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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斯人独语】半山寺记忆之四:稿爷


作者:姬宇 进士,7720.3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395发表时间:2012-08-28 11:25:34

半山寺外的山岗上有一座孤坟。这座孤坟偎依在路旁,显得孤零零的,旁边没有什么树木,周围只有一些杂草丛生。这座孤坟与别的坟大不一样,这座坟是有一些碎石块垒砌的,看不到有泥土,坟上是寸草不生。这孤坟里睡得不是别人,就是我的稿爷。
   稿爷是我的远房伯父。对于这位稿爷的相貌,现在我已记不清楚了。稿爷在世的时候,我只有六七岁。和稿爷真正生活在一村也只有一年多的时间,那时我年幼无知,只顾自己玩,很少关注稿爷的生活,对于他以前的事更是无法知晓。稿爷常年生活在外,所以,关于稿爷的一些事多数都是听奶奶告诉我的。
   稿爷的家世应当在我们村,乃至我们村的周围都是显赫的。稿爷出身于一个地主家庭,在当时可以说富甲一方。
   他家的老屋,我是亲眼见过,那是个气派!可以这样说,长这么大我没见过那样的房屋。老屋位于村的中央,向阳背阴。整个房屋的造型有点像电视剧里小型宫殿,房屋的前后跨度比较大,大约有二十来间。房屋是青砖黑瓦,大门非常宽阔。房内有十根红色的柱子,每根柱上都雕刻着龙,横梁上刻着飞凤。只是可惜,这座老宅现在已不复存在。它在一场政治风暴中惨遭毁坏,它被当时的大队征收当作牛棚。生产队所有的牛都拴在里面,可想而知,那里面是怎样的一种情形。现在只剩下一些坍塌的墙,凸显在疯长的茅草丛中。
   奶奶说稿爷家虽是地主,可他的父亲从未把自己当作是个地主。他父亲为人和善,深得村人的尊敬。当时,他家的田地在村中是最多,租给村人去种,收很少的租。如果村中有人家没粮食,他家会主动给送去,是不会要你还的。奶奶说,在民国期间,稿爷的父亲是村里的保长,家里有十几条枪,还有家丁护院。可是稿爷的父亲从未仗势欺人,他是极力维护村人的利益。由于他老人家维护得力,村人很少受到邻村的欺负。稿爷有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弟弟。姐姐嫁给了邻村的一户人家,现在已经八十多岁了,但身体还很硬朗。弟弟仍然生活在我们村,不过住的不是他家的老屋,而是在村外盖得三间瓦屋。自从稿爷走后,他们那个家族是一蹶不振,生活的非常艰难。
   稿爷年少得志。由于家庭富裕,稿爷从小读私塾,而且聪明异常。在十五六岁时,稿爷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北京的清华大学。稿爷是我们村的第一位大学生。在校期间,由于稿爷的发奋,他被保送到苏联留学,而且是我们共和国第一批留学苏联的大学生。后来,稿爷回国了,被留在清华大学任教,还搞什么研究。对于稿爷在北京的具体情况,村人是不知道的,所以我也说不上来。
   按讲稿爷是一定会飞黄腾达的,而且也会给我们的家族带来荣耀。可是,天不遂人愿。一场政治风暴在中国大地掀起。这场风暴给全中国的人民带来了极大的伤害,我的稿爷也不例外,首当其冲遭到了迫害。在这场风暴中,由于稿爷的家庭背景是地主,而且父亲曾经当过保长,所以稿爷被重重的扣上了“反革命分子”的高帽。就这样,稿爷被遣回到村里接受改造。也就是这样,我才有机会和稿爷生活在一起。时间虽短,但对我来说是记忆深刻。稿爷被遣回村里,没有权利住自家的老宅。那老宅早在这场风暴到来时就被征收了,那些所谓的“革委会”说这是资产阶级的东西,要将其摧毁。所以,老宅被“革委会”安排给生产队栓牛。稿爷回来就住在原生产队的牛棚里,这牛棚就在我家前面的下坎处,地势低洼,一下雨就积水很深。稿爷在村里的任务是给生产队放牛。
   稿爷回到村里,就一个人住在牛棚里。他担心他的弟弟被迫害,稿爷亲自到“革委会”去要求与弟弟划清界限,自己承担所有一切罪名。稿爷白天给生产队放牛。晚上,他还要向“革委会”汇报。隔三差五地,“革委会”还要对稿爷进行批斗。对稿爷的批斗都是由邻村的人干的,我们村的人知道感恩稿爷,不愿去批斗稿爷。邻村的一个人是“革委会”的主任,这个人对稿爷极看不惯眼。每次批斗,就是他闹得最凶。批斗的时候,稿爷被绳子捆绑着,头上戴着一个纸糊的高帽子,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字。和稿爷同时批斗的是我们村被划为“四类分子”的几个人,他们一律被绳子捆着。后面跟着几个拿棍棒的“红卫兵”,不时地喊着口号。每次批斗一批就是半天,要将几个村子游过来方可。游过来之后,那些“革委会”的人真是惨无人道,还罚稿爷他们跪在青石子上,一跪就是几个小时。
   那时,我的稿爷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的稿爷为了不让家人受到牵连,只有默默地忍受着。但是,我的稿爷是倔强的,也是有血性。在这期间,我的稿爷也反抗过。记得有一次,那个邻村的“革委会”主任在批斗稿爷时用脚踢他,并还警告我的稿爷要好好地改造,不然会让他的弟弟也尝尝这滋味。我的稿爷一下被激怒了,他操起一把铁锹朝着那“革委会”主任头上劈去。要不是那“革委会”主任让得快,非把他的头给劈下来不可。躲得再快,还是让稿爷削掉了他的头皮。并且,稿爷还对那些“革委会”的人说,你们是混不长的。过不了多久,你们手中的棍子就会变成全红色的,相信党会作出英明决策的。
   我的稿爷预言是对的,但他没那个福分等到那一天。一九七六年的二月,我的稿爷死了。他的死让全村人陷于极度的悲愤之中,但畏于“革委会”的强权,敢怒而不敢言。我的稿爷死于一个非常小的病,如果及时医治是不会死的。由于长期吃那些糠糟之类的东西,稿爷得了“肠梗阻”。那些“革委会”的人不给他医治,还对他进行批斗。在一场批斗中,我的稿爷终于倒下了,再也没有站起来。我的稿爷死的很惨,尸体就放在那个漏雨的牛棚里,没有人敢去看他。最后,还是我奶奶央求“革委会”的人给安葬的。奶奶让我的父亲用一张芦席裹着稿爷,把稿爷葬在了半山寺外的荒岗上。也就在稿爷去世的没多久,村里来了一辆小轿车,派头不小。来人说文化大革命已经结束,要接我的稿爷会北京,并且还带来了中央领导人的亲笔信。可他那里知道,我的稿爷已经睡在半山寺外的荒岗上,陪伴他的只有那柸黄土是最为真实的呢!
   其实这么多年来,在我的内心有一件事一直让我耿耿于怀,那是我对稿爷做的一件坏事。那是一次村里放《小兵张嘎》的电影,电影里有一个情节,小兵张嘎用东西堵着了敌人的烟囱,我觉得这个好玩。第二天一早,趁稿爷不在屋里,我用一个草疙瘩堵住了稿爷的烟囱。(因为稿爷的牛棚低矮,烟囱就靠着墙下面,站在坡上就能堵住。)稿爷中午烧饭时,被熏得呛出了屋,不知是怎么回事。找了老半天才发觉,是烟囱被堵了。稿爷没有说什么,只是自己将草疙瘩拿掉。到现在为止,也只有我心里知道。我恨我自己,那时是多么的顽皮,我的稿爷已经被那些“革委会”的人欺负很惨了,我还去堵他的烟囱。
   我知道,这个过错是无法弥补的了,它将是一种缺憾一直埋进我的心里。但我知道,我的稿爷从未怨恨过我。因为,在我的心里,我的稿爷一直是那么慈祥,那么的和蔼可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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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稿爷”是一个优秀的人才,不但考取了清华,还被送到苏联留学,这些事迹,足以教村人甚至国人感到荣耀了。可惜,生不逢时,竟遇到了文化大革命这一场灾难,“稿爷”受到了许多非人的待遇,最后竟被迫害至死,让人悲愤难平。散文以平和的语言记叙了“稿爷”苦难的经历,令人唏嘘同情。其实“稿爷”只是文化大革命这一场政治灾难中的一个牺牲品,像稿爷这样被迫害的不知有多少,这场运动留给中国人的是心中一个永远难以抹去的梦魇。期待续篇。问好!【编辑:红尘无泥】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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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红尘无泥        2012-08-28 12:11:56
  半坡上沉沉睡去的稿爷爷,愿你安息!
回复1 楼        文友:姬宇        2012-08-28 14:33:23
  谢谢编辑,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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