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灯也熄了，屋里静悄悄的。菊花躺在床上，听着柜台上的猫头鹰钟在“嘀答嘀答”的响，她感到一个人很寂寞，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
　　 是的，她刚结婚没满一个月，丈夫李明就被公司领导选送到巿总公司参加一个后备干部专题学习班，而且一去就是四个月。学习班纪律森严，形式是军事化的，而且又是集体住宿的，星期天也不能回家。
　　 菊花和丈夫是大学里的同窗，大学毕业后又被推荐在同一公司里工作，他看中她的认真和美丽，她相中他的人品和魅力，他们很快在工作中相恋了。没几年，大家都晋升为助理工程师。丈夫工作积极，多次被评为公司和市的先进。这次参加学习班，据说是和选拔公司领导干部有直接关系，这是公司从上百人中反复选出来的青年典型。为了这，多少人羡慕得心痒眼红。
　　 就在昨天，丈夫要去市学习班报到，书记和公司经理等都来为他来送行。书记语重心长地对李明说：“这次全市系统的同行业许多优秀青年在一起，你是代表咱们公司的，希望你认真学习，遵规守纪，争取优异的成绩……”还特别关照他中途不能缺席，处理好新婚与学习之间的关系。
　　 书记说这番话时，菊花也在场，她也当场表态：一是感谢领导的关心，二是支持丈夫一门心思学习。因为她明白，书记这话也是对着她的面而说的，这也是对她的考验。她高兴的是丈夫外出学习深造，以后的仕途也许会更宽广，但婚后刚一周就孤身一人要守四个月的新空房，她觉得时间太长。为了支持丈夫的事业，她终于笑着表态。临别那一夜，他们互相鼓励，兴奋得没合眼。
　　 新婚刚分开一周好像是隔了一月，分开一月好像是隔了一年，那个日子就像是在心头爬着蚂蚁难熬，她常常在想，不知道丈夫会有什么感觉？
　　 两个月后的一个夜晚，菊花看完电视刚刚熄灯想入睡，门铃突然响了。“谁来了？这深更半夜的。”她大吃一惊，赶忙披衣起床，悄悄的轻手轻脚来到门口。从猫眼里往外看，只见月光泻进楼梯一角，银子般的亮。门外的月光下站着一个人，她看清了，那不是别人，是李明回来了。他才外出两个月怎么就回来了？是他偷偷回来了？她觉得很奇怪。
　　 她打开门：“嗨，你这鬼，怎么回来不打个电话？”
　　 “想死你了，我让你有个惊喜。”他把手中的小包一扔，紧紧地抱住了她。还一股劲儿地朝她脸上吻着。
　　 “没出息。你这是……”她虽是这么说，可心里挺热火的。可不是吗？男人也许不是常人说的摆设和艺术品，他们成熟的本能是用来生活的。
　　 “你怎么会有空回来?”她躺在他的怀里温柔地问。
　　 “学习班二个月的军事训练完成了，学习班组织大家游览黄山风景名胜两天，是自愿报名的，班里有五个人都已经去过二次了，领导实事求是，破格允许请假……”
　　 她望着他黝黑的脸，用力拍打着他的肩膀：“你呀，怎么能这样没出息，你以为我会飞走？”
　　 他只是笑着，轻轻地用手摸着她的肚皮问：“有了吗？”
　　 她娇嗔地一笑：“有什么？那会像你想得这么快，还没感觉呢。”
　　 “我想抱个小宝宝。”他微微地朝她笑。
　　 “瞧你，是想我了吧？“
　　 “是的，做梦都会想到你，你每天一个人挺寂寞的，谢谢你的支持。”
　　 “别说傻话了，我可不想你。”
　　 “真的？”他把搂抱得紧紧的。
　　 “明，这次你回来可别让人知道了，要是被人家汇报了公司领导可不好。”菊花忽然脱口而出。
　　 “知道了，在家里住一天陪陪你，不出门，明天晚上就走。”李明望着菊花。
　　 “好的，我明天调休一天。”她很和美。
　　 第二天天黑，李明乘大楼里人家熄了灯，就悄悄下搂。
　　 她怕别人碰到了没有去送他，他招了一辆出租车就直奔市里。
　　 二个月还不到一周，她上班时忽觉喉咙口一阵恶心，不由自主地将早饭吐得干干净净。
　　 “这是怎么回事？是得了胃病还是什么？”她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流着痛苦的眼泪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公司的姐妹看她很难受，脸色又不好，就扶着她来到了附近的街道医院看病。精明的老中医把脉后笑着说：“结婚多久了”？
　　 “四月多。”
　　 “恭喜你，你怀孕了！”
　　 “什么，就他回来这一夜难道就？”她奇怪了，但心里很兴奋。
　　 快嘴的小姐妹们立即把这个消息传了出去。于是，引起了公司周围一些女同志的议论。有经验的女同事板着指头帮她横算竖算，觉得情况有些复杂。她们吃吃一笑，偷偷地在背后议论开了。
　　 第二天，她走过食堂门口，听到李明科室的几个女同志都在朝她指指点点。
　　 耳边还传来轻声的议论：“我看，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
　　 “是么，你看她结婚后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对了，有人看到她前不久还去过舞厅与几个老总跳过舞……”
　　 “是不是野种染在身上了？”
　　 “呔，她给老公戴绿帽子？”
　　 “嗨，看她在老公面上如何交待……”
　　 “这有什么，天底下戴绿帽子的人多的是，你没读过‘普希金的故事’？他是俄沙皇时期的伟大诗人，但他的老婆也甘愿与他人鬼混，让伟大的诗人戴了绿帽子，这人的事情真的弄不清楚……”
　　 “可不是吗，她丈夫还在外面培训不知道此事呢？”
　　 人言可畏。她听到这些话后站在一棵大树下痛哭了，哭得十分伤心。但又怎么对这些人去说呢，有些事情会越说越麻烦，只有让李明回来了才会揭晓……
　　 她每天一个人默默地上下班，她避开了公司和同科室女工的眼睛，每天总要看一遍自己的肚子，还要看看自己走路的样子改变了没有？她任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似乎与那些女人日渐疏远了。
　　 四个月的漫长日子终于过去了。这天午后，李明终于取得了优异的学习成绩回到公司报到，但他根本不知道，他的背后有多少人用异样的目光在看着他……
　　 这一夜，李明和菊花躺在床上，拥抱着辗转难眠。她把头紧紧地靠在他的胸前，就像一只温顺的小山羊偎依着，把怀孕的喜事告诉了李明，情不自禁地又流着泪。
　　 “这是好事情呀，我们已经三十多岁了，我喜欢能早点抱个娃娃儿。”李明笑了。
　　 “亲，你说我多难受，人家背地里在说我们婚后的事，他们不知道你那天回到家，我现在真的已经受不了。”菊花说着又痛哭，泪水从双手捧着的脸上淌出来。
　　 李明紧紧地搂着她：“随别人说去吧，我知道这肚子里的孩子是属于我们的，那个激情燃烧的夜晚，我们已经兴奋得醉入仙境，我知道你会……”
　　 她听了，仰起脸笑了笑，泪水又大颗地滚落下来。“这是真的，我也是这样的感觉。”
　　 他心痛极了：“对不起，这事让你受苦了。”一句句的安慰话都是在向她道歉。
　　 “亲爱的，是我不该……”
　　 “不，也怪我多了一言，如果那天我门一起外出走走，让公司的人知道了，也许就不会……”
　　 “谁能想到这些？这就是人言可畏啊，生活中许多事情都是想不到的，我们尝到了人间的滋味，人生就是在讲故事。”
　　 “你最好明天到单位找几个要好的女工有意讲讲这件事，让她们自然地传出去，还我们之间人生的清白。”
　　 “好的。”
　　 李明答应着，因为他知道，这虽然是婚后生活中家庭中的一件微小的事情，但传得跑了题就没办法追回，有时甚至会影响夫妻俩的一辈子声誉。
　　 菊花见丈夫这样爽快地答应，终于微微地笑了。
　　 月光斜照进窗户，窗外的柳叶儿在玻璃上划来划去，它们如在絮语：“一切都会过去，明天就会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