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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争鸣】母亲和我的三十六岁(散文)


作者:平淡是真 探花,13358.0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581发表时间:2012-09-11 20:51:44
摘要:相同的年龄,我们有不同的遇见,不同的磨难,不同的幸福,但却有相同的知足和珍惜。我相信,母亲的36岁后的坚强和执着,一定会更加深刻的带领着我,让我可以跟着母亲的脚步一步一步去丈量我的人生。

【争鸣】母亲和我的三十六岁(散文) 母亲的三十六岁之一——搬家
   当把所有的家具都搬上“黄河”大卡车之后,当母亲把几只母鸡连笼子也安置在卡车的一个角落,当父亲往底下的空隙塞他一直钟爱的仙人球花盆的时候,我们姐妹几个才如梦初醒,原来,我们是真的要远离这个我出生的城市。
   小姐妹拿出小笔记本,写上她们的祝福,我抱着母亲交代我看好的衣服,突然感觉不知所措,心中很矛盾,一方面,对未来要生活的城市是那样的向往,会不会有很漂亮的楼房,会不会有很宽敞明亮的教室,会不会有很大的公园,会不会有梦中一般幸福的生活;一方面,对此刻要离开的是那样的难以割舍,小姐妹开始低声的抽泣,回头看看已经搬空的家,只剩下那一丛干枯的夜来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突然是那样的留恋,远处父母在催促我快点,要出发了。
   是呀,要出发了,我们姐妹跟几个大包袱一起挤在卡车的双排座上,父亲开着车,看不懂当时他的表情,冷冷的;母亲揽着妹妹,年幼的妹妹更不懂这些离别,已经沉沉睡去;母亲招呼大姐坐到后面去看着满车的家具,我和二姐相依着,各自看着窗外,看那些熟悉的人群渐渐变小,看那些看过电影的广场,偷过花生的菜地渐渐模糊,看那个所有角落都承载着我们童年欢笑的地方,渐渐消失在地平线;
   剩下的只是不停往后面倒的树,在我们眼前是那样的循环往复,这一年,母亲36岁,我11岁。
   到现在生活的城市之前,我经历了一个不眠的夜,卡车一直在黑夜中穿行,开始对未来感觉很惶恐,甚至都不知道,这漆黑的路,是否有尽头。
   在一缕晨光中,我才开始昏昏欲睡,就被母亲轻拍唤醒,“三儿,到了,醒醒,咱们还得搬家。”
   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我们姐妹四个,看到了梦中幻想过很多次的家,一座三层的楼房,好像是刚刚盖好的,很多窗口还是空的,甚至都没有窗户,楼下是泥地,刚刚下过雪,楼脚有积雪,楼前是几个大小不一的水坑,上面结满了冰。
   父母好像来过,并不震惊,招呼我们继续搬家。十七岁的大姐,十四岁的二姐,开始动手搬可以搬动的。八岁的妹妹开始哭着说要回家,母亲顾不上去安慰她,把她放在车厢里,开始跟父亲一起搬笨重的家具。
   我不喜欢这个家,楼道没有栏杆,楼梯坑洼不平,房间里,水泥麻面的墙,水泥麻面的地,生硬透着冰冷,远不如之前家的干净整洁。透过细小的窗户,看到阴暗的天,仿佛一瞬间,我们从梦想落入现实,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如腹中无法遮挡的饥饿声“咕噜噜”的。父母不是没听到,但必须继续干,否则万一再下雪的话,所有的家当会被淋湿,那样会更加雪上加霜。
   终于,过来几个帮忙的,都是父亲的老同事,老同乡,他们拎来了一小锅白米粥,和几块发面饼。看到这些,我们更感饥肠辘辘,但碍于陌生人,不敢去碰。
   母亲一阵寒暄之后,赶紧招呼我们去吃,我们几个如饿虎扑食一般,风卷残云,狼吞虎咽,很快就一扫而空。
   在大家的帮助下,我们赶在搬到新城市的第一场雪之前,安置好了新家,也开始了母亲36岁的那一年。
   母亲的三十六岁之二——安家
   新换到一个城市,已是年关,但家里一点年味也没有。父亲马不停蹄地去上班,只剩下我们姐妹几个跟母亲一起收拾家。两间跟教室一般大的房间,很快划分好。
   一间父母居住,加上餐桌,母亲手编的藤椅,电视,就相当于现在的主卧室、餐厅、客厅;一间我们姐妹居住,大姐二姐睡一张大床,我睡一个单人床,妹妹和父母一起睡,空着一张大床放杂物;坑洼不平的地面,父母贴心的铺上地板革,给阴暗的房间增加一点亮色;房间没有暖气,也没有蜂窝煤炉子,母亲怕冻着我们,就给我们把所有最厚的褥子都铺好。在晴天的时候,晒足,让我们即便改变不了空气的温度,但一样可以在阳光的温暖中,舒服睡着。
   楼道用来做饭,楼道的尽头安置的是经历千里长途跋涉过来的几只母鸡的家,虽然它们终日见不到阳光,但依然给我们补充了很多不可或缺的营养。
   父亲工资四十多快,远远不够家里的开销,但从来没有听过母亲抱怨,只是经常看到她的眉头总是紧锁着。正直寒假,父亲开始四处求人帮我们安排学校,大姐高一,二姐初一,我四年级,妹妹二年级。
   我和妹妹相对容易,楼前水池边就是一所小学;二姐和大姐都是开学之后很久才插班进的学校,当时不懂,现在可以想见父母当时为了多少难,着了多少急。
   母亲的三十六岁之三——持家
   我们姐妹几个学校安顿之后,印象最深的是更加拮据的生活。之前生活的地方,可以分到蔬菜,还可以分到苹果和鸭梨,有老家舅舅一直供着的面粉,我们还可以勉强度日。但现在,面粉虽然还有,但蔬菜却只能靠买,之前一直可以天天吃到的苹果变得那样遥不可及。母亲会很精心地去弄,但天天都是白菜、土豆,偶尔有点豆腐都是大大的改善。
   母亲很快去了一个小公园去当管理员,说是管理员,绿化员,其实,就是清洁工。春天种花草,平时打扫,然后纠正一些小朋友的破坏,每个月可能也只有很微薄的工资,但即便这样,母亲仍然每天都特别高兴的去做。这些工资,可能是我们的书本费,是我们换季节的衣服,是我们解馋的肉,还有那些怕但却躲不过的人情钱。
   二姐学校远,骑着父亲的二八大自行车去,大姐学校近,走着去。我和妹妹学校更近,大姐每次都会路过,所以我们每次都屁颠屁颠地跟着大姐。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不管是寒冷还是炎热,都是我们自己去面对,父亲母亲都要上班,我们根本就没有指望他们会来接的奢望。
   母亲的三十六岁之四——老家
   放暑假了,母亲带着我们回老家。回老家的路,变得不那么漫长,这也是我们搬家的原因,从之前的城市需要十个小时才可以到,现在三四个小时就可以了。
   坐着拥挤的长途车,抱着母亲叮嘱看好的小包袱,期待着,期待着。终于,在转过马车,转过独轮车之后,到了老家,看到奶奶在老房门口迎着我们,母亲进屋之后开始派送微不足道的礼物,奶奶的,姥姥的,现在想,在那样拮据的生活中,可以准备出这些,母亲一定费了很多心力。
   从老家回来的时候,会带着很多农副产品,比如面粉,棒子面,棉花,还有姨偷偷塞的钱,母亲说,这都是雪中送炭,如果没有他们,家真的难以支撑。
   母亲的三十六岁之五——衣服
   入冬的时候,母亲给我找出棉猴,迪卡布的面,藏蓝色,带一个连体的帽子,内里是棉格子布的,这是姐姐们轮流穿过的,袖口被磨破的地方,被仔细的缝补好。但看到同学们花花绿绿的衣服,我拒绝这件衣服。我宁可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也坚决不去穿。母亲拿我没办法,看到我清鼻涕横流。只得给我改做了一件花棉袄,看着我穿着花棉袄,蹦跳着去上学的样子。现在想,母亲的眼神里,一定很复杂。
   为了给我们穿更漂亮的衣服,母亲还开始给我们织毛衣。当时那里有毛线,都是用父亲发劳保的棉手套,把它拆了之后,选择一些染色,然后搭配一下,编织出来横竖的格子。现在很难想象,那么多接头,母亲是如何面对的。但那件格子毛衣,我穿过,妹妹穿过,然后又送给老家的表妹,带给我们很多温暖和多彩的记忆。
   母亲的36岁,过的很不容易,从开始的搬家,到之后适应完全陌生的环境,在非常艰苦的环境下,让我们姐妹四个可以有学上,可以健康、快乐的长大。现在回想那个年龄,母亲更多的是愧疚,她总是感觉亏欠我们,让我们度过了那么艰苦的岁月。
   其实,现在的记忆中,苦的日子仿佛如酒一般,刚刚入口,辛辣无比,但间隔的久了,剩下的都是淡淡的香,淡淡的甜。
   我的三十六岁之一——忙碌
   今年的年来的特别早,所以,刚刚步入36岁的我,从开始就开始发愁。
   年关了,我们谁可以陪父母过年,大姐、二姐,我,还是妹妹。无数次设想总是在刚刚升起的时候就被打消,忙碌地准备过年的时候,总是期待时间可以快些或者慢些过,让我可以准备又可以快些知道,到底谁可以陪父母过年。
   年后,婆婆大人过来做手术,在医院里面连续照顾了五天,她出院,我复查得知自己旧疾复发,开始住院治疗。舅舅过来例行复查,被要求住院,但他坚决不住,坚持要回家自己调理。
   在医院度过的第二天,面对被隐瞒的父母,面对放假需要照顾的孩子,面对很多未知的恐怖的检查,我几近崩溃,站在十八楼的窗口,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我好怕,怕自己没有机会可以更加长久去体会,去经历。
   出院之后,开始了繁琐的复查,白血球低了,红血球低了,添这个药,减那个药,背着一个小包,我独行在医院。其实并不抱怨,想着自己还可以做到,心里其实很暗喜。
   六月末的一天,惊得噩耗,我唯一的舅舅突然去世。我永远也忘不了母亲给我打电话的不知所措,忘不了抓住舅舅冰冷的手,怎样也唤不回我最亲的人。好久都没有在老家住过,小时候嬉闹过的街道还是那样的泥泞,一点都没有变。舅舅的亲人一个个的回来了,伴随的都是一声声嚎哭,突然很伤感,在没有奶奶的注视之后,也再没有舅舅的专程迎接之后,这里哪里还是家呢?
   母亲回来之后,一直很低落。总是在回忆之前的很多事情,总是感觉还有那么多可以给,却还没有来得及给。我也突然意识到,也许身边人看起来好好的,但不代表就不可以不去珍惜。一定要尽力的说出自己的情感,爱就去表达,不要把这些停留在想,一定要做出来。
   我的三十六岁之二——孩子
   今年我36岁,我的儿子12岁,上六年级。很多时候,我就想,母亲跟我一样大的时候,是同时照顾四个孩子,我们四个都很优秀,现在一个孩子有什么难?但却总是感觉力不从心,孩子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想着,母亲好像在到了这个城市之后,就没再打过我。我也不想打我的孩子,那么他犯错之后,我们那样平静的对话,就显得没有什么。
   我努力用母亲曾经对我一样的情感去对待我的孩子,仿佛他变成了曾经的我,仿佛我变成了曾经的母亲。我总是不停的换位去尝试懂得他,总是在两代人不同的情感中不停的穿越。终于,我可以平心静气的面对孩子的错误,耐心满满地去听他的解释和抱怨,可以轻抚他的头,告诉他,没事,改过就好,仿佛如我的母亲一样。
   母亲在我们小时候很少陪伴我们,但却让我们有机会锻炼独立的性格,遇到困难从来不依赖和推诿,遇到挫折从来不抱怨和放弃。现在有机会时时刻刻的陪伴孩子,我却总是故意远离他,给他足够的空间,给他足够的信任,即便眼看着他走弯路,也会耐心的去等待,他自己用真实的经历来修正自己的选择。
   孩子的饮食和穿着都是最普通的,每次都弄得干净平整。饮食上,尽力去做,馒头、包子、饺子,白菜、土豆、豆腐,好像跟我们小时候还真有类似的地方,但总是让孩子吃起来很高兴。我不期待给他最好的,只是想给他最适合的。也许此刻这些潜移默化的影响都不用语言去描绘,强调,但对于孩子来说,也是最好的教育,他会慢慢懂得,什么是最重要的,什么是他想要的。
   我的三十六岁之三——感悟
   虽然一直很难想象,母亲在面对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时候,父亲那几十块的工资,母亲要用什么样的方程,才可以事无巨细的分配到所需的每个部分。现在无法重复过去的生活,没有机会去经历那样的苦难,但心中还是这样想,现在相对于过去,不管面对什么,都应该知足,都应该感觉很快乐。有了这样的心境,之前感觉很难逾越的坎儿,都变得微不足道,仿佛天真的高了很多,属于自己的空间,无限的被延展。
   时过境迁,很多过去的事情都无法重来,但我此刻是如此的珍惜,也许只是懂得过去的一分,两分,但母亲总是那样的知足。每次都如孩童一般,哭着、笑着跟我说,每次都是那样的幸福,那样的感恩。
   相同的年龄,我们有不同的遇见,不同的磨难,不同的幸福,但却有相同的知足和珍惜。我相信,母亲的36岁后的坚强和执着,一定会更加深刻的带领着我,让我可以跟着母亲的脚步一步一步去丈量我的人生。
   祝福父亲母亲,祝福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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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鹤子稿签:二十多年后再来回忆自己小时候也就是母亲36岁那年生活的方方面面,仍然能如数家珍,娓娓道来,可见那段生活在作者心田投影之深刻。那段生活之艰辛的,是贫瘠的,也是富足的,是丰富的。正因此对作者的影响是深远的,是积极的。等到了自己的36岁,才突然明白了当年母亲的辛劳与从容,明白了在那种生活下母亲的付出与回报。这种理解引领作者当下生活的方向和态度。正如作者言“相同的年龄,我们有不同的遇见,不同的磨难,不同的幸福,但却有相同的知足和珍惜。我相信,母亲的36岁后的坚强和执着,一定会更加深刻的带领着我,让我可以跟着母亲的脚步一步一步去丈量我的人生。”这是作者的感悟,也是作者给我们的启示。语言和内容和谐,语气和感情一致。可读!!!!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209130004】

大家来说说

用户名:  密码:  
1 楼        文友:鹤子        2012-09-11 20:53:09
  二十多年后再来回忆自己小时候也就是母亲36岁那年生活的方方面面,仍然能如数家珍,娓娓道来,可见那段生活在作者心田投影之深刻。那段生活之艰辛的,是贫瘠的,也是富足的,是丰富的。正因此对作者的影响是深远的,是积极的。等到了自己的36岁,才突然明白了当年母亲的辛劳与从容,明白了在那种生活下母亲的付出与回报。这种理解引领作者当下生活的方向和态度。正如作者言“相同的年龄,我们有不同的遇见,不同的磨难,不同的幸福,但却有相同的知足和珍惜。我相信,母亲的36岁后的坚强和执着,一定会更加深刻的带领着我,让我可以跟着母亲的脚步一步一步去丈量我的人生。”这是作者的感悟,也是作者给我们的启示。语言和内容和谐,语气和感情一致。可读!!!!
回复1 楼        文友:平淡是真        2012-09-12 08:53:28
  很多时候,都是在不停的回想,才可以更加快乐的往前走,虽然苦不是我品味的,但足以引导我未来的路。分享给大家,一起共勉吧!
2 楼        文友:争鸣文学        2012-09-13 15:50:33
  恭喜此作获得精品,问候平淡。
民间立场、唯文是举、探索创新、百家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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