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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品 【竹韵散文】炸米花的一把火 ——炸米花的老人


作者:禅香 举人,5315.2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8588发表时间:2012-09-28 15:31:18
摘要:有些人,有些事,无论时隔多久依然在心里清晰地记得……尤其是出现在童年里人儿,陌生又熟悉!他就像冬天里的一把火,温暖着我们的心窝。

【竹韵散文】炸米花的一把火 随着时光的流逝,那些村里人,村里事,似乎要渐渐地淡出我的脑海。有无数个夜里,我不断地捕捉着我的回忆,我不愿意让那些真实的记忆就这样被无情的时光抹得一干二净,不能让那最纯朴的乡村的脚步离我越来越远!
   昨夜浏览网站的一位前辈的小说,一个有趣的名字,什么名字现在我却怎么也记不得了,因为当时“一把火”这个名字开始在我脑中盘旋,代替了那个有趣的名字。开始是一把火这个名字,然后是他的样子,后来是他的那些事……他是我十几年没有忘记的村里人!
   那时候我才八岁,北方的冬天冷得刺骨,雪也还没融化,如果不是门外有炸米花的来了,我是不肯出门的,宁愿躲在被窝看电视。那时候炸米花会围着一堆村里人,用铝盆装着米或者是玉米排队等待着,也有少数装黄豆的。
   炸米花的机子是最传统的那种,炸米花的老人一手摇着机子手把,一手拉着风箱,发出有节奏的“呼呼”的声音。老人具体的样子我早已模糊,只记得老人长着一副慈祥的面孔,六十岁的样子,皱纹在黝黑的脸上演绎着岁月的痕迹。一股米香味开始蔓延时,他用灵敏的鼻子嗅了嗅便知是熟了,于是停手,抖了抖后面长长的麻袋,开始用脚踩那个圆鼓鼓类似硬橡胶的黑色东西,一脚下去就像震天雷似的,可以传好几个庄子。
   每逢他开始踩时,我们围观的一群孩子便用手捂住耳朵,像兔子赛跑一样,看谁跑得快跑得远。虽然知道那是正常的声音,但是心里还是吓得咚咚直跳。大人们是不跑的,就在旁边捂住耳朵等待米花出炉。等到声音安静下来,我们开始跑回去,谁家的米花先炸好的话,就会先分给旁边的品尝,因为一盆米或玉米是可以炸出鼓鼓的一大袋米花的。
  
   后来,有大半年没有见过炸米花的老人过来,本以为一辈子也见不到他,也吃不到他炸的米花了。第二年深秋,乡村的老叶子开始打着圈儿地落下,四处略显萧条,远远地我看到老人的身影走过来,手里大包小包的,却不是和平时一样推着破三轮。
   母亲说,他是要搬到咱们村住了。后来才知道,老人的老伴早就去世了,没有儿子,就两个女儿也嫁得很远。就只剩他一个孤零零的老人了,当时我的爷爷奶奶都健在,我总是想一个人孤身到老的日子是多么可怕难熬,从那时候起,我小小的心开始同情他了,或者是说心疼他。虽然我并不认识他,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从此他就成了我们村的人了,不知道是我们村人给他起的外号,还是他本身就叫这个名字——“一把火”。反正我听到这个名字时是噗哧一笑,差点把嘴里的米粒子蹦出来,怎么会有这样逗的名字?只知道那时候非常流行一首歌《冬天里的一把火》——“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歌,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
   那时候一把火爷爷就在家里给村里人炸米花,有时候还不收钱。他就两间小屋子,家里的摆设十分简单。里屋里,一张旧床也不知道被几辈人睡过的,一个又破又小的黑白电视,一个小柜子放在床头。外屋里摆着煤炉,一个小方桌,和自己手工制的木凳子。那时候,经常看到他端着碗面条蹲在门口,用筷子挑上去很长送入嘴里,他几乎是顿顿面条,自己用手擀出来的宽面。有时候也有好心的村里人给他端一碗米饭上面有几块鸡肉和菜。每次,他都感激得炸一袋玉米花子给人送去。
   一把火爷爷的女儿从来也没有过来看过他,我母亲就对我说,你长大了可别也这么不孝顺!我就躲进母亲的怀里说,才不会哩,我会三天两头地回家看看。母亲听了就会意味深长地说一句:“现在说得好听,长大了又不知该是什么样咯!”
  
   老人是信耶稣的。记忆尤深的是有一次,我和邻居毛毛闹起了别扭,小时候根本不懂得谦让或者原谅,两个孩子要是吵起来就开始骂爹骂娘了,毛毛很凶,我也不甘示弱,两只小手叉在腰肢上,然后我就看到老人慢悠悠地走过来说:“孩子们,耶稣说要像原谅自己一样原谅世人。”
   母亲见我跟人逗嘴,是从来不护短的,不管是不是我的错,都朝着我的头就是几巴掌,当然是不太用力的。我当时极其不理解,我是她女儿,为什么从来不帮我,每次都是又挨了打。于是我就哭,不停地哭。接着母亲就会给我洗一个梨子或者苹果递给我,然后我就破涕为笑了。长大了,我才知道,母亲是爱我才不偏坦我,那是她做人的原则。我在心里原谅了母亲打我的那几下,然后默默地在心里想“像原谅自己一样原谅世人”……我当时并不理解,但是我的心里那颗原谅他人的种子开始慢慢萌芽了……后来我就问母亲说:“妈,耶稣是什么?为什么一把火爷爷总是说耶稣说的话?”
   “耶稣啊,是信主的人心里的神。一个充满着很大能量的神,可以改变人的心理。”母亲看着小小的我,形容着。我在脑海里给耶稣套了一个美丽的光环,因为那时候我眼里神的样子都是套着个光环,美丽神圣,遥遥不可及。我幻想了很久还未能懂耶稣到底是什么,但是一把火的形象在我心里立刻崇高了许多,没想到他的心里还有这么一个伟大的神。
   后来我就问一把火爷爷:“爷爷,耶稣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耶稣啊,是我伟大的主,赐予我生命,教我原谅,教我善良……”一把火昂着头看着天空像是回忆着些什么。“你不恨你的女儿不管你吗?你能原谅他们吗?”小时候的我单纯得口无遮拦,并不知道这是在刻意地戳痛别人的伤。一把火爷爷沉默了一会儿说:“能,我早就原谅她们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不原谅她们就无法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或许只有和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把火才能吐露自己的真实心思吧!但是我分明地看到他说完之后眼睛里闪现的一丝泪花,我盯着他良久,也陷入了沉思……
  
   一把火爷爷有时候会把米花加工成米花团,圆圆的、裹上一层糖稀,吃起来又脆又甜,我们称为“花米团”,他每隔几天就会在村里绕着一圈来卖。每每我们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时听到“卖花米团,花米团咯”,就立刻从家里抽屉拿一毛或两毛前去买,他卖给我们很便宜,一毛钱两个,有时候两毛钱四个他还会多给我们一个。小时候米花团就成了我们经常在心里盼望的零食。
   闲时,一把火爷爷就拿着一个大口袋去捡垃圾瓶子来卖,经常出去捡一天,到傍晚天快黑了才回来。有一天他回来时身边多了个女人,四十多岁的样子,短发,穿得也挺破旧,村里人过去看才知这女人有神经病,神经病在我们那里就是说脑子不太好,时好时坏。那女人就是一把火在捡破烂的路上捡回来的。村里人也开始议论:一把火这个年龄了怎么还带个女人回来,何况还是个不正常的女人!
   当时我并不能了解为什么一把火要捡来一个傻女人在家养,或许是他看到女人在路上孤零零的可怜才把她带回家,或许真的是一个人的日子过得太久,他想有个人陪,哪怕是个傻子陪自己到老也不至于孤独至死吧!
   女人疯的时候,会满村地跑,边跑边叫。村里人看了都害怕地躲一旁去,一把火就跟着后面撵着,撵到了,然后把她拖回家。女人也有好的时候,好的时候会给一把火做饭、洗衣,见到村里人还会微笑,像个正常女人一样。我想这样一把火也就知足了吧,我并不知道那女人叫啥名字,没人知道,包括一把火自己。
   后来,一把火做起了收废品的生意,回收了再卖给大地方。村里人都会把废品拿他家卖,从不问价格,所有人都知道一把火的人品,老实,忠厚。偶尔一把火也会炸几锅花子,分给村里人吃,这么多年,他早已把这里当作他自己的村了。
  
   初中时,学校离得远,我离开村庄去外婆那里上学了。学习的日子里,家乡的一切都远离了我,满脑子的课本和试题,我似乎忘记家乡爆米花的味道。初二那年的冬天,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回家。家乡依然宁静安然,白白的雪铺满了小路、房顶和树枝,忽然地,我就想吃爆米花了,跑回家对母亲说:“妈,拿点米去炸花子吧,我想吃了。”
   母亲正在套棉被,她深深地叹了一口:“哎!还到哪里去炸米花啊,一把火都去了天堂了!”
   一把火死了!我当时惊讶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把火爷爷的形象开始在我脑海里一点点地回忆着,但是我怎么也记不清楚他的样子了。妈说他是死在家里的床上的,那天一把火家里的女人跑到隔壁张婶家,紧张地啊啊叫着。张婶一看肯定是出事了,一进屋就看见他躺在床上痛苦挣扎的模样,张婶赶紧找车把他送医院,可惜还没送到医院他就断气了。死之前他一直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主啊主,我要去天堂了……”
   我想一把火死的时候即使身体很痛,心里一定是很安祥的,因为他的心里有他的主,他的神。我忽然开始明白一把火为什么知道女人傻也还是带回来了,如果身边每个人就是死了也不一定被人发现。我的心不由得悲凉起来,孤独是多么的可怕……一把火死后,女人也消失了。村里从此再也没有炸米花的一把火了。
   如今忆起,我还清楚地记得小时候他对我说的那句话:“耶稣说,要像原谅自己一样原谅世人。”一把火爷爷立刻在我心里罩上了一圈光芒,我似乎也终于明白“一把火”三个字的真正含义了,一把火爷爷就像冬天里的一把火,他用熊熊的火焰炸出漂亮的米花温暖着村里人的心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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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炸米花的一把火】初见这个题目,读者不一定明白炸米花的一把火是什么?原来这是作者偶然间的回忆——关于小时候村里炸米花的老人“一把火”的记忆。全文以一把火的命运为主线,记忆层层掀开,依然清晰,炸米花的老人的形象描写、村里人炸米花的具体场景……其中对于炸米花传统的机子的描写给了许多人许多从前的回忆。后来炸米花的老人消失了一段时间,又搬到了村里住,由此才进一步了解到关于炸米花的老人的一些事,一个孤独的信耶稣的老人,一个有趣的名字“一把火”,炸米花,卖花米团,捡破烂成了他每日的生活。直到后来一把火领来一个神经不太正常的女人回家,做起了收废品的生意。其中作者发出的疑问值得读者去体会,一把火为什么要领来一个傻女人过日子?因为同情,或者孤独?作者文中反复提到的孤独也令人深思,甚至悲痛的。一把火的耿直善良,和村民的善良可爱也是文中不可忽略的思想。而一把火说的那句:“要像原谅自己一样原谅世人。”不仅是给了作者本人启示,让作者体会了懂得原谅别人的同时,也同时给了所有人启示,原谅在生活中的重要性,其中作者和母亲间的对话也耐人寻味,结尾也证明着作者这么多年来,心智早已成熟,明白了很多道理。又表达出对一把火爷爷的思念和敬重之情。一篇令人感怀很深的散文,许多画面、言语和作者的思想值得慢慢品味,欣赏,推荐精品!【亘曲】【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2092818】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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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亘曲        2012-09-28 15:32:28
  愿每个人都能像冬天里的一把火,温暖着人的心窝!
2 楼        文友:钟宝妹        2012-09-28 16:24:24
  很多时候,看了你的文章,有很多感触,但不知道如何表达出来。只觉得感人,好,可是我在评论上打个“好”字,却老是提示字数太少。所以很多时候我心里有感触,但都没评论。
回复2 楼        文友:禅香        2012-09-28 16:27:35
  宝妹的文章构思也是很值得我去学习的……共同进步,加油!
3 楼        文友:诗歌王子        2012-09-28 18:30:26
  感谢亘曲,感谢禅香!
回复3 楼        文友:禅香        2012-09-29 16:36:20
  感谢王子!
4 楼        文友:施云南        2012-09-28 20:40:52
  多么温馨的童年往事啊,让看文章的人也感到了温暖。
我无所凭依,只有文字,是战斗的武器。
回复4 楼        文友:禅香        2012-09-29 12:52:29
  谢谢施施姐经常来看我,鼓励我!
5 楼        文友:背叛江湖背叛我        2012-09-29 08:39:13
  我想吃爆米花……
回复5 楼        文友:禅香        2012-09-29 12:51:58
  江湖好,改天我请你吃,呵呵!
6 楼        文友:我的生活        2012-09-29 08:45:31
  读来感人,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刻我又好像回到了童年,我的童年里也有这“一把火”。欣赏问好!
回复6 楼        文友:禅香        2012-09-29 12:51:13
  我的生活,好久没见了。工作忙吧,祝福中秋佳节愉快!
7 楼        文友:未名书屋屋主        2012-09-29 14:45:43
  殷殷乡情,淡淡忧伤,悠悠往事,娓娓道来,一个善良、和善、正直的炸米花老人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动。
喜怒哀乐,人生百味皆成文。春夏秋冬,走过四季都是诗。
回复7 楼        文友:禅香        2012-09-29 15:23:28
  很感谢未名书屋屋主前辈的光临!
   多谢鼓励,禅香继续努力写好文章!
8 楼        文友:苏若雪        2012-09-29 16:06:43
  一些事情总会让人感动,一些人总会让人记忆犹新
回复8 楼        文友:禅香        2012-09-29 16:25:28
  问好若雪,祝福中秋愉快!
9 楼        文友:齐牛        2012-09-29 16:16:56
  读罢掩卷,一个可怜而善良的老人形象矗立在眼前,挥之不去,值得回味,咀嚼。
淡薄名利,快乐人生。
回复9 楼        文友:禅香        2012-09-29 16:26:44
  感谢齐牛大哥的评论赞赏,禅香还需多多努力……
   同时祝福双节愉快!
10 楼        文友:春雨巷        2012-09-29 21:01:36
  都很久没有吃过炸米花了,好怀念啊......
回复10 楼        文友:禅香        2012-09-30 16:58:01
  是啊,真的很怀念!
   问候春雨姐,中秋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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