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领地
从这里的一条小路开始,便属于我的领地。
小路向里节节延伸,污秽不堪的路面,显得狰狞而又邪恶。空气在这里也被扭曲变了形。路的两旁是丛生的荆棘,它们尖锐的武器刺向四面八方。
往前去,小路不堪的面目嵌有了垫石,那锋利的棱角闪着冰冷的寒光。两旁暗沉的花已经开得很足,但它们遍体一色呈现诡异的血红。
再往前去,小路恶毒的面目因板结而崩裂,那豁开的口子就像要喷出灼烧的火焰。两旁是枯竭的灌木,被张牙舞爪的盘藤纠结缠绕,形成了错乱而惊悚的造型。
这里的一切,没有我的召唤,便恒久如此下去。
再过去,各色的枯叶把小路整个铺满,覆盖在下面的是恐惧莫测的怪异。两旁密不透风的树林怵立着,勉强挤进的几丝光线像幽灵般不断地飘忽着。
小路通向一座凉亭,疯长的杂草已经没过了亭的底座。当北风凄厉地遍野吹哮,沉睡于此的群魔就苏醒显现并狂欢乱舞。
从凉亭出来的小路,有了平整的泥砖,噬腥的青草在缝中向上窥探,两旁野花簇丛,看似随意却不自然地释放着狐惑的糜香。
这些路段,没有我的指令,便永远不会改变。
小路渐渐向下漫延。这里的地势凹陷,空气中弥漫着死一般的沉寂。到了月上中天,各种动物开始唱起阴森的咒曲,各种植物开始扭着恐怖的舞蹈,它们配合默契,尽心看护着宏伟的宫殿。我把这里取名为“不可”。
每年的忧春,炙夏,郁秋和酷冬,我都是在不可度过的。而其余的季节,我要奔跑在苍茫的天下大地。
现今,随着酷冬的到来,我意识到我已经奔走太远,我想起了我的领地。于是我背负着满身的伤痛,不远万里,日夜兼程地赶赴。我为自己能顺利到达倍感庆幸。
此时此刻,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站在了我的领地的路口,心里轻轻地说:我回来了。即刻,一切可憎的面目开始收敛,并迅速幻变出神秘的奇景。路面呈现给我柔丝漫舞的梦境,我已等不急它完全成形。我开始奔跑,金光在我面前一路铺洒,而在我的身后一切又开始复原。我直向着不可而去。
当我站在它的面前,我在心里轻轻地说:不可,我回来了。不可听到了久违的主人的声音,它开始迅速完成蜕变。在收起它地狱般面目的同时,便绽放出了天堂般的模样。
我扑向不可的怀抱,它温暖的气息开始散发,热烈地吹拂着我苍桑的脸庞。它流下了心疼的泪水,帮我洗去内心累累的顽垢。它聚集所有的动物,为我表演美丽的舞蹈,让我倾听天籁的歌声。我枕着它强有力的臂膀,婴儿般甜美地睡去。
睡梦中,我来到了夏末,找到了一颗翠绿的果子,我把它藏进了袋子。我来到了深秋,找到了一粒金色的种子,我也把它藏进了袋子。我来到了晚春,找到了一汪叮咚的泉水,我无法把它藏起,我俯身舐饮,我已好久没能喝上如此甘甜的泉水。突然一声枪响,我倒在血泊中,翠绿的果子和金色的种子从袋子里掉出来,我已无力把它捡回,我眼望着它们被生生地夺走!
我醒了,我下意识看了看伤口,那里是一道已经愈合的丑陋的疤痕!刚才,我又做了那个无数次做过的梦!
我的领地其实在我梦中!在忧春,炙夏,郁秋,酷冬,我会想起它。想起我的不可,它的怀抱和它的气息,它的泪水和它的臂膀,还有它天籁的歌声!
我的领地原来在我心中!我站起来抖落身上的尘土,把皮毛梳理柔顺。我撒开四蹄,继续奔跑在苍茫的天下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