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荒踪.小说】小舅
姥姥最喜爱的是我,不仅因我乖巧漂亮,更因为姥姥与众不同,她重女轻男,尽管只有一个儿子,我的小舅。可姥姥总对小舅挑三拣四,仿佛不是亲生的一样,有时我都对小舅鸣不平。
小舅的第一次离家出走,是为了去四川。那年他十八岁,在高三复读。
那天小舅神秘的问我,文文,再借小舅点钱,等小舅挣了钱双倍还你。我一听就急了,小舅是个无赖,姥姥给的零花钱大多都被他甜言蜜语地哄走了,这次又……
我说,没有了,让妈妈锁起来了。
小舅狠狠瞪了我一眼,小没良心的,忘了小舅怎么疼你了?忘了小舅为你掉的两颗门牙了!好文文再借我一次,我有大事要办……
小舅一说那两颗门牙,我立即动了恻隐之心……
去年夏天,放学路上我被几个无赖缠上了,非拦我交朋友,就在我惊恐万分的时候,小舅从天而降,尽管个子矮,尽管只一个人,却一拳捣破了领头的鼻子,自然,小舅寡不敌众,被敲掉了两颗门牙。回家小舅不让我和姥姥说,姥姥认为小舅惹了祸,还狠狠骂了他一顿。
我乖乖取出八十块钱,很不情愿地递给他。
小舅,你是不是去找小雨?
小屁孩别多话,姥姥问你你千万别说。小舅边说边走,肩上扛了个旅行包。
小舅和小雨是同班同学,学习都一般可谈起了恋爱。高考双双落榜,小雨去了四川她小姨那了,找了份工作,来信让小舅也去。那时小舅的的心思就是去找小雨。
小舅自然没有走成,火车还没开,姥姥出现在检票口,因为我的告密,小舅被押了回来,自然,小舅好一阵子不理我。
我预感我公主般的日子到头了。
妈妈要改嫁了,我从全家严肃的气氛嗅出了危险。妈妈要嫁到西藏去,男的是个大老板,而且说死了不要我,据说那老板因前期没生育离了婚看上了我妈妈,而妈妈当时已怀上了他的骨肉。
妈妈走的那一天小舅怒不可遏,跳脚大骂:不要脸!有你这么当妈的吗?为了几个臭钱,连亲生的女儿都不要了,是人吗?
小舅的大骂没起任何作用,反而使妈妈走得更快了,汽车发动的那一刻,我追着汽车声嘶力竭的喊妈妈,边哭边追,直到小舅紧紧抱住我。那时,我发现小舅已泪流满面。
文文,不哭,你妈不要你,小舅要你,小舅要保护你一辈子。小舅说的气贯长虹,却丝毫没打动我,上次,八十块钱还没还我呢!怎么会照顾我?不再骗我钱就阿弥陀了。
那时我隐隐感到,除了姥姥和小舅,我真的一无所有了。
没妈的孩子像棵草,以后的日子我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每月和妈妈的联系方式就是一张汇款单。因为想妈妈,我的成绩急剧下降,急的姥姥非要给我请家教。
小舅不同意。姥姥冷冷地说,别添乱,有本事考上大学,告诉你,再考不上你也别想再复读了!
小舅撇撇嘴,那我帮文文辅导,不过你要付费,肥水不流外人田。
姥姥不以为然,认为他不过是骗钱的一个伎俩,没理他。
小舅热情万丈,认真给我制定了辅导计划,并扬言下次考试让我进前三!
姥姥半信半疑中被小舅骗走了辅导费。
可小舅从不认真给我补课,他让我自习,在我的屋里不停地玩手机,我知道他在和小雨聊天。
我气愤不过,警告小舅,再不管我我告诉姥姥去,他却振振有词,你心思不在学习上,你老想你妈妈。
我恨小舅看出我的心思固执地说,没有没有!
骗谁?小舅瞪着我,我低下头,不由自主地流泪。
小舅神秘地告诉我,我昨晚和你妈妈通了电话,她说你只要考上重点高中,她回来看你。
真的?
小舅认真的点点头。
我开始静下心来,拼命的学习。
一个月后,我顺利地考上了重点高中,妈妈却没有来看我,我才知又上了小舅的当。
小舅不出意料的落榜了,他一点也不在乎,说他根本不是读书的料,只有我知道小舅的志愿是四川大学,虽然没考上,但他一直想去四川找小雨
祸不单行,就在小舅落榜的日子里,姥姥患脑溢血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小小的我体会到了什么是万念俱灰。妈妈不要我了,最疼最爱的姥姥也撇我而去,我当时真的茫然无助。
小舅紧紧搂住我,泪流满面的说,文文,别怕,有小舅在!
我仿佛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生怕小舅离我而去。
不久,小舅找了份工作,为超市送货,一个月1200块,我心中却惴惴不安,因为小舅攒够了钱会去四川找小雨去。可三年了,我就要高考了,小舅没走。一天,他悄悄告诉我,小雨进修去了,让他再等她一年。
就在我们满怀希望的时候,小舅被公司辞退了。原因就是小舅和经理吵了一架。其实是很小的一件事,可小舅却失去了理智,甚至险些动手打经理。
冲动是小舅失去了工作。我们的生活失i去了保障。小舅一点也不后悔,他信誓旦旦地说,别怕,我很快就会找到工作的,但你要答应我,必须考上大学!
我实现了小舅的愿望,考上了青岛科大。小舅那个激动,他激动地喊,我们文文考上重点大学了!
面对一万块钱的学费,我愁眉不展,小舅看出了我的心思,拍拍胸口,别怕,有我呢!
上大学的第一年,小舅拿出所有积蓄,送我上了学,然后说他要出去打工,挣很多的钱。在我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小舅义无反顾的走了。
大学的生活丰富多彩,快乐是我渐渐淡忘了小舅。只是每月从银行取钱时才会想起小舅。想和小舅联系却没了他的号码。但小舅却能找到我,每月按时邮来生活费,而且每月在增多,我也渐渐心安理得了。
花一般的年龄,情窦初开的我也有了心中的人。大学的日子快乐又浪漫。陶醉在幸福中的我几乎淡忘了小舅的存在。
毕业那年猛然想起了小舅。想起了小舅四年的含辛茹苦默默付出。远方的小舅还好吗?也许良心的发现,第一次回到老家,去寻找小舅。
家空徒四壁。听邻居说小舅只在春节时回家一次,不过去年没回来。我走进了曾经熟悉的小屋,仔细翻找小舅的物品,希望能找出有关小舅的信息。
我发现了小舅遗留在抽屉里的日记。
2007年1月2日
妈妈走了,临终前,她说让我好好照顾文文。
文文,从此这个世界我就是你的亲人。对不起,小雨,去四川的事搁浅了。
2007年5月1日
小雨来信了,让我去找她。可文文怎么办、?她马上就高考了,姐姐不要她了妈妈去世了,我怎么忍心离开她、?她还是个孩子呀,心情郁闷,和经理吵了一架,唉,失业了!
2007年8月2日
文文考上青岛科大了!开心。
2007年10月1日
一辈子忘不了国庆节,小雨结婚了,她成了别人的新娘。
五内俱焚……、
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按小舅日记的信息,我终于找到了小舅打工的地方。
我惊呆了,原来是建筑工地。在家娇生惯养的小舅原来在干建筑!
工地老板遗憾地告诉我,你舅人很憨厚能干,可惜,从五楼掉下来,摔断了一条腿,公司赔了5万……、
我觉得天塌下来了,我一切都明白了,原来,小舅不愿见我是怕我伤心,原来我大学的费用是小舅用命换来的!
城市的街头,我寻寻觅觅,终于在路口一个角落看到了我朝思暮想的小舅。只不过黝黑的身下多了一副双拐。旁边是一台补鞋的机子。
小舅!我回来了!我大哭着跑向小舅。
像当年小舅抱我一样,我紧紧抱住给我一生温暖的小舅,喜极而泣。
小舅已泪流满面,我轻轻对小舅的耳边、,像小时那样嗔怪地说,小舅,我要照顾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