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微型小说】冷漠的爱
01
林峰离开家的那段日子,家里原本狭小的空间一下子显得格外宽敞和冷清。空气沉闷得让人发慌。以往的欢声笑语被死气沉沉代替。我和陈倩坐在餐桌前吃饭,各自看着眼前的食物,没有一点儿想吃的欲望,各自埋头,一言不发。偶尔目光相遇,能感受到彼此目光中的怨恨。
是的,我恨陈倩。
当初林峰走的时候对我说,要去南方发展,为了自己的事业。可我根本不信,如果陈倩不每天打扮得跟妖精似的,不买各种名牌衣服、化妆品和香水,不肆意的挥霍林峰的钱,花光他所有的积蓄,他怎么会舍得丢下我们,独自去南方呢?
我知道,其实陈倩也恨我,虽然她嘴上不说。
透过陈倩看我的目光,我明白她目光背后的潜台词,她恨我,她一定认为我逃学、泡网吧、早恋、老师下了最后的通缉令,这些让林峰束手无策,走投无路,颜面尽失,是我伤透了林峰的心,所以他才离开家里,做了这样错误的决定。
因为林峰的离去,陈倩和我之间似乎隔了一道无形的墙,虽然每天朝夕相对,彼此却只有冷淡和漠视。
很多时候,我都怀疑,陈倩根本不是我小时候可以随意撒娇,百般呵护和宠爱我的那个人,自从林峰走后,她变得如此陌生,脾气暴躁,情绪化,对我要求苛刻,以前那个温柔善良的陈倩不见了,我越来越无法理解和读懂她了。
02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在失去后才会懂得珍惜。我经常看着林峰的照片发呆,他温暖的笑容,亲切的眼神,一切仿佛都和从前一样。于是,我暗下决心,我决定重新做一个林峰所期待的人,我不再迟到早退,不再逃课,不再泡网吧,不再早恋。我开始每天早睡早起,按时吃早饭,按时去上学,按时放学,回家后先练琴然后再写作业。我也不再偷偷看言情小说了,我想等他回来后,给他一个惊喜,让他看到一个完全崭新的我。
然而,我做的都是一厢情愿,林峰再也没有回来过,甚至连电话都少的可怜。更让我生气的是,陈倩也对我更加变本加厉,她开始不给我生活费,甚至连补课的费用也拒绝了,她让我自己想办法解决,不管我是否去捡垃圾或卖废品。
我恨她,心里十分恨她,这种恨日积月累在我的心里慢慢增加。甚至我想,有一天我有钱了,我一分也不给她,就像她对我一样。
一天晚上,我写完作业,站在窗口向外张望,正好看见陈倩从一辆火红的宝马车上下来,走了几步,转身招了招手。她依旧那么优雅,那么张扬,她就是这样,无论生活条件如何改变,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我盯着墙上的石英钟,指针卡达卡达的走着,听起来十分的刺耳。几分钟后,我听见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陈倩一阵风似的进来,甩掉高跟鞋,拿起一杯白开水,一饮而尽,没看我一眼。我看着她喝完,尽量用平静的语调问她:“你不是加班吗?”她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我立刻怒发冲冠,大声的质问她:“是加班还是和男人约会啊?”她愣住了,立刻又反应过来,大声地问我:“你跟踪我啊?”我抓住她的手腕,伸长了脖子质问她:“我没有跟踪你,你坐宝马车回来的,我看见了,恐怕全楼的人都看见了,我又不是瞎子!加班有那么好的待遇吗?林峰刚走两个月,你就这么着急找男人了吗?”我知道自己的话有多刻薄,多刺耳!我就想刺疼她。
陈倩不再做任何辩解,泪水顺着她的脸滑了下来,哭花了她那精致美丽的妆容。我松开手,走到自己的房间,拿了一件衣服,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出。陈倩追出来问我:“你去哪儿?这么晚了,你快回来!”我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口气冰冷,“我去哪里,也好过在你这里。”我朝陈倩瞥了一眼,便走下楼梯,我用余光看见陈倩慢慢坐倒在楼梯口……
03
三天后,陈倩突然出现在网吧里找到了我,她的容颜憔悴,眼神空洞,看见我,立刻怒气冲天,两眼冒着火星儿,不由分说,举起手朝我脸上打了两个耳光。“你干嘛?你这个女人,干嘛打我啊?”她不看我一眼,拉着我就往外走:“跟我回家去!”陈倩拉着我上了2路汽车,她一直拉着我的手不放,就像小时候怕我走丢了一样。我趁她不注意,在有人下车的间隙,车门就要关闭的一刹那,我像鱼一样挤下了汽车。我看见陈倩在车上拼命的朝我招手,嘴唇一张一合的动着,我开心地笑了。
在外面闲逛了几天,花完身上所有的钱,我只能放下最后的尊严,决定去我的同学微微家暂住几天。微微和她的父亲相依为命,父亲为了赚钱,几天都不回家,常常留下微微一个人在家。没大人在家,她的家成了我们两个人的天下。
一天中午,我和微微下楼去买包子,忽然看见陈倩,她依旧满面生姿,身材摇曳。一个男人“嗖”的一声把她精致的包扔出窗外,指着她的脸骂:“推销保险的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给我滚远点儿!骗子!”陈倩被那个男人狠狠的从屋里推出来,差点儿摔倒。我躲在卖包子的笼屉后面,心中顿时五味杂陈。自从林峰走后,陈倩就出去找工作,她说在家里呆着太无聊。没过几天,她说找到了一个大公司,去那里上班,但是需要经常加班。那么高傲的陈倩、那么精致的陈倩、那么美丽的陈倩,怎么会去卖保险呢?
我不眨眼睛的看着陈倩,心中顿时生出一种疼,非常凛冽的疼。那天晚上,陈倩不是去和男人约会,原来是签了一单保险合同。
04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没想到是林峰打来的,他说:“我的离开,错误完全在我,我炒股不顺利,赔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欠了一笔债。我没脸再见你和陈倩,才迫不得已到南方去打工赚钱。”而一直养尊处优的陈倩,也迫于生活的压力,出来找工作赚钱养家。他们不告诉我这些,是不想让我有心理负担。最后林峰说:“林西,回家吧。”
泪水一颗一颗的滚落下来,打湿了我的脸。
陈倩生日那天,我用自己赚的钱买一件礼物“一条长围巾”亲自送给陈倩。自从陈倩不给我钱后,我投过稿,送过报纸,送过牛奶,拾过废品,做过打字员……在这些磨砺中,我渐渐长大了。陈倩看到礼物后,哭得像个泪人,她说:“林西,你终于长大了,懂事儿了,我之所以那么残忍的对你,是怕!怕有一天我也像林峰一样突然离开,而你却没有生存能力,和以前的我一样。你能理解我吗?”
是的,林峰是我爸爸,陈倩是我的妈妈,我是林西,我们曾是一个幸福温暖的三口之家,可是,有一天,林峰突然离开,剩下我和陈倩,我们互相爱着,却不会表达。
那天晚上,是林峰走之后,我和陈倩第一次泪流满面,彼此深深的拥抱,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