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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起杀妻


作者:小人鱼在天堂 榜眼,39880.6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7653发表时间:2009-01-16 19:06:07

掀开史册,四处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看一颗颗野心在其中浮浮沉沉,冷冷热热。功名利禄永远是人间最抢手的香芋,今天落在赵家,明日落到李家,后天却又云淡风轻,不知所踪。历史更迭,朝代轮换,终是一出抢来抢去的游戏,谁也不是永远的玩家,更不是永远的嬴家。
   这些玩家里面,有些人倾心倾力,最终却玩掉了朋友、亲人、乃至于生命的数不胜数。可是仍然有无数人前仆后继,继往开来。是啊,那其中的诱惑真的是难以抵挡的:香车宝马,锦衣玉食,美女婀娜,广厦巍峨,恐怕没有人不跃跃欲试,蠢蠢欲动的。而吴起,就是其中的一个。
   说起吴起,我身上顿然袭来一阵阴风,那种感觉,似乎站在一座幽深幽深的井边,俯身看去,月光投射在井里,发出蓝莹莹的光。波光粼粼的水,闪动着诡谲怪异的色彩,吴起就好比这口井,野心不知道有多深。他让人想起的只有一句话:这个男人有些冷!
   吴起,战国时卫国人,喜欢兵法,曾拜法家大师曾子为师。
   这是一个充满野心的男人。他一生最大的愿望是扬名立万,出人头地。
   多少年来,那欲望之火始终在熊熊燃烧,常常让他彻夜难眠,辗转反侧。当半夜醒来,望着窗外一钩冷月,他无数次发誓,一定要拼出来个名堂来,一定要为先人争光,让家人庆幸,有他吴起是他们最大的光荣。多少年来,这个梦想在他心里燃烧得疯狂而肆虐,它让吴起食不甘味,卧不安寝。英雄一心向名利,奈何红尘一场空!多少年来,他一直等着那个让自己辉煌的机会,就像一只饿狼,等着自己窥视已久的猎物,却苦于没有机会下手!可是他却始终没有放弃,坚持一下,拼搏一下!他常常告诫自己,睁大血红的眼睛,跃跃欲试的姿态,随时准备出击!摩拳擦掌多少年,只待好风上青天!
   机会来了!吴起本为鲁国做事,一直默默无闻,郁郁不得志,众人也很看不起这个有些冷硬的男人,尤其讨厌他眼里常常有着与俗世格格不入的倔强的光!可是,上天终于向他伸出的援手,给他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也等于给了他第一副登天梯。齐国人攻打鲁国,而吴起师从大家,武才素有声名,鲁国便想让吴起做大将军。战争给了一个男人成功最大的可能,他仿佛看到命运之神在云端向他微笑,让他欣喜若狂,乐而忘形。
   然而乐极生悲,现实很快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一块大大的绊脚石猛不丁地横在他面前,嘲笑着他的壮志凌云,雄心勃勃,而这块绊脚石,不是别人,居然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名田姬,和他已经结婚三年,是齐国大夫田居的女儿。吴起正好趟在这趟混水里,于是他身上便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污点儿,统治者不敢相信他,做为齐国大夫的女婿,吴起忠心与否实在可疑,于是任命大将的事情便就此搁置了下来。眼看到手的美味儿就要落于他人之手,吴起被这样的事实打击得猝不及防,晕头转向。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多年来的愿望就要实现了,居然就这样子将被硬生生地腰斩了!而腰斩了自己飞黄腾达的美梦的,不是别人,居然是自己的妻子!情何以堪?心何以忍?他心里有了恨,有了痛,无言的愤怒,伤心,让他看妻子的眼神怪怪的。那是一个贤慧善良温柔的妻子吧,一直在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他,嘘寒问暖,端茶送饭,洗衣打扫,相夫教子。她应该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吧,了解丈夫的雄心壮志,始终坚信丈夫一定会出人头地,龙翔九天,在她心里,丈夫就是一个英雄,一个大大的英雄,自己能嫁给他,真不知自己几世修来的福气!当听说丈夫马上要被国任为大将军时,她是如何的开心?那晚,她还特地准备了一些酒菜来庆贺。那晚,锦帐之内的吴起,雄风凛凛,风生水起,他以最勇猛的姿态,展示了一个男人最强悍、最雄性的一面——名利原来就是一个男人最好的春药。当他沉沉睡去,脸上满足而快乐的表情让妻子幸福而心疼,她望着丈夫深深地陶醉着,觉得此生能嫁给这样的男人,真可以说是三生有幸了!她用手搂着丈夫,就像搂着自己一生的幸福和快乐,为了丈夫的幸福,她觉得即便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吴起正陷入了深深地矛盾和自责之中。他彻夜难眠,心里像有几万个战鼓擂个不停,无数个声音在对他喊叫,吴起,你忘了你的梦想了吗?吴起,你不想出人头地了吗?吴起,你的一生就这样平庸地度过了吗?吴起,你不要功名利禄了吗?一个男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否则,有何面目立存于天地之间?吴起想啊想啊,前尘往事,此时都那么清晰地浮于脑海之中。
   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家境殷实,父严母慈,其乐融融。怎奈自己出去数年求功追名,却颇多不顺,当落魄回家,已然父亡母衰,家已不家。那时自己吃食粗陋,旧衣破服,行为委缩,状如乞丐。更有乡邻讥笑,欺人太甚,常常无故寻衅滋事,将一堂堂七尺男儿玩弄于股掌之间,那时的自己,像鸡像狗或者更像一只蚂蚁,唯独不像一个男人。终于,他忍无可忍于无休无止的讥笑、白眼、唾液、拳脚下折磨欺凌,那一天,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恶狠狠地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凭一腔热血,一连杀了三十多个骂过自己、打过自己的地痞无赖流氓,然后带着和身一脸的血,偷偷潜逃回家。母亲看儿子如此,悲泪滚滚,泣不成声。她还是强忍痛苦,为儿子打点行装,准备吃食。送儿送到卫国东城门,站定。吴起望着白发苍苍的老娘,想着“父母在,不远游”的古训,却深深明白滔天大祸已闯下,倘若此时不走,只怕是明白阴曹地府便是自己的归宿了。他临走前,跪在母亲面前,照自己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鲜血直流,他长跪于地,对母亲发誓,“起不为卿相,不复入卫”,狠狠心,诀然而然地站起,头也不回地远去。老母看到儿子的身影渐渐远了,知道从此一别天涯远,阴阳相隔人无归,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后来,当他在老师处读书时,听闻乡人捎信说母亲亡故,悲痛欲绝,然而想起他对母亲发过的誓言,狠狠心,咬咬牙,决定不回乡吊丧。他对天大哭三声,然后就继续读书。他的老师看到他如此无情,气得咬牙切齿,骂吴起狼心狗肺失了人性,便与他断了师徒情份,撵他出了师门。此事传出后,他在乡里更是臭名昭著,声名狼藉。想想师父对自己如此不理解,母亲的一定是死不瞑目的,这些年来,每念及于此,无不全身颤栗,痛彻心肺,而如今,眼看到手的机会就要失掉,这些年来自己的牺牲等待,马上全要落空,他的鸿鹄之志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能甘心吗?搁谁身上能甘心啊?
   吴起在庭院里徘徊了又徘徊,叹息了又叹息,一弯冷月无声地注视着他,轻蔑的神态让他不堪忍受。星星们也眨着无数的眼睛在嘲笑着他,就像他在极度落魄时那些地痞流氓们侮辱的白眼,轻蔑的眼光一样,让他对所有的人都开始痛恨起来,这仇恨,烧掉了他内心深处仅存的那柔软的东西,除了愤怒,再也没有别的东西能唤醒和抚慰他那孤独了太久的冰凉的心灵了!
   他拿起一把钢刀,寒光闪闪,分外锋利,拿起刀的感觉居然像拿起功名利禄一样让他心里有一种踏实感,就像拿起他的荣华富贵,从此,美女有了,广厦有了,尊敬和羡慕,地位和盛名,全都成群结队而来,他看到自己骑着高头大马,锦衣华服,街道两边的人蚂蚁一样渺不,对着他呐喊,一起大声喊着他们心中的英雄的名字,此时的自己满面红光、春风得意,随从成群,仪仗森立,那才叫人生,那才叫活着啊!他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心却不自觉地跳得越来越厉害了,脚也在发软,头也在发蒙。他想起当年洞房花烛夜,红灯明艳,妻子软语温存,夫妻鸾凤和鸣,恩爱有加,原说是珠联璧合,长相厮守。那时贫贱归贫贱,却也是其乐融融,天伦之乐也曾抚平自己内心的创伤,原以为平庸的快乐将尾随自己一生了,可如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个天大的好机会隆落在自己面前,选择还是放弃,原本是一个聪明人不用多思考就该作出的选择啊。
   越来越近地靠近了妻子,她那熟睡的脸容那样恬静安然,那么娇艳迷人。吴起的心痛了一下,就是这一痛,差点儿让他扔下手里的钢刀,放弃那个让他魂牵梦萦了太久太久的诱惑,最终,理性战胜了感情,他咬了咬牙,狠了狠心,钢刀向妻子的头上砍去,就在刀锋刚挨着妻子脖颈的一刹那,妻子突然睁开了眼睛,望了他一眼,那眼光,似怨似怒,如爱如恨,那眼光一下子望进了他灵魂深处,他的一生从此被这眼光冰透了,冰透了他以后辉煌一岁月。却原来,良心的愧疚终究是最残酷的心牢,囚禁了他所有的快乐。
   鲜血四处漫溢,吴起站在血泊里,头上是血,手上是血,衣服上也是血,就在此时此刻,他突然发现,他杀了妻子的那一刹那,好像也把灵魂深处的那个无辜的自己给杀了,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一下子成了自己的杀人凶手了呢?记得当年他一下子杀了三十多个侮辱过自己的人时,好像也没有感觉到如此的难过和无助呀,那时的自己多么勇敢坚强啊,为什么如今,杀了一个小小的女人,就如此软弱不堪了呢?为什么呢?他全身都在抖,看着妻子睁大的双眼瞪着他,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然后,他疯一样的飞奔了出去。一座新坟立起来了,纸灰化作白蝴蝶,血泪染成红杜鹃。吴起对着新坟叩了三个响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去。新坟孤零零地矗立在那儿,以最固执的姿态等待着吴起的归来,却又如何知道一朝风云际会,几番风雨作乱,吴起从此踏上的,只是一条不归路!夕阳西下,吴起的身影越来越远,终于消失不见————
   当绊脚石终于被吴起用一双血手搬开,果然他的事业开始顺风顺水起来。鲁国相信了吴起,便把军政大权给了他。于是,一朝好风起,送其上青云,吴起果然没有辜负君王百姓的厚望,一兴大破齐国,凯旋而归。此时的吴起风光无限,成了国人心中的大英雄,不必说君主厚爱三分,同事艳羡三分,百姓崇拜三分,且说他欢饮而归,满耳的阿谀奉承,满嘴的美食佳肴,满心的兴奋欢喜,回到家里,看到自己的床榻时,想起旧时妻子轻罗薄纱躺在床上时的娇态,心里像被什么狠狠打了一下子,生疼生疼,不知道酸甜苦辣到底谁占了上风。
   再美的风景都会凋谢,并且凋谢的时间会很快。因为每一个君子的背后都会有无数的小人在指指戳戳,嘀嘀咕咕,谎话说了几次就可以成为真理。鲁国终于有小人在上窜下跳,极力想撵走吴起这轮月亮了。他太亮了,把一些王公大臣全都照成了星星,他的光芒四躲,灿烂辉煌,挡住了大家的光彩,是可忍,孰不可忍!要知道,鲁国的天空是大家的,大家的地盘大家作主,他吴起凭什么那么亮?我们也要发光,我们也要亮,他就得滚蛋!三番两次的鼓捣后,吴起终于被鼓捣出了鲁国,好了,终点又回到起点儿,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吗?
   吴起终归是吴起,他又如何甘于命运的摆布呢?他来到魏国,终于被魏文侯看中,为了展现自己的才华,也为了报答文侯的知遇之恩,他确实呕心沥血,尽心尽力,其辛苦之至,用心良苦,倒真的可昭日月。他领军为将,能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骑乘,真正做到了与士卒同甘共苦。比如有一士卒得了脓疮,他居然用嘴吸脓汁,其母大哭,说当年其父也是这样,被他如此对待的,结果为了报恩死在战场上,而儿子也一定会步其后尘,自己老了又将何依?其实人生难得是为梦想实现的过程,吴起绝非一个尸位素餐之人,他恪尽职守,兢兢业业,实为爱岗敬业之模范,为行尸走肉者最好的楷模矣,毕竟在其位谋其政,军事上,吴起实在让人口服心服。实在做得很不错了。可是,在政坛上,总是没有个风平浪静的时候,不久他因与田文争相位,被敌对方设计,只好离开魏国到了楚国。楚悼王知人善任,让其为相,主持楚国变法,他像一条龙回归到属于自己的大海里,他帮楚国南平百越,北并陈蔡,却三晋,西伐秦,诸侯患之。但是却一下子触犯了不少王公大臣的利益,终于在楚悼王死时,宗室大臣开始作乱箭躲吴起,他赶紧躲到王尸旁,但是叛军还是用箭射中了他,连王尸也被射中了。太子即位后,诛杀射死吴起降王尸的人,因此事灭族三十余家,吴起坎坷的一生划上了一个句号,临死时还让几千人为他陪葬,不知道他黄泉路上可会孤独?
   离魂远兮游游荡荡,天涯遥兮何处是故乡?功名富贵兮如云飞扬,孑然一身兮何处依傍?吴起死了,一代杰出的军事天才就这样死去了,死在了楚国,死在了他权力的而峰时刻。在楚国,他已达到了他自己所能达到的权利的最高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楚悼王可以算得上他的知己了,士为知己者死,楚悼王是他的知己,为了知己,他两肋插刀,在所不惜,只可叹英雄热血为知己,知己不在枉断魂!楚悼王一死,他便山崩水泄,正应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说法。吴起就这样不甘心地死去了,当他临闭上眼睛的一刹那,不知道他会想起谁?母亲?妻子?经历过的辉煌还是黯淡?无数的坟在向他招手,他杀掉的那些冤魂,日日夜夜在等着这一天,等着他四面楚歌,山穷水尽,这一天,成了那些冤魂野鬼们成品大的节日庆典,为他的死亡而笑而歌。而我也坚信,在那一群又一群的孤魂野鬼里,一定会有两个飘忽不定的影子,洒下一滴又一滴的泪,为他心痛了又心痛,她们深爱着他,他的残忍,他的狠毒,他的冷酷,他的自私,都没能让她们恨上他,因为她们,也只有她们能深深了解和接纳一个男人的无奈,悲苦,野心,权欲,吴起不愿意委委缩缩、窝窝囊囊过一生有错吗?妻子如衣服,他能穿一件破旧的衣服了此终生吗?母亲如骨肉,他曾割舍了自己最爱的亲人,本也明白自古忠孝难以两全的道理啊。其实,吴起的一生,也算了无遗憾地活过了,精彩地活过了,该做的他已做过,不该做的,他也做过了,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爱恨情仇,悲欢离
   合,他已经经历过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唉,吴起,无论如何都是历史天空里一抹怪异的云彩,扼腕叹息也好,展眉微笑也罢,终究会云淡风轻,影过无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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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实习编辑:寒鸦】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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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寒鸦        2009-01-19 20:38:52
  小说选择了一个著名的历史典故,着墨点很明显,就是以自己的想象极力渲染铺排文字,构造一个早已无法复制的历史场景,而以此把批判的刀笔淋漓尽致地勾勒出吴起这个权欲熏心而以杀妻为代价的丑陋形象。自然,作为文学作品,作者个人的思想浸淫其中是可以理解的。小说偏重于人物的心理描写,夹杂议论的笔墨渗透其中,这个度的把握成功与否,还有待检验。
热爱生活,喜欢文字.
2 楼        文友:小人鱼在天堂        2009-01-19 21:11:23
  致寒鸦老师:
   我确实在尝试一种新的小说写法。确实以心理描写为主,加上个人议论,这样就有了主观感受大于客观事实了。但是仔细一看这种写法又像散文,有太多主观的东西。这一点倒是让我很不自信,不知道这样的新生事物的出现是不是正确。但想得太多,也就太累,全当一种试验吧,成不成功那也是读者说了算。也不知道这样写是不是一种好的尝试。但毕竟努力过,好好突破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谢寒老师的评点!我会更加努力,快乐江山,也快乐自己!
   握手寒老师!
河南省作协会员。西平县作协副主席、《西平文学》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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