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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犯医是流氓

作品名称:中国监狱白皮书      作者:寻找姚黄      发布时间:2012-10-08 11:16:16      字数:5138

  次日醒来,太阳虽然还没有升起,但红红的朝霞已经从后窗上爬进库房里了。
  值下半夜班的人员都收队回来,马队长吹响了集合的哨子。等大家穿好衣服,来到打谷场,马队长发表简短的讲话:“我们保卫粮食的第一个战役,已经打响了。大家昨夜的表现,还算说得过去。‘放卫星’的不多,只有一位,被关欣和齐正起发现,赶走了盗贼,夺下了作案工具。我想,来‘放卫星’的少,不是因为我们这里安排了守夜人员,而是因为他们感觉时候未到。‘放卫星’是要拿捏火候的,早了,稻粒还在灌浆,晒干了就是瘪子。我敢说,明后两天,‘放卫星’的就会像蚂蚱一样扑过来,以后还会越来越多。我希望大家把眼睛睁大些,把耳朵支愣起来,坚决不让小偷钻了空子。同时,我也希望某些人不要心存侥幸,不要认为政府对你小子的事情一无所知。碰到女人,特别是年轻女人,你小子那两条腿就挪不动了,骨软筋麻了,就任凭人家糟蹋中队的粮食!”
  马队长黢黑的脸上堆满愠怒,他用力咳了一下,继续说:“咱丑话说在前面,在偷盗贼里头,女人并不比男人少。有的人色胆大如天,见到女人就想上,管她是青柿子毛桃,歪屁股掉跨!不惜拿中队的粮食做交换!对那些调戏妇女、乱搞女人的守夜人员,政府发现一个处理一个,一律严惩不贷!”
  16个人屏声静气,听着马队长的霹雳训话。最后,马队长把目光在人群中来回扫了几遍,说:“不说了。解散,回去吃饭吧。”
  劳改队的早饭一般都在6点左右。等守夜人员回到监狱大院,大部分囚犯都已经吃过饭,正三三两两地坐在大院里抽着劣质烟,等待队长来带工。
  关欣到食堂打了半饭盒粥和一只杂面馒头,坐在大院里的花池上吃起来。
  不大一会儿,齐正起也端着饭碗走过来,不满地问:“徒弟,你咋能把昨晚的事儿跟马队长说呢?”
  关欣只管喝粥,并不理睬。齐正起急了,把饭碗往花池上一蹾,道:“师傅跟你说话呢!”
  关欣说:“我没有你这样的师傅!我们昨夜已经断绝了师徒关系!这可是你亲口说的!”
  齐正起尴尬地笑笑说:“俺是说着玩的,何必当真呢?”
  关欣说:“你吐的吐沫还能舔起来吗?”
  齐正起想了想说:“我说断绝师徒关系,没有说断绝‘兄弟’关系吧?咱们还是兄弟,不是吗?”
  关欣说:“那你得看我愿意不愿意跟你做兄弟!”
  “不做老弟,做哥也行。俺叫你哥,咋样?”齐正起腆着脸说。
  关欣说:“别贫了!你那个破事儿我敢跟马队长讲吗?我透个口风给马队长,你现在就在禁闭室里吃早餐了!”
  齐正起说:“俺咋觉着马队长是在说俺呢?”
  关欣说:“那是你做贼心虚!”
  齐正起问:“你真没说?别哄老哥!”
  关欣说:“你没想想那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关禁闭是小事儿,等着加刑吧你!我敢说吗我?”
  齐正起惊愕地说:“不要吓我呀你!干小偷又不是干良民,有那么严重吗?大不了关几天小号吧?”
  “想得美!”关欣说,“小偷也是人,也有法律保护!你把人家干了,照样判你强奸罪!关几天小号,做梦吧你!”
  齐正起伸了伸舌头,说:“乖乖!吓我一身冷汗!”说完,长出一口气,用巴掌掴了一下右脸说:“日他姐,你他妈真不争气!”
  “好了,好了!”关欣说,“别装模作样了!搧了右脸搧左脸,我见得多了!”
  “日他姐你不相信?”齐正起一脸真诚地嚷道,“我再那样,你拿快刀把俺老二剁了中不中!”
  关欣说:“老二没了,你那美女老婆不更要和你离婚了都?那时,连马队长的枪恐怕也不管用了!干不干坏事,不在乎有没有老二,在乎人心!”
  齐正起连声说了几个“是”:“还是马队长的枪好使啊!”
  关欣说:“马队长拿枪威胁老百姓,打爆人家的摩托车,那要冒多大的风险呀!你以为那枪是随便乱用的吗?”
  “唉,”齐正起叹气道,“不是马队长,俺老齐早成光棍汉了……”
  齐正起对马队长很是敬畏,原因是马队长为他解决过一个大难题:
  那是齐正起入狱的第二个年头,正值炎热的夏季,中队的犯人挠秧回来,走到监狱门口,见一美貌少妇抱着一个小孩站在那里啼哭。这少妇齐耳短发,脸色红白,柳眉入鬓,杏眼含泪,犹如带雨梨花,沾露海棠。犯人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一时间大家把眼球都齐刷刷地投到少妇身上了。她的哭声像催泪弹似的让大家泪光闪烁。
  齐正起急忙出列,奔过去抱住那女子和孩子,痛哭起来。
  马队长让犯人报数进院,自己走过来安慰道:“别哭了,正赶上收工,影响大家的情绪。你们也别去接见室了,就在这儿说说话儿吧!”
  齐正起是很爱他老婆的。入狱以来,他一直让关欣代写家书,催促老婆带儿子来监狱看他,但不知什么原因,老婆既没有来看他,也没有回信,为此,齐正起非常苦恼。今天,终于把老婆儿子都盼来了,怎不让他喜极而悲呢!
  但是,少妇并没有诉说什么,只是一味地哭泣。在齐正起的一再追问下,少妇才抹了一把眼泪,说:“老齐,看在儿子的面子上,请你在离婚协议上签个名吧。”
  齐正起如遭雷击,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少妇用细白的手指拿着离婚协议,祈求齐正起:“俺知道俺对不起你,可俺没有办法,俺娘儿俩太苦了,没依没靠的。你、你就签个字,放了俺吧老齐!”
  齐正起的脸色迅速地变化着。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黑。那目光也由怜爱到愠怒再到愤恨。他咆哮着:“不签!就是不签!想离婚,没门!”
  少妇似乎早有准备,她撂下儿子,威胁说:“你要不签,俺立马走人!让你儿子陪你坐牢去吧!”
  齐正起说:“一辈子只有老子威胁人家,没有人家威胁老子的。大丈夫说到做到,不签就是不签!”
  他的美女老婆真的把儿子往他面前一推,转身朝停在附近大树下的一辆摩托车走去。摩托车上骑着一个帅气的男人,他看见少妇走来,立即发动了摩托。
  刚会走路的孩子哭了,含糊不清地喊:“妈妈……妈妈……”。齐正起走上前,抱住儿子。儿子抓他,扭着身子要妈妈。
  马队长急促地问齐正起:“认识那个男人吗”?
  齐正起说:“不认识。”
  马队长说:“我明白了。”他把正抽半截的烟头一摔,左手“唿”地从腰里掏出手枪,吼道:“给我站住!再敢走一步,别怪我的子弹不长眼睛!”
  齐正起的老婆,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似的倏然止步。一双惊恐的大眼睛看着马队长,浑身瑟瑟发抖。
  马队长余怒未消:“妈的,啥毬夫妻情份!人在浅水滩,不但不拉一把,反而往深水里推。你这人长得那么漂亮,这做事儿咋就不漂亮呢?你给我听好了,小孩赶紧抱回家,好好养大了,要离婚先问问我手里的家伙!”说完,朝那男人喊道,“你,给我过来!”
  那男人怯怯地走过来,问:“啥事儿?”
  马队长问少妇:“他是你什么人?”
  少妇说:“娘家人。”
  齐正起说:“你说娘家人,俺怎地不认得?”
  少妇说:“娘家人多了,你都认识?”
  马队长说:“我不管他是什么人,也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反正我不允许你离婚!”说完,用手枪指着十几米之外的摩托车,“叭”地一枪,将摩托车的前轮胎打爆了。然后,用嘴吹了吹冒着青烟的枪口,继续对少妇说,“我手里的家伙不是吃素的,谁要敢插足你和齐正起的婚姻,别怪我不客气!”
  那男人显然十分惧怕马队长,嗫嗫嚅嚅地说:“这、这叫俺咋回家呀这……”
  马队长对少妇说:“别担心,我让胡干事用偏三斗摩托送你,比坐他的摩托安全。我跟你说,齐正起在这儿混得不错,他很能干,还当了大组长,很快就能出去了。”又对那男人说:“我打爆你的轮胎,当然我给你补。你自己推着,跟我到杂工队去,保证给你补好,一文钱也不让你花。”
  经马队长这么一忽悠,齐正起的老婆乖乖地抱着小孩,坐上中队的三斗摩托回家了。而马队长跟那人走了二十多分钟的路,想来费了不少口舌,但他们谈了些什么,别人就不得而知了。不过,齐正起的老婆从此再也没有提离婚的事儿了。
  这时,齐正起叹气说:“可惜俺不争气,把个大组长也给弄丢了,一次刑也没有减,俺真对不起马队长呀!”
  关欣说:“所以,不论干啥事儿,都要三思而后行。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齐正起“弄丢”大组长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显摆”过头了。那是一个大星期,大家没有事儿干,几个囚犯在高墙下表演各自的“绝活”。齐正起看得兴起,就表演了“蝎子倒爬墙”。这种功夫就是用两腿夹着墙角,倒立着往上爬。齐正起的老爹解放前是一家杂技团的演员,有一身好功夫。解放后,杂技团散伙,老爹便以打铁为生。齐正起既会武功,又会打铁。监狱里的高墙,足有三丈三,上面有电网。为了墙体的牢固,三米远就有一个突出的垛子。齐正起就是夹着一个垛子的棱角,倒立着爬上去,然后把脚勾住高墙上沿儿,撒手唱《四季歌》。
  表演引来观者如堵,当然也引起了值班武警的注意。他们下了岗楼,对齐正起一顿拳打脚踢,齐正起当然也不相让,几个武警都被他击倒在地。为了平息武警的怒气,马队长只好关了齐正起三天的禁闭,撤掉了大组长的职务。
  吃过早饭的人都出工去了。守夜的16个人回到监舍,准备上床睡觉。
  这些守夜的都是剩余刑期在三年半以内的“老犯人”了,他们的“待遇”有了很大的改善。因为中队在小院内新盖了一排平房,平房有着宽大的玻璃窗和上下铺的双人铁床,明亮而整洁。老犯人就搬进了这排平房内居住,而把老式的牢房分给了新来的犯人。
  守夜人员分布在五个监舍里,但关欣所在的二号监舍就有四人,除了关欣和齐正起,还有罗大刚和李国庆。大家刚上床,就听见中队卫生所的犯人医生靳新安一路唱着电影《春苗》的插曲向监舍走来:
  翠竹青青吆披霞光
  春苗出土吆迎朝阳
  迎着风雨长,挺拔更坚强
  社员心里扎下根,阳光哺育春苗壮
  身背红药箱,阶级情意长
  千家万户留脚印,药箱伴着泥土香……
  一曲未唱完,已经来到监舍门口,他把双手卷成喇叭状,向正在睡觉的人员喊道:“起来!都给我起来!根据生理学家的研究,人每天只要深睡四个小时就足够了。你们值半夜班,睡半夜觉,有四五个钟头的睡眠时间,白天根本就不用再睡了。起来,起来,听我讲笑话!”
  李国庆坐起来说:“‘九比一’,你今天要把我们逗笑了,我们就听你的。不睡了!”
  靳新安的绰号“九比一”,是囚犯们依据他自己讲的一个黄段子给取的。一天午后,他跟一帮年轻犯人闲聊。一犯人取笑说:“你个子只有四尺五,能杀灭你老婆的欲火吗?”
  靳新安自信地说:“这你就不明白了,我是人矮家伙长!咋的,你不相信?我妻子多次夸我说:你人只有四尺半,家伙却有半尺,比例是‘九比一’呀亲爱的。你们谁有这个比例?谁有?拿出来瞧瞧!”从此,靳新安的名字便在犯人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九比一”。
  齐正起掏出一支烟扔过去,说:“来,老九抽支烟,讲一个黄段子听听!”
  靳新安点燃香烟,张口就来:“有一天,我跟妻子做完爱之后,躺在那儿唿哧唿哧地喘,妻子问我:你像老牛一样大喘气,到底有多累呀?我说:相当于从北京跑到天津。之后,我妻子只要想做爱了,就对我说:再跑一趟天津吧亲爱的?”
  罗大刚骂道:“滚蛋吧你!低级趣味!”
  齐正起就喜欢这种段子,说:“老九别听他的!啥低级趣味高级趣味的?能叫人开心就是好趣味!”
  靳新安说:“我这里正好有一个小笑话,我只怕讲出来老罗多心!”
  齐正起说:“你只管讲,有俺在,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靳新安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说:“话说有一对夫妻,男家姓罗,结婚几年了,女方一直不生。后来年年到庙里求菩萨送子。你还别说,到第三个年头上,妻子真的怀孕了。年底生了一子,宝贝疙瘩似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起个高雅的名字怕不好养活,起个好养活的名字怕不好听,想来想去,都不知该起个什么名了。夫妻俩商量,出门撞大运去,撞着啥就叫啥。丈夫清早起来,就出门去了。刚走出十几米远,就看见一个人拉了一架子车陶缸,嘴里还喊着‘卖大缸、卖大缸……’丈夫想,这个名字不错,就叫大缸吧……”
  话未落音,“所长”李国庆就“呵呵”笑了起来。罗大刚骂道:“死‘六毛’(流氓)!编排我取乐!给我滚出去!”
  靳新安道:“人家叫‘大缸’,是水缸的‘缸’;你是‘刚才’的‘刚’,裤裆里放屁,两岔着跑气儿。你多心干吗?”
  齐正起催促道:“别理他,你只管讲你的!”
  靳新安接着说:“这大缸三岁的时候,罗家又添一子,也是宝贝得不得了。还是按以前的老办法取名字吧。丈夫又是清早出门,走到小学校门口,看见一个推着自行车的人,边走边喊:‘修坏笔、修坏笔……’男人觉得这名字也不错,就给二儿子起名叫‘坏笔’。‘坏笔’养到三岁,‘大缸’已经六岁了。有一天,‘大缸’到水塘边玩耍,失足掉水塘里淹死了。这夫妻俩哭得死去活来的。邻人来劝解说:别哭了老罗,‘大缸’死了,不是还有‘坏笔’吗?老罗边哭边说:可怜‘坏笔’啥时候才能长到‘大缸’那么大呀……”说着,自个儿先笑。众人随即跟着大笑,就连罗大刚也“扑哧”笑起来,边笑边骂:“狗日的!你姨那东西能长那么大!”
  笑过之后,靳新安说:“各位睡觉吧,不打扰了。我去三号看看。”
  关欣说:“乱窜监号,小心项大喇叭看见了,叫你‘吹箫引凤’!”
  “没事儿,我是医生,查监舍、访病号是我的责任!”说着,就往外走。
  罗大刚说:“再说这个低级趣味的东西,老子就拧断你的脖子!”
  “我是铁脖子刘墉,你能……”靳新安边走边说,话音消失,显然已经走进另一个监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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