通通的小村庄,虽然没有出现过什么名声显赫的达官显贵,但她犹如一株静逸的幽兰,芳香永远飘溢在灵魂最深处。
那个默默无闻的村前,就有至今仍保存完好的碾,什么时候有的,谁琢制的,好像现在已无人知晓,也无人问津,因为年代太久远了,但对它的传说却至今流传不衰。
很久以前,由于我们村地处沿海的盐碱地,很多植物都不能生长,只能种植一些象荞麦、季、粟等,它们加工成粉前都必须先去除外壳,然后再加工成所谓的粉。当时是用一种用一直叫石碓的工具来舂的,这种工具浪费很大,往往在除壳的同时,也将谷物的籽舂坏或变成碎粉,而且这种活很费力气,有钱的人家都是雇佣长工做这活的。
有一年,一位叫王羊的小伙子,因无钱葬母,卖身为奴(有点像严凤英主演的黄梅戏《天仙配》里董永的身世吧),来这里干这活。有一天夜里,狂风暴雨下了一夜,天刚蒙蒙亮,雨就无声无息地停了。
习惯早起早作的他,睡眼惺忪地来到碓前,准备清除碓桕中的雨水和杂物,当低头定眼向下看时,让他大吃一惊,不知什么原因,一条碗口粗的大蛇,被落下的石碓压在里面,正好是蛇的七寸部位,血流不止,看样子它已奄奄一息。
善良的王洋惊愕之后,壮着胆子,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碓抬起,然后找来干燥的面粉抹在蛇的受伤部位,且用麻袋和麻绳包扎好。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那条巨蛇痛苦地睁开眼睛,望了望自己的伤口和眼前站着的人,然后缓缓地向河里游去,潜入水中,水中留下了一道被它激起的浪花,在水青、苇绿、云白、天蓝的映衬下,浪花里还幻着丝丝血红,最后宛如一朵莲的陨落消失在碧波荡漾里。
岁月匆匆,光阴似箭。
一年后,又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朦朦胧胧中人们听到人声鼎沸,狗吠不止,但无人知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翌日清晨,雨戛然而止,睡眼朦胧的王羊,照例早早起床,去做自己的事,可老远他就发现:原来露天的碓场,被盖起了崭新的场棚,很大,也很宽敞。
走近再瞧,场棚内不知被谁放了一盘崭新的碾,它的木头配件正散发着桐油的诱人的气息。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三个类似酒坛的东西,封口贴着“此内装有钱财,悉数赠与王洋”的封条,从未干的墨迹来看,最多不会超过半个时辰。据传说这是那条巨蛇为报达王洋的救命之恩,特地送来的。
为人忠厚的王洋,并未私吞这三坛钱财,迅速地报告了庄主,这位狡诈的庄主还算精明,把碾房周围的十亩田划归王洋,并私吞三坛钱财。
这回王洋总算有了立身之地,并沾沾自喜地渡着自己的时光,也无什么奢求,可谓是知足者常乐。从此他经营着十亩薄田和碾房,善良的他对本村贫民百姓来碾谷子,从不收钱,相反地还要帮助出力。
他始终孑然一生,直到老死,留下这盘碾和碾房成为全村人的共有财产。这桩事是何年何月发生的,没人说得准,但一直就是这样流传了下来。
随着时光的流淌,农业技术的发展,我们村像其他地方一样,淘汰了不该再种的庄稼,植物的变更,人们已不再使用碾了。特别是新型的粮食加工机械进村,碾房只偶尔会有人进去,坐一坐,望一望,后来由于那条河的拓宽,连碾房也被拆掉了,留下了赤身裸体的碾百无聊赖地承受着阳光、风雨、霜露和雪冻的侵蚀和风化。
但,关于它的故事还没结束,据我所知,这古老的碾曾祸害过一个人—陈大头,他并不是大款,而是身材矮小,好像《封神榜》里土行孙差不多,因为他头特大,被人叫出来的绰号。他是个十分不勤快的人,三十好几还是光棍一条,生产队长拿他没办法,一度让他做队里的记工员,就像现在的考勤员,一来以帮他挣点工分好养活他老娘,二则以平息社员们对他游手好闲、吃救济的愤愤不平。可就是这样他还是不安分,就是做考勤员的事,他往往是躺在家里的床上,按照自己的想象去填,这更引起了社员们的一片怒骂声,气得他六十多岁的老娘跳了几次河,幸好被人救起。
好吃懒做的他,比电视剧《篱笆、女人、狗》中的铜锁还要堕落,后来大队开会研究决定:总不能让他饿死,由大队出钱购买一辆驴车和一头毛驴,让他当车把式,为各生产队运输购买的种子、化肥、农药什么的。本该把毛驴车停到生产队的社房(就是养耕牛的房子),可他懒到毛驴车直接赶回家,毛驴难免会叫,他还气呼呼地拿棍子拼命鞭打毛驴。
嘿,他这招还算灵,毛驴数次挨打后不再敢叫了,可毛驴饿是受不了的事,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先是仰头吃他家门前关杨树的绿叶,后是嫩的枝条,最后啃树干的树皮,把好端端的春光绿色啃成深秋、严冬。
他家门前的场地,被闲来无事的驴用蹄子爬得左一个坑,右一个塘,坑坑洼洼,有时驴打滚,扰得尘土飞扬,远视有黄土高原的古战场之感,近瞧,一片狼藉,恰似恐龙时代的垃圾场,气味难闻得让人不敢喘气。
大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没公干时继续鼾声一片。可有一天睡梦中他,被“啪”的一声巨响给惊醒了,原来是他家门前最大的一棵已枯死的关杨树,被拴着的驴给活活拉断了,只剩下了不到半米高的桩子,杵在那里。
这回,他不得不急了,心想:这最大的树都被拉断了,那剩下的小树肯定没什么用,得赶快想办法,要不然要是把毛驴给跑了,那村支书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可怎么办呢?
躺在床上想了三天,没想出来办法。心里有心思的人就是这样,心急火燎,扰得他开始睡不着觉了,火烧腚一样,家前屋后到处乱窜。
窜了两天,他还是没找到理想的办法,于是他开始扩大到全村子转,寻找解决栓驴的办法。
终于有一天早晨他转悠到河边,远远地被他望到杵在碾盘上的碾砣,望着中间有洞眼正好可以用来栓绳子,高兴得他一蹦三圈地回家,赶来驴车将碾砣拉了回家,安放在门口,一边栓驴还一边骂骂咧咧地说:“我看你这懒驴再会怎么样!”
本以为这回可以继续睡大觉了,可好景不长,二十几天后,在他的腰上莫名其妙地生了毒疮,正在系裤腰带的位子,一天到晚往外冒坏水,大、小医院包括南京、上海当时著名的医院都瞧遍了,可就是看不好。夏、秋还勉强对付过去,可冬、春需要穿棉衣需系腰带,真还没办法,只好每天两手提着裤腰过日子,害得他三次上吊,不是绳子断了,就是房梁折了,就是吊不死。
他母亲无可奈何地到处找偏方,照样治不好,一晃两年过去了。
有一天来了一位“仙奶奶”在他家前后转了一圈,然后煞有其事地对他和他母亲说:“你们赶紧快把这碾砣送回去,否则你一辈子也别想治好这毒疮,另外在你送回去的当天晚上,必须按照我的话去做:烧两个时辰的纸钱,并祷告两个时辰,包你十天后就好了。”
死马当着活马医吧,他妈为了自己儿子能早日治好,请来几位邻居,帮他把碾砣送回碾盘上。当众人走后,按照仙奶奶的吩咐去做祷告。果不其然,后来大头腰上的毒疮真的慢慢就痊愈了,一时被传为奇谈。
我这并非宣传仙奶奶的道法,仙奶奶一出面并不是给他把脉治病,而只是在他家前后转了一圈,就断定要把碾砣送回,其意途有下面几点:一是,肯定被她看到了到处脏兮兮的状况,毒疮持久不好与其清洁卫生密不可分;二是如果碾砣不送走,那驴还会继续拴在他家窗前,只有把碾砣送走,他才会把驴送走,这样就断了脏源;三是怜惜多少年遗留下来的古物被拆分开来,确属对不起祖先;四是治疗的药品表面上看是香灰,实则是中草药什么的;五是她跳大神也只是幌子,她很可能知道一些医学知识;六是治好,很可能只是一个巧合,毒疮流了两年多的脓水,很可能本生就要好了。
后来时来运转的大头竟然让他找到了老婆,卖了辆中吧车,跑起了运输,很是发达,日子过得挺红火,生活挺富足。
在河未扩宽时,碾房由于再无人使用,孤零零杵在村庄前面,显得很凄凉。可不知何时起,又悄悄地有人光顾,那就是由于人们时常会在雨天看到有两条大蛇出入碾房。
每逢下雨时,蛇从碾房出来,借着雨露能飞一样地行走在河岸边的芦苇梢头,传说其中一条就是当年王洋救出的那条黄风蛇。
再后来,传说碾房的蛇仙有灵气,象小孩夜啼、虚惊等小毛病,只要父母带着小孩到碾房烧点纸钱,叩拜几次,小孩就会自动地安然无恙。这或许是精神治疗吧。当然这些祭拜也只能在傍晚时分进行,夜晚绝没有人敢去,毕竟有大蛇出入。
时间很快到了1980年土地承包制象全国各地一样,在我老家的小村庄迅速推广起来,先是一个生产队分成了二个组,再后是土地承包到户,这就形成了原来生产队的社房、仓库没有作用了。后由村上干部做主,将其卖与一个朱姓家居住,可他家住进没有二个月,大人小孩都会感觉浑身不自在,成了医院的常客,吃药打针无数,可就是不见效果。
再后来,他家请来了风水先生,说他家住的仓库住不得,因为村里的一条主干道边的一条小河直冲他家,须用一块巨石作为“青山石”来挡住相冲的阴气。于是他家想起了那久置不用的碾盘,把直径近4米得碾盘运回他家,竖埋在他家的后里。
可不知是风水先生胡说八道,还是那碾真的有灵气,不但没有挡住阴气,反而接二连三出现一连串的怪事。
那一年正月初三,我回家孝敬父母。吃过中饭,闲来无事,就到村子上小时候和我处得要好的人家去打扑克牌,消磨时光。由于那一天天气格外晴朗,索性就将桌子搬到室外,在宽敞的场地上玩,一来解决围观人的兴趣,二来还可以晒一晒太阳,边打牌边来一次日光浴。
下午三点钟左右,由于朱家住的仓库离村子距离较远,没有按上自来水,她家的老婆就挑着水桶,领着八岁的孩子到村上的人家挑水。第一趟我们也看到聪明的孩子尾巴似的跟着他妈妈跑来跑去,可第二趟来时就没看见了,有热心的村民就提醒他老婆。
他家老婆也迅速往回赶,可没有两分钟就传来了她撕心裂肺的哭声,当我们赶过去看个究竟时,发现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小孩竟然淹死在深不到10公分,直径不到20公分的下雨时留下的小水坑里。
后来又听说他家的老婆一则思念她的儿子,二则得了一种间歇性的神经病,在一个瓢泼大雨的夜晚,误入她家后面的小河里。剩下孑然一身的朱姓一人,还三天两头得病,未解其妙。
再后来还是那位“仙奶奶”路过,劝其将碾盘送回,否则还会丧及自身,经过风波的他无可奈何地送回了碾盘,自那以后,身体很快恢复健康,后来他拆掉原来生产队的仓库,搬入其他宅基从新重新建造了房子,听说前几年又娶了老婆,晚年得子。
当然是否与碾盘有关,我不能断然,但他挪动碾盘,使碾一分为二是事实,使我们联想一起,特别二次都是“仙奶奶”出面、治病。而使他们从痛苦变为安然无恙也是事实,内在有没有联系不得而知,我已不想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