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旗帜】站在烈日街头
他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对他全部的了解仅仅是他每天站在这个十字路口,站在这个许多人想逃离的繁忙街头,在猖獗的烈日下也毫不动摇。当我清晨急匆匆地跑过去傍晚又慢悠悠地踱回来时就会与他不期而遇,那个固定不变的位置上,他的身影老远就能望见。
整个夏季他都站在这烈日的街头,地面热浪滚滚,男女老少潮水般地在他身畔奔涌着,各式各样的汽车川流不息从他身边飞驰而过,行人和司机们都神色紧张表情迷茫,象是正在进行一场毫无目标的追逐赛或是一场惊惶失措的大逃亡,每个人性急火燎地想告别或摆脱这个烫人的地方,去一个较为清凉或黑暗的角落,只有他自始至终站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镇静自如地观望着人群和车流的蠕动,没有丝毫的畏缩退避。
他以墨镜抵挡刺眼的阳光,但脸膛还是涨得通红,汗如雨下浸湿了草绿色的衣衫,手上戴着的白手套在阳光下特别耀眼,像两朵雪花牵动着人们的目光,还牵动着整条街的运行。在这个繁忙的路口,焚烧的太阳底下,所有的人,过街的行人和飞驰的车辆都听从这双白手套发出的简单指令。
大街上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你有事他也有事,你急他比你更急,谁都当仁不让,行人争先恐后地想早点过街,汽车驾驶员急得不想刹车还想超车,上下班的时候总是踏足了马力,为了抢时间都拚出了性命,如果你不硬闯过去,就永远呆在路的这边,永远到达不了路的那边,只有铤而走险,以生命去挟迫别人停止,如果不想见到鲜血,如果不想受罚坐牢,那么只能紧急刹车,可是万一刹车失灵或者司机脑子反映迟钝慢了半拍,或者过路的人思想开了小差,就只有同归于尽了,人死得冤枉,撞了人的司机也一样倒霉。在这个追求速度和效益充满竞争的城市,时间就是金钱,谁也不肯停下来等待,谁也不肯让路,这是一种普遍的心理状态。
这条东西走向的主线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条南北走向的行人街,这些行人街没有红绿灯,但来往行人却十分繁忙,他就站在这里,站在车流与人流的交叉处。看得出这名交警的认真负责,他的神情总是全神贯注的,时刻注意着车辆和行人的动向,等过街的人多了他就果断地向前迈几步站到路中央,用手往前一挡,汽车就乖乖地在他面前停下,紧接着他另一只手向路边的行人一挥,示意大家可以安全地过街了。他嘴里轻轻地催促着“快点”,“跟上”。看行人过得差不多了,他就一推手及时地拦下零散的行人,让汽车畅通无阻地行驶。有时个别的行人心不在焉没听到他的指挥而想在汽车的空隙处穿插而过,偶尔也有个别的司机没控制住刹车而莽撞地冲了过来,他就会生气地大吼一声,手在空中做个非常坚决的动作,往往走了一半行人被吓得掉头返身,一脸的歉意,而司机赶紧把车停靠在路边蜗缩着不动,一付被吓傻了模样。很多时候街上的汽车实在太多了,一辆紧接着一辆,看得出司机们内心的急迫,然而等过街的行人聚集成堆,他就会站出来在接连不断的车辆间做出个抽刀断水的手势,挡住汽车让行人顺利地穿行。
他仿佛与这条街连成了一体,他的投入使他的心与经过的行人和司机连成了一体,他焦急着大家的焦急,紧张着大家的紧张,匆忙着大家的匆忙,然而他又以理性和规则协调着每个人的焦急、紧张和匆忙,把大街的思路梳理得有条不紊、顺畅通达。所以,他戴着白手套的手一刻不停地挥舞着,挥手、招手、伸臂高举、指指点点、发令呼叫,在这种状况下,行人和司机都变得十分听话和顺从,并且有了等待的耐心,他们的等待也显得合情合理,无须冒生命危险去硬闯硬拚,完全没必要了。
留意观察了一些十字街口,也有站着交警的,他们有的呆立在路旁,看着庞大的车队和汹涌的人潮一脸的茫然和无奈。有的神气活现地走来走去,倒背着手嘴里还咬着哨子,却仿佛置身事外对四周的人群和车辆视而不见,直到出现事故纠纷了才不得不出面干涉一下。而那些没有交警值班指挥的十字路口,人和车都挤成团抱成堆了,汽车和行人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只能强行地冲刺过去,必须有视死如归的勇气,必须把自己的生命看成蝼蚊一钱不值,你想保证自己的生命万无一失就只能站在原地,车水马龙永无止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年老的因为行动缓慢常常无法过街,还有那些背着大书包的小学生因为缺少经验和判断力也难以过街,他们只能等到有过街的人群簇拥时跟随着走过去。
这个普通交警,整个夏季站在烈日下的街头,不知疲劳和烦倦,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履行着自己的责职。记得在长达两个星期的高温后的一天,街头没看见他绿色的身影,走过的行人在心中猜测会不会中暑病倒了?别说是整天站在这里,就是路过也被太阳晒得够呛。这一天十字路口乱成一团糟了,完全失去了了往日的秩序,行人自行车和汽车搅成一堆谁都不能顺利地通过,直到第二天他那绿色的身影又出现在街头,大街才重新舒畅起来,恢复了正常的运转,河水般欢快地流淌、奔涌着……
站在烈日街头的他,日复一日地做着这样平凡的小事,那是很多人不屑于做的,他执守的岗位是一个多么普通的岗位,日晒、风吹、雨淋,然而他的尊严和威信却在人群中无形地树立起来,百姓的心是一面明镜,他们无言的服从在证明着对他的信任和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