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散文】儿时情话
假如没有真纯,就没有童年,假如没有童年,就不会有成熟丰满的今天。(摘自迟子建的《北极村童话》)
【吹柳哨】
冰雪融化,万物复苏,春回大地。这个时节,常常听到房前院后传来孩子们的吹柳哨的声音。
五六岁的我,还没有自己制作过柳哨儿。有一天,我到南地头儿的柳树墩子旁弄来一根柳条。回来后学着大孩子们的样子,拧动柳皮,抽去木芯,把剩下的柳皮用剪子截成一两寸的小段。再将一端削薄,边削边念叨“哨儿响,皮儿响,南边大树林儿响。”似乎这样一叨咕,吹的时候就保准它能响得脆,响得悦耳。
削好后,我使劲儿一吹,它却不响。又削了几个,还是不响。
我急哭了。
这时,后院和我同岁的二丫儿过来了,问我哭啥。
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我削的哨儿不响。”
她认真地说:“你削的时候,是不是忘了说‘哨儿响,皮儿响……’啦?”
“说了。说一百遍也不管用。”我委屈极了。
二丫儿把她侧面的长刘海捋到耳后,说:“来,我帮你削一个看看。”
削好后,二丫儿让我吹一下试试。
我一吹,嘿!果然响得很美。
二丫儿又替我削了几个。
“来,给你一个。”我说,“咱俩比赛,看谁一口气吹的时间长。”
二丫儿脸红红的,站在那儿看着我不吱声。
“你咋啦?二丫儿。”
“我……告诉你,你可别笑话我。我奶奶说,女孩子家不中吹哨。”
“瞎说!女孩子干嘛就不能吹?”我不屑一顾,同时为二丫儿和所有的女孩子鸣不平。
“我奶奶说,女孩子吹哨……将来要长好大的奶子。”
我点点头。
迟疑了一下,我说:“你偷着吹呗,我发誓,保证不跟别人讲。”
“你真傻,偷着吹也大奶子。”
我自嘲地笑笑。接着又说:“那怕啥?大又能怎么样?大就大呗。”
二丫儿低下头,脸更红了:“奶奶说,姑娘家大奶子将来没人要。”
“别怕,没人要我要。”
“去你的,真坏!”二丫儿羞羞答答地跑了。
在那之后,我曾看见过二丫儿躲在柴垛后偷偷地吹柳哨,吹得好听极了。
前几年回乡下,听说二丫儿在乡下的戏班子里学会了吹唢呐。如今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要找戏班子给吹吹打打几天,这已经成了乡间的一道风景。
【抓小鱼】
俗话说,千年鱼籽,万年草籽。
早些年的乡下,只要是有水的地方,差不多都有鱼,河沟里和泥塘里就更不用说了,因此我和小伙伴们常在放学后去草甸子上抓鱼。
前院的小锁子最能抓鱼,他下河摸鱼的本领令大人们都瞠目结舌。每当抓到鱼他自己都不要,总是分给小伙伴们,所以我们都愿意跟他在一起玩儿。如果是去抓鱼,就更要叫上他帮忙。
他带着我们先在小水泡子里来回地蹚水,把水搅得浑浑的。这样鱼就会被浑水呛得一个个浮在水面上,露出它们的黑脊背,伸手即可抓到。
有一次我们在稻田地里抓鱼时,一只蚂蟥叮在小玲的腿肚子上,吓得小玲哇哇叫,我们也都吓呆了。这时,小锁子跑过去,照那蚂蟥就是一巴掌。蚂蟥一抽搐,掉了下去。
怕小玲吓着,小锁子还给她叫叫。
最后,小锁子说:“咱们把今天抓到的鱼都送给小玲吧。”
我们把鱼送到小玲面前,说:“小玲,别哭了,你快把这些鱼收起来吧。”
记得有一年夏天,久旱无雨。那天我正在小锁子家玩儿,无意地说了一句:“现在泡子里的水都干了,连鱼都抓不着了。”
小锁子看了我一眼,说:“想抓鱼?”
我说:“水都没了,上哪去抓?”
他说:“带着水去抓呗。”说着,他便从柜盖上找到一个空罐头瓶子递给我,说:“灌上水抓鱼去。”
我赶紧拿起罐头瓶子,到他家厨房就往水缸里一插,“咚、咚”两声就灌满了。
我跟着小锁子来到一个干旱得裂了缝子的河床上,他说:“你要是找到有眼儿的泥块就掀开。”
绝了!原来凡是有眼儿的泥块底下,都猫着一条小泥鳅。
我们总是把小鱼放进玻璃瓶里,摆在家里显眼的地方欣赏,就像现在城里人养金鱼一样。
那年,我从部队回乡探亲,正赶上小锁子和小玲办喜事儿。在他俩向我敬酒时,我向大家提起了小时侯抓鱼的事,为喜庆的婚宴增添了阵阵笑声。我逗小锁子:“你可真行,如今又抓到一条美人鱼。”
【逮蝈蝈】
一个仲夏的午后,我禁不住学校后山蝈蝈叫声的引诱,趁着老师正在黑板写字的机会,从窗户偷偷地溜出,离开那闷热得透不过气来的课堂,直奔学校后面的大山,接受了蝈蝈们的召唤。
顺着蝈蝈的叫声,我左寻右找,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大气儿都不敢出,慢慢地逼近叫声的位置。
当我突然发现了蝈蝈的时候,我兴奋得打了一个激灵。我稳定了一下激烈的心跳,一点一点地弯下腰,缓缓地伸出双臂,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它捂过去,将它逮住。
可当我拿起它来一看,太遗憾了,这竟是一只被人称为“大叫驴”的那种不会叫的蝈蝈。
我想那只会叫的蝈蝈应该就在附近,于是我耐心地找了了好一会儿,终于发现了它,我还是那样突然用双手捂住了它。
这是我第一次逮到蝈蝈,我高兴极了,我会逮蝈蝈了!
邻居李姨家的小英子听说我会逮蝈蝈,周日里就过来缠着我,非让我带她一起去逮蝈蝈不可。
李姨和我母亲从前是同一个屯子的,因此我们两家的关系相处的很好。我母亲不仅喜欢小英子,还把她叫老闺女,这更增长了小英子在我面前的霸道。没办法,我只好放下作业,带着母亲的“老闺女”,来到学校的后山坡。
那天很幸运,我逮到了两只蝈蝈。在逮第二只时,我不慎被蝈蝈给咬了一口。蝈蝈咬在手上很疼,但一般是不会被咬破皮的。小英子看我被咬得直咧嘴,她怕蝈蝈咬就不敢再拿着蝈蝈了。当我们回来时,我只好一手拿着一只蝈蝈,打算回家后,再给小英子编个蝈蝈笼子。
可是,在回来的半路上,我有尿憋不住了。
小英子看看我,又看看我手里的蝈蝈,急得想不出什么办法,便红着脸说:“你得给我下个保证,决不能跟别人说我给你解过裤带。”
“放心吧,保证不说。”我快尿裤子了。
当我快要撒完尿时,她却往我屁股上用力拍了一巴掌。
我猛地转过身生气地问她:“你打我?!”
小英子的脸红红的,撅着小嘴一边给我提裤子一边委屈地说:“人家刚才看见你屁股上落了一只大蚊子。”
后来上中学时,我们一个屯里的几个同学在放学路上闲聊,有人提起了蚊子咬人的事。
我便故意凑到小英子身边说:“蚊子太厉害了,叮了我一身的包。”同时还装模做样地挠挠屁股。
小英子便侧过红红的脸瞪我一眼,还趁没人注意时往我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下。
巧的是后来小英子读的大学和我所服役的部队竟在同一个城市。
更巧的是,如今小英子见到我的身上甚至屁股上落了蚊子,仍然照打不误。没办法,因为她是我儿子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