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天真的少年时代3

　　在学校，玉秋积极要求进步，靠近团的组织。团组织要求她和家庭划清界限，承认家庭的历史罪恶。她开始了解爸爸，观察爸爸的一举一动，可她并没看出什么问题。于是她就问爸爸有关他的罪恶和家庭的一些事。爸爸就把他的历史和家庭讲给玉秋听。
　　爸爸出生在一个地主家庭，爷爷在外地教书，家里的事物和土地都是由大爷掌管。大爷是个纸匠，给人干一些纸活。爷爷有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大爷比爸爸大二十多岁，大爷的女儿还比爸爸大三岁呢！二大爷抽大烟，把家都败坏了。爸爸是爷爷最疼爱的老儿子，爷爷很宠他，吃饭时爷爷把小干鱼的头和尾咬去，把中间给爸爸吃，把好吃的都给爸爸。爸爸还有一个妹妹，比爸爸小五岁。爷爷上班要路过一条河，夏天爷爷每次都把鞋脱了，光脚趟过去，怕磨坏了鞋。他说脚磨坏了能长好，鞋磨坏了还得花钱买。爸爸国高毕业后，在乡公所当雇员。一次乡公所的金库被盗，警察来破案了，把所有的雇员都抓去灌凉水，爸爸也被灌了凉水，觉得很委屈。心想，警察也太厉害了，不问青红皂白统统给灌凉水，真不讲理，我不能受警察的气，也要当警察。于是爸爸辞去了乡公所的职务，去考警察。爸爸在警察学校也遭了不少罪，天天练摸爬滚打，每天蹲凉水。好不容易在警察学校毕业了。被派到县（当时的安东县，现在的东港市）里警察署上班。因爸爸文化好，又能写一手好字，在警察署主管内勤。后来又到丹东市警察署管内勤，不与外界接触，因此没有民愤。安东解放，他就跑到沈阳。在沈阳经人介绍在国民党军队上班，也管内勤，军衔是中校。沈阳战事吃紧，国民党要撤离大陆，爸爸离开了国民党部队，又找到了一个比他大二十多岁的，在东北大学当教授的远房侄子。爸爸妈妈就住在东北大学宿舍，他给爸爸在学校找了一份管收发的临时工作，妈妈在校园内摆了个小摊卖烟卷。国民党高级官员往台湾跑的时候，就在东北大学校园内上飞机，妈妈的烟卷专门卖给准备上飞机的国民党军官。那段时间妈妈发了个小才。沈阳解放了，爸爸买了一车盐到抚顺，在抚顺站前兑了一所小洋楼做起了买卖。这就是爸爸的历史，在抚顺爸爸隐瞒了历史，进了市政府工业局。
　　玉秋把爸爸的这些历史提高到原则高度来认识，承认爸爸的历史罪恶和家庭罪恶。她把这些整理成材料交到团支部，当时正是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学校结合学习毛主席著作的先进事迹，让玉秋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做了演讲。用她的事迹教育别人。学校同意她入团，让她好好表现。一次分场团支部书记告诉玉秋的妈妈说玉秋要入团了，场部中学都给分场团支部来函了，征求分场的意见，分场说了很多好话，并填了同意，让她在学校好好表现吧。
　　玉秋在班里很活跃，每次庆祝节日演出她都参加。记得是刚上初一不久，庆祝一.二九学生运动，班级举办庆祝晚会，她又表演了独唱，舞蹈等节目。有个叫李俊的同学用小提琴给她伴奏，她的歌声又赢得了一阵喝彩和热烈的掌声。1965年的元旦前夕，学校组织演出队排练节目，参加场部的汇演。快过年了，同学们都放假回家了，她们参加演出的同学不让回家，在学校排练节目。玉秋特别想家，没回家很上火，嘴上起了大泡，还犯了淋巴腺结核病，脖子肿得很大。老师领她到卫生院，大夫看了说已经化脓了，给她抽出了好多脓，还打了封闭针和尤西林，链霉素等，又拿了些口服药。接着又注射了三天链霉素，没想到第二天就消肿了，还真没耽误演出。一直到现在都没犯过。场部组织百人毛主席诗词大连唱，在各个单位选人，玉秋也被选中了，参加这个合唱团。由农场的播音员朗诵，专业人员指挥，乐队和鼓号队齐全，真是阵容强大，声势浩大。在场部的大礼堂演出，一直到现在她都难以忘怀。
　　玉秋刚上初三，就赶上文化大革命。同学们都带上了红卫兵袖标，玉秋也当上了红卫兵，成了造反派。学校停课了，有人带着她们几个同学到分场去破四旧。她们撕破了派出所公安民警的大盖帽，还砸了不少东西。她们天天到商店，食堂等公共场所去宣传毛主席语录。还让玉秋参加批斗会，批判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分场的场长和书记。有人让玉秋拿着扎枪押着当权派，在批斗现场，玉秋还觉得自己很神气呢！在学校天天开会，有人让他们给校长老师写大字报，说谁不写谁就不革命，每人都得写，写得越多越好，就是让你回忆老师校长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无限的上纲上线加以批判。为了革命玉秋也违心的写了不少张呢！学校的大字报换了一茬又一茬的。玉秋的班主任老师和对象都是哈尔滨师范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但他俩家庭出身都是富农，也被排挤，甚至生的孩子也被喊成富农崽子。
　　一天上边来文件让学校组织人出去串联，强调不让像玉秋她们这样的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参加了，说她们没有资格当红卫兵，更没有资格串联。红卫兵袖标也不让她们戴了，会也不让她们参加了，玉秋被清除了文艺宣传队。玉秋她们这一帮就业子弟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在学校没事，就由家庭出身不好的老师领着这帮人学歌，那段时间她还学会了不少革命历史歌曲呢！
　　放假回家，分场也排节目。爸爸也参加排练，爸爸扮演过好多角色呢，有国民党的司令，共产党的大干部，还演歌剧等等。爸爸会弹风琴，和别的乐器组成了乐器合奏。玉秋经常去看爸爸排练。爸爸空闲时间就教玉秋弹风琴。他们让玉秋给报节目，玉秋也随他们到别的分场演出。在家里爸爸还教她识谱，慢慢地她学会了识谱。开学回到学校，就教大家唱语录歌。别的班级也请她去教歌。后来爸爸被抽去布置红海洋，用红铅油写语录牌，一直写了一个多月才写完。爸爸的手指疼痛难忍，但他仍然坚持，后来中指和食指的骨节变大，手指都弯了。爸爸连一点怨言都没有。
　　1967年，玉秋初中毕业了。当时中考和高考都已停招，考学没指望了，只能凭天由命了。毕业时她们都到场部去办班，由政治处统一分配。场部有人给她们办班，首先是领导做毕业动员报告，接着领她们学习文件，然后讨论，如何服从分配。让他们表态，每人都发言写决心，不挑工作，说革命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到艰苦的岗位上去发挥自己的特长，把自己学到的知识奉献给培养他们的农场。当时分场有人和爸爸说玉秋学习好，又有才，能分到好工作，她妹妹还听人说姐姐分配到广播站当播音员呢。这只是人们的猜测。学习了几天最后公布分配结果，干部子弟和家庭出身好的同学根据个人的特点，有的当老师，有的到打字室当打字员，有的上修配厂，有的给场部开车，还有的上机耕队，有的上电影队放电影。她们这些出身不好的就业子弟和一些父亲在文革中有问题的同学都上了良种站和蚕场，良种站叫科研站。科研站实际上就是一个小生产单位，也有一些地。分配完工作以后，给他们放了几天假。几天后玉秋她们就到良种站去报道上班了。良种站也来了一些嫩江下乡的知识青年。
　　上班的第一天也是开会，学习文件。唱忠字歌，跳忠字舞。排练节目，准备十.一参加演出。记得玉秋和一个嫩江青年唱《祝福毛主席万寿无疆》的二重唱，在大礼堂演出时，又获得了热烈掌声。然后讨论你怎样把工作干好，来报答农场对你的培养。
　　一天晚上开批斗会，批判一个叫徐梦城的年轻人，因为他说粮票不够吃，吃不饱饭，干不动活。我们大家就批判他对现实制度不满，攻击粮食政策。第二天早上在食堂玉秋看见他正在买粮票，问谁有粮票买点。晚上玉秋到水房打水，正好他也去打水，当时水房没有别人。玉秋因为爸爸曾遭遇过不幸，所以也同情不幸之人，就给了他五斤粮票。他接过粮票看了看玉秋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了。过了些日子开始割小麦，玉秋从来也没割过小麦，不会割，一小把一小把的割，割得很慢很慢，被别人落得很远。真是越着急越出事，玉秋觉的镰刀不快，割不下来，有时还带根割下。玉秋就用镰刀使劲砍，把鞋割了个口，幸亏没割到脚。累的她满头大汗怎么也撵不上别人，徐梦成看见了就来帮助玉秋割。玉秋不让他帮，怕被别人看见影响不好，可他不听。每天割小麦他都帮忙。玉秋为了答谢他，又给了他十斤粮票。以后有上趟子活他就帮忙。
　　玉秋的同学分配到二分场教学，正好是妹妹的班主任。她先到玉秋家拜访了玉秋的爸爸妈妈，这回玉秋的妹妹更有话说了。妹妹在学校还是总跟同学干仗，还说：“曲老师是我姐的同学，现在我更不怕你们了，曲老师向着我。”更肆无忌惮的说打就打，说骂就骂了。曲老师又来家访了几次，也解决不了问题。没办法她调走了，玉秋总觉得过意不去，亏欠同学的。
　　就在十月二十六号晚上，玉秋刚吃完饭回到宿舍，队长来了，告诉她说，你家被下放到农村了，你要想跟家走，明天就回家吧。玉秋说家走我就跟走。第二天早上玉秋领了两个月的工资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