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散文】向幸福出发
中央电视台的大楼很高,我坐在轮椅上,竟然有一瞬间,不敢仰视它。
蓦地想起童年时那间低矮的旧草房,一家六口蜗居在窄小的空间,房前屋后种着红的黄的柿子、青的紫的茄子、直的弯的黄瓜。最喜是母亲在李子树下种植的几丛菇娘果,果子未成熟前,小心翼翼地拔出里面的果肉,能当作口哨,俗称“咬菇娘”;我常常央求姐姐教我,因为母亲说,只有天资聪慧的小姑娘才能咬出美妙的音乐。当树上的李子还懒洋洋地泛着青光之时,树下的菇娘果就争先恐后地点起了红灯笼,在初霜或晨露的映衬下摇曳生辉。那时候的幸福,是把自己想像成李子树下最聪慧的小姑娘,串一串小红灯笼,跟着星星一起眨眼睛。
几年后,家里翻盖了红砖房,买来彩色电视机,中央电视台的台标像一个图腾,立刻在年少的心里种植下神圣和向往。北京,一个遥远又亲切的名字;电视台,一个创造神奇故事的地方;主持人,一个传递奇迹的人物。古今中外、世界各地,在那十四英吋的屏幕上,惊叹着农村孩子的目光。那时候的幸福,是跟哥哥姐姐在电视机前倒数,直到把电视台的台标数亮,我们就雀跃欢喜。
后来,经过浮浮沉沉的岁月流转,远去了李子树下的小红灯笼,也淡化了对电视的执著。轮椅上的我,很长一段时光不敢碰触“幸福”这个字眼。坎坷的命运让亲情、友情和爱情来得更炽烈,唯觉“幸运”二字更贴切。生命在只能接受“爱”,而无能力爱别人的时候,接受得愈多,压力愈沉重。很多时候,怀疑幸福的真实性,如当日被东哥抱上喜车时的羞涩,如初为人母时的惊喜,如友人重逢时的感慨,恍如梦中。那段漫长时光里的幸福,是被动的,偶尔看一次电视,也会下意识忽略中央电视台的台标,甚至忽略电视的内容,就像忽略某些快乐,亦或忧伤。
2010年飘雪的1月,鲁迅文学院之行仿佛一道霞光,照亮我对世界的好奇和憧憬。那日傍晚时分,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北京叫八里庄的地方,周围的街道有些破旧,转了好几个弯儿才看到鲁迅文学院的大门。古色古香,高高的围墙挡住我的视线,也挡住了飘落进来的尘土喧嚣和浮躁,彰显一种幽静典雅的气息。东哥忙忙碌碌办入学手续,我和儿子在旁边等。大厅里微凉,鲁迅先生和丁玲先生的塑像就在身边,我深深感到正在接近一种巨大的东西,这种东西丰厚而有张力,强烈地震撼着心灵。有些迷惘,有些胆怯,有些兴奋,有些期待;如此近距离贴近北京,寻找大师们的足迹,这必将是一生中最宝贵的记忆。那一刻的幸福,“文学”气息从四面八方吹来,唤醒我停留在十八岁的韶华和梦想。
接下来的日子,李子树下的小姑娘又蹦蹦跳跳地复活了,在文字世界里如饥似渴地找寻着灵动的菇娘果,然后串成一串串火红的小灯笼,与星月牵手,跟风雨同行。犹记2012年乍暖还寒的2月,CCTV12频道的施东飞编导专程从北京来长春,做专题片《因为爱情》。最喜这个片名,从此爱上中央电视台《道德观察》这个栏目,喜欢上主持人路一鸣的解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那时候的幸福,带着些许欣慰,用努力和坚持把爱的力量积聚,再一点点回馈给爱我的人,微笑也开始泛着甜甜的味道。
幸福是什么?当2012年6月,父母和东哥推着我再次踏上北京之旅,我开始郑重思考这个问题。录制现场的背景墙上,中央电视台台标与“向幸福出发”五个大字交替闪烁,时而切入蓝天白云草地和翅膀的画面,突然想起我的座右铭:“没有翅膀,依旧可以飞翔;我的羽翼,扎根在心灵之上。”李咏问东哥:“你幸福吗?”东哥说非常幸福。李咏问什么是幸福?东哥回答:“简简单单爱。”泪水随着这五个字盈满我的眼眶。简简单单做事,简简单单做人,简简单单欢喜,简简单单期待,简简单单生活!此情此景对幸福的感悟,是二十年的苦辣酸甜,是痛并快乐着的泪花,一曲《问情》唱不尽一生的牵挂:“山川载不动太多悲哀/岁月禁不起太长的等待/春花最爱向风中摇摆/黄沙偏要将痴和怨掩埋/一世的聪明/情愿糊涂/一身的遭遇向谁诉/爱到不能爱/聚到终须散/繁华过后成一梦啊/海水永不干/天也望不穿/红尘一笑和你共徘徊……”
《向幸福出发》节目播出后,手机、微博、QQ、邮箱纷纷收到祝福,有熟悉的陌生的,有远的近的,有领导也有师友,有亲人也有同学,真挚的话语填满心房,感动之情久久不曾离去。曾几何时,我以为自己是天空独舞的燕,在封闭的时空里仰望苍穹,找不到方向;如今,鼓足勇气面对每一张面孔,熟悉的,陌生的,远的,近的,笑容依然那么可敬可爱。原来,只要愿意,每个人都在“向幸福出发”的路上;原来,生命本身就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