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时候总是讨论，一个爱你的人，一个你爱的人，你会选择谁。小水最初的选择是我爱的人，后来是爱自己的人，然后才懂的，原来在爱的世界里，并不是有人爱或者被人爱，而是懂得珍惜和疼爱自己。
　　 小水遇到林何的时候，那是一见钟情的味道。那个夜晚，火车哐当哐当地开着，整个车厢拥挤而闷热，很多人横坐在过道里瞌睡，不时有列车员推着推车而过。小水昏昏沉沉地趴着睡了一会，醒来，看到一个眉目清朗的男生，穿红白条纹的校服（那是小水这一届统一的校服），悠闲地靠着椅背很专注地看书。那种沉静，给人的感觉，好像是置身清风明月夜，所有的烦躁和疲惫都一扫而空。小水托着下巴看着男生，顿时有了主意。她假装打着哈欠眯着眼去上厕所，慢慢地踱过男生，若无其事又狠狠地踩了对方一脚。听到对方刺痛地无意识地低叫了一声，小水心中很得意却面带歉意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没事吧？”男生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人往边上站着，让小水走过去。从厕所回座位的路上，小水想，再踩一脚，不合适。她也想不出其他的搭讪方式，就想，先再睡会，如果再醒来，对方还是站着，就让座给对方睡一会。小水觉得自己睡了好久，其实也就过了20分钟，火车上的时间总是要过的慢些。
　　 小水犹豫挣扎了好一会，想起高中时，和同桌聊天。同桌问：“如果某天，你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会主动去追吗？”那时候，小水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的，当然要追了，努力过，至少不会后悔。”而这一刻，小水发现要主动去搭讪，竟那么难。但是她还是压制着内心的紧张，走到男生旁边。她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不动声色地说：“同学，我们是同一学校的。我看你站了好久了，而我坐得也有点酸疼，不如你去我的位置上睡会。”男生迟疑了一下，终究敌不过疲倦，道了谢。“那把你的书借我看看，行吗？”“好的”。男生看的书，题目是《平凡的世界》。多年后，小水一点都记不得那本书的内容，只记得书的扉页上写着苍劲的几行字：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在平凡的生活里努力过不平凡的人生。林何——2001年。
　　 大学的时候，要结识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就这样，小水知道了，男生是他们这届高考分数最高的那个人。他本应该上前三的名牌大学，却因填报志愿而落选至二流大学。因家境问题，他不再复读，但是已经决定考研去最好的大学。小水真佩服对方，才上大一，就已经决定好未来的方向了，像她，只想着在大学痛快地玩，然后毕业，结婚生子。在快下火车前，小水向男生借了书看，说是过了寒假，再还他。于是，顺其自然，彼此留了联系方式。
　　 除夕夜，吃完年夜饭，小水给林何电话，祝他新年快乐。那一夜，爆竹声声，烟花绽放。小水拿着电话，模糊地听到林何说：“新年快乐。”那时小水第一次觉得心底有种温柔的触动，觉得这个年真好。回校后，小水联系林何，把书还了，然后两人顺道一起去吃饭。走在校园的路上，小水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一些趣事，却瞬间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一个工作人员拿着水管给每一棵干枯的树喷水，瞬间枝丫上都挂满冰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真当是冰树银花，千树万树冰花开的感觉。小水拉着林何说，我们拍张照吧。那是他们第一次，也是唯一次的拍照。那天，小水穿着粉红色的羽绒服，戴着粉红的毛线帽子，两个毛绒绒的嘟嘟球挂在两边，围一条红色的网状围脖。她偎在林何身旁，圆嘟嘟的脸上笑的青春盎然，不知道愁为何物。
　　 小水总是联系林何，有时候以请教题为名去自习室找他，然后理由充分地在他旁边坐着自习。每当小水自己一个人自习时，她总觉得有很多叫无聊无趣的虫子噬咬着她，然后什么都看不进去，好像觉得在大学里看书是浪费青春。可是每当坐在林何旁边，她就会觉得踏实，心也跟着安静，觉得看书学习真是一件美好的事呢。就这样过了一学期，小水总觉这样子总该能建立某种亲近了吧，可心底又总觉得是自己单方面的感觉。因为至始至终，林何从未主动联系过她。经常，小水给林何短信，林何也回，可是都廖廖几字，更多的时候都是单字单字地蹦，而且都是像“嗯，好，对”之类的字。短信发着发着，一般情况都是前一周，林何都会回，然后到第二周，隔几天会回，到第三周，只字不回。小水总是给他找借口，可能他有事在忙，没看见。于是，小水死忍两周不给林何电话短信，不去找他。她怕自己太粘，扰烦了他，然后林何再也不搭理她了。至少谁也不说，小水还可以假装仅是朋友身份地留在他身旁，还可以看着他。
　　 可是小水再假装，有时候也会难过伤心。有一次两人要过街，林何看到有车要过来，自己就赶紧大步往前走，一下子就到了街的对面。小水本来就走在他后面一尺左右，她以为他看到车会停下来，又或者会像小说里写的，一般男生都会护住女生，所以根本未料到林何反而会加快脚步。等小水想要赶上林何时已经来不及了，两边的车都到眼前了。她被车流堵在了街的这头。多年后，她才知道，一个人对你没心意，你再怎么追上去，都是没用的。小水想，不到最后一秒，绝不放弃，所以没理由就此认为他们不会在一起，时间久了，一个人总会习惯了对方。
　　 时间好快，就这样联系了一年多。小水的感觉就像在过山车，每当彼此感情有升温的趋势时，会瞬间冰冻到冷点，快乐的感觉也慢慢被忧伤填满。每当她决定放弃时，都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联系，但是却又能感觉到林何的善意。就像那一回，小水不知道是第几个轮回林何不回短信了。她的心渐渐有些凉了。她给林何织了块围脖，那是准备给他的生日礼物。小水原本打算送了礼物，从此再也不去联系他。可是当看到林何笑容满满地看着她，接过礼物说：“好温暖，好感动。”那时，她忽然又信心满满地有了往前冲的勇气，而前段时间的悲伤又消失殆尽。
　　 有一次，小水实在熬不住了。她真的不知道林何是怎么想的，于是拐着弯问：“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啊？”“很好。”“那你对不喜欢的人会是怎么处理呢？”“委婉地拒绝。”“那你这是委婉地拒绝我吗？”“你就当是。”小水哭了一夜，使劲地琢磨那句“你就当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就当是呢？”琢磨了一夜，小水想只是当是而已，总还有几率当不是。她始终还是做不到放下，毕竟这是女孩子第一次的动心，而且努力了那么久。
　　 圣诞节，小水提前约了林何，一起看电影《花好月圆》。早上，小水去买票的时候，又给林何发了消息，告诉他时间。林何说：“好的。”小水坐在等候区，看着一对对恋人甜蜜地聊天，吃着爆米花，羡慕极了。你看，别人都是成双成对地等，等待的时间都是很快的。可是，对小水来说，这样的等待却是漫长的。小水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去楼下超市逛了逛，觉得无聊，于是又到电影等候区干巴巴地坐着，不断地边看时间，边数着时间。可是一个小时过去了，电影都开场了，林何还是没到。小水想，林何总会到的，只是他迟到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刚开始她还觉得焦灼，慢慢地什么情绪都没了，只是觉得自己的心一片片无声地碎掉了。6个小时里，小水只是呆坐在那里，脑子里心里都一片空白。她忽然觉得好累，好想睡觉，什么话都不想说。直到第二天，她的眼泪才奔涌而出，才觉得心很疼，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小水给林何短信说：“我昨天选了礼物，给你拿过去？”“哦，对不起，我昨天忘记看电影的事了。”“没关系。”“可是我对你没心意。”“嗯。知道了，祝你幸福。”“你也是。”小水选的礼物是变色杯，杯子上面是第一次两人照的照片，旁边写了四个字，圣诞快乐。照片常温下是隐藏的，随着温度才会显现出来。有人说，送杯子，代表一辈子。可是现在用不着了。小水后来把礼物扔到了某个公园的座椅上面，然后告诉自己，该放下了。
　　 失恋的日子很痛苦。小水表面上看不出什么，还是乐呵呵地，可是半夜里总是做噩梦，而且惊醒后，就失眠。小水告诉自己，往前走，即使前路不甚明朗，但也许下一个路口就是出口。大四的时候，遇见小风。小风向小水要了手机号，QQ号，每天给她消息，还经常约她吃饭，出去玩。每次看着小风的笑容，小水总觉得恍惚，觉得这个人的笑容怎么那么猥琐。看他吃饭的样子，小水又觉得很难受。可是小水始终没有拒绝掉，她想起曾经自己努力的笨拙样子。她想，是不是自己在林何眼里，也是这样，难得林何要一直忍受着她。
　　 小风向小水表白，小水本来是要拒绝，可是看着小风沮丧的表情，她好像听到了当年自己心碎的声音，于是茫然然地答应了。不知道为什么，从答应的那天开始，小水和小风总是处于冷战和争吵的状况。学校里有明确规定，英语通不过4级，就没法拿到学历证。小水早就通过6级了。她成绩向来好，年年拿奖学金的。可是小风英语特烂，他还不学习。小水为他着急，经常要求两人去自习，给他补英语。可是小风总是坐不了几分钟，就跑去网吧玩游戏。于是小水打电话给小风说：“你快回来看书。”每次，小风答应着，总是大半天不见人影。等到吃饭时间，小风来找小水，小水就不搭理他。
　　 大四第一学期，小风因为玩游戏挂科了。小水知道小风的成绩后，目瞪口呆，她实在想不到都划过重点的，怎么还能挂掉呢？从心底，小水对小风很不满意。有时候，看到某些触动的诗词，小水会发给小风一起分享，可是小风总是连意思都不懂。小水会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在谈什么样的感情？等到一些节日，如小水的生日，情人节，小风从来只是一条短信祝福一下，让小水觉得自己的感情在小风心里就只值一毛钱。虽说礼轻情意重，可小风送的礼物，总让小水觉得那是在应付。
　　 有时候，小水会兴起，提议去哪里玩。可真当和小风去了，她又觉得索然无味了。小风说一起打台球，小水觉得无趣；小风说一起去KTV，小水觉得无聊。在以后的回忆里，小水总是迷茫地觉得自己好像不曾和小风谈过那段感情。也许得不到的永远是最美好的。过年的时候，0点0分，小水收到小风的短信，我们一起跨越了两个年，真好。小水看着短信，想起那一年自己给林何电话，心里说不出地酸楚。
　　 小水问小风：“爱情到底是什么？”小风说：“就是两个喜欢的人在一起。”那时候，小水也说不出，以为喜欢了就是爱，多年后，她才知道自己要的是像舒婷《致橡树》的那株站在对方身边的木棉树，一起努力，一起向上。
　　
　　 毕业后，小水回到了家乡，就和小风没了联系。小水终于觉得嘘了口长长的气，一切终于结束了。后来，小水才知道，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时，无论如何是无法做到宽容和理解的。
　　 工作后，小水的日子过的很简单。下班后就是看看书，听听音乐。一年总会抽出时间让自己放空一切，去安静的地方走走。只觉得日子平静而安好，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云淡风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