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是大年初八，门口的对联，遍地的炮仗，还带着新年的气息，屋子里的气氛却显得有些低沉。小牧娘一手提着包裹，另外一只手被小牧紧紧地拽着，这场拉锯战已经持续了快半小时了。边上的小牧爹手上拿着玩具和零食，有些木讷的脸上尽是茫然。
　　 “小牧，爹和娘如果不出去做工，你的学费从哪里来啊？”小牧娘皱了皱眉头说道。
　　 小牧的眼睛通红，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水，紧咬着嘴唇，满是倔强。
　　 “娘知道你一个人在家很苦，娘也舍不得，可是在家耕地，连我们一家子的口粮都还紧凑，哪里还有余钱给你念书呢？小牧长大了，要懂事。”
　　 小牧的手松动了些，却依旧没放下来。
　　 边上的小牧爹有些哆嗦地走到小牧身边，将怀里的东西向小牧递了递，见着小牧并不搭理，有些失落地退了回去。
　　 墙上锈迹斑驳的老挂钟，一直滴答作响，让这沉闷的氛围凭空多出了些许急促感。
　　 小牧娘看着眼前的小牧，眼里除了不舍，更多的，却是无奈。小牧也才十一岁啊，城里的孩子这会儿还在享受着父母的疼爱，他却要一个人守着这个家。但自从小牧爹大病一场脑子糊涂了之后，本就拮据的家更是陷入了困境。幸好，脑子不好使的小牧爹还有着正常人的体力，经人介绍去了城里的工地做工，但身边却也不能缺了人。小牧娘也就跟着一起，除了照顾小牧爹，也能做工挣点钱贴补家用。
　　 老挂钟似乎承受不了这样的压抑，嘶哑地敲响着钟声。
　　 小牧娘的思绪被这钟声拉了回来，脸上有了急迫。隔壁大明的车六点半就开了，从这走到村头还得花上些时候，赶不上的话，就只能自己坐车去城里，那就得花好些冤枉钱了。
　　 小牧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手上紧了紧，眼睛更是一转不转地盯着娘，好像害怕一眨眼，娘就不见了似的。
　　 小牧娘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摸了摸小牧的头，“小牧，娘知道你不舍得，但是你就愿意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在家饿死？”
　　 小牧摇了摇头。他不是不知道这个理儿，只是这常年的孤独与冰冷，毕竟还是个孩子的他，真的是难以承受。
　　 “小牧，你要懂事。”小牧娘的神情愈加的焦急，语气也严厉起来。
　　 小牧低下头，遮蔽在额前头发里的眼睛暗淡了些许，轻轻放下了手。
　　 小牧娘看了看小牧，又看了看墙上破旧的挂钟，最终叹了口气，提起地上的行李，走了出门。后面的小牧爹看了看小牧娘的背影，又看了看小牧，脸上有了纠结的表情，最后挠了挠头，还是沿着小牧娘走的方向追了去。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应和着掉落在地上的眼泪。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屋子里的光线渐渐暗淡下来。小牧的身体动了动，已经干涸的眼泪在脸上留下一道道水印。外面的天色已经变暗，只有天边的火烧云，依旧泛滥着喜庆的鲜红。
　　 小牧走出门，沿着乡间的小路来到谷场的草垛，这是小牧的秘密基地，害怕的时候，难过的时候，小牧都会躲到这里。
　　 谷场对面的稻田里，伫立着一个带着草帽的稻草人，守望着这片农田。在漫无边际的天地间，显得萧瑟而孤独，天边的云彩是火红的帷幕，衬托着这无尽的孤寂。
　　 草垛中，一个叼着稻草的少年，一动不动地盯着远方，直到身影一点点被黑暗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