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黑虎(十三)

　　【十三】
　　
　　话说，莱蒙德?加菲曼，他肥头大耳，体态足有一个半正常的中国人的重量和宽度。他居有吉姆?戴维斯创作的美国连载漫画《加菲猫》的性格特征：贪吃，慵懒，阴险，狡诈，虚荣，自恋，反正加菲猫有的坏脾性他全占着，中国员工送他一个形像的绰号，都叫他“加菲猫”。别看他体态熊笨，学中国话一点儿也不笨，他与中国公司打交道多年，能听懂不少的中国方言，还常常说出一口夹杂着西班牙语的中国话呢。
　　
　　高强与加菲猫可谓“烟头缘分”。他们稍稍熟悉后，高强才发现加菲猫正是他初来乍到时，那位从地上捡烟头的老外，由于这个缘故，俩人间时常也会调侃一些“灰色幽默”，但高强毕竟顾及着国际友人的关系，对加菲猫与中国人品观念的不合拍，总会放他一码，彼此间相处得还算和睦。
　　
　　中国有句俗语，叫做“烟酒不分家”，而加菲猫俨然中国营地的主人，他从不拿自己当外人，想吃就吃，想拿就拿。而且他是个神通广大的人，黑道、白道认识了不老少，中国营地便成了他招待那些“狐朋狗友”们的酒馆旅店了。
　　
　　“加菲猫，又来蹭饭了！”高强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头也没回，他便知道是馋嘴加菲猫来了。他缓缓地撂下碗筷，并不急着给加菲猫腾出坐位。公司的员工们都已酒足饭饱，桌上一片杯盘狼藉，谁也没有腾开自己位置的意思，仿佛身后只是站着一只馋嘴猫，并没有人理会他的存在。
　　
　　加菲猫依旧乐呵呵屁颠屁颠地跑到消毒柜中拿出一只大碗，自己动手盛了满满一大碗饭，围着隔了一层人墙的桌子转来转去，提腿撅臀弓腰，伸着长臂猿般的胳膊，用筷子往碗里捞盘子里的那些残羹剩菜。习惯于用叉子、刀子吃西餐的手，使用筷子显得十分笨拙，汤啊菜呀的洒得到处皆是，身边的人吓得四处躲闪。
　　
　　“加菲猫，接着，这可是你最爱吃的！瞧你那德行，太没有绅士风度了！”高强将菜盘里剩的鱼头和鱼刺放到了加菲猫碗里，看到他的邋塌相，挖苦道。他转而又对大家说：“呵呵，猫吃鱼是一绝，现在请大家观看加菲猫盛情表演：小猫吃鱼。”
　　
　　加菲猫摆出各种自以为“幽默风趣”的举止和姿态，阔嘴粗嗓地将鱼头鱼刺几口吞尽，虽然他有看家本领——生吞活鱼。但依然被鱼刺卡住了喉咙，撅着屁股咳了好一阵子，眼泪鼻涕一大把，也没把鱼刺咔出来。只听得这个喊：“加菲猫，快喝口醋！”那个叫：“加菲猫，吞一大口面包噎进去！”还有人逗加菲猫说：“喝酒效果最好，软化鱼骨，消盐止痛！”
　　
　　他果真按照大家教的方法依依都做了，也不知道哪个方法起到了作用，鱼刺进了肚。躲闪开的几个人恰好给加菲猫腾开了位置，他顾不得擦去嘴角令人恶心的呕吐物，乐呵呵地抢占过去，继续一个人吃得淅沥哗啦地。他的吃相很特别，总像饿狼捕食一般，还带着猫儿抢食时的“呜呜”声，嘴里不停地叨咕：“中国菜好吃，好吃！”就他这个吃相活象一个“乞丐猫”。
　　
　　中国的官员对吃饭十分讲究，从某种意义上说，一餐饭已构成一件事情成败的中心环节，可见中国饭局的学问大了去了。而这些老外仿佛只长着一个“吃心眼”，根本不在乎“吃的形式”。最初，公司总以宾客之礼相待，但他们却不以为然地做出一些让中国人看来自毁形像、自我糟贱、亦或就连中国的乞丐都觉得有失自尊之事。或许这种感觉只是中国人太爱面子的缘故罢。
　　
　　有一次，公司召开高层紧急会议，已过午时还有几个议题没有完结，陆国雄宣布大家到后餐厅边吃边议。餐会之间，桌上已是菜冷杯残，加菲猫鬼使神差地带来一人。那人也同加菲猫一样毫不生分，大大方方地站在中国高管身后，举杯推盏，自斟自饮。问起加菲猫来者何人，才知道他是一位军界将军，说起来相当于南京军区司令员的官爵。听到这官位，公司高管们被惊得瞠目结舌，大家还着实佩服和感慨了一番。
　　
　　倘若在中国，那么大的官员，走到哪儿都有一群群的“马屁精”前呼后应着，请都难得请到，低于五星级的酒店根本别想见到他们的身影，更不会发生亲临施工营地去吃人家的残羹剩饭的事。陆国雄一向不喜欢官场那一套“应酬经”，但他还是觉得对这位大将军有失礼貌，便吩咐食堂立即备一桌上等好酒好菜，大家伙放下一切正事，陪着这位从天而降的将军喝起了酒。其实，陪老外喝酒根本用不着茅台、五粮液什么高档酒，有几瓶二锅头就把他们打发了。
　　
　　那将军也少有的平易近人，或他根本不知道中国白酒的厉害。他端起一杯二锅头，皱着眉头闻了一闻，脸上露出惊喜，连声道：“Midíaeso！Hombre！Hombre！很男人！”然后，一仰脖子整杯酒在嘴里打了个转进肚了。他被辣得呲牙咧嘴，擦了擦额头上溢出的汗水，继续嘟噜着：“这中国白太刺激、太新鲜了，比中国红劲大多了。Hombre！Hombre！”大有壮士勇战杀场之势，主动入乡随俗地与这些号称“酒鬼”、“酒仙”、“酒圣”的中国朋友们走杯，不消一刻功夫他和加菲猫都喝得烂醉如泥了。
　　
　　初交往，加菲猫常带一些军界、政界要员，甚至一些闲杂人员前来蹭餐，仿佛“吃大户”一般。常常搞得公司措手不及，为尊重起见，公司领导不得不临时安排加座位、加菜，甚至撤换掉残席，重备一桌好酒好菜，热情款待。这些老外几乎都有加菲猫似的天性，不会在乎礼节，更不讲究排场，像回自家一样，没有丝毫的拘束。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多了，中国员工对他们相敬如宾的感觉也就麻木了。或许正应了中国的那句老话叫做“物极必反”，渐渐地公司领导从最初的盛情款待化作了冷淡搪塞；员工们也从仰视敬重变成了鄙视轻蔑，对他们的无理要求自然而然地学会了说“NO”。而他们根本不会有什么“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的心理反应，不懂知恩图报，礼尚往来，即使你倾囊所出帮了他们的忙，他们也不会对你表示任何感激之情。同样的，拒绝或待慢了他们，也不会因此产生尴尬或嫉恨。
　　
　　员工们早已对加菲猫的丑态见怪不怪了，没时间观看他的“表演”，都陆续离开了饭厅。
　　
　　“加菲猫你小子又想做什么？这个你也要拿？看来咱们公司没有你不敢往家里拿的东西了。”高强没有离开，他早防着加菲猫连吃带拿呢，看到他又在往袋子里装东西便历声呵斥道。
　　
　　“嘿嘿，这小火锅很精致，好玩！就拿一个哦！”加菲猫厚颜地笑着。
　　
　　这小子常吃白食不说，还要连锅一块儿拿走，高强早已忍无可忍，语气不无挑衅地说道：“如果说《厚黑学》是中国人发源的，莫说西方人有所不服哦，就是加啡猫也‘不服周’啊！呵呵！加啡猫先生你说是吧！？”
　　
　　“厚黑？Escualquiera？（是什么？）我们这里盛产世界美女啊，Lamujerhermosaesnosotroslamayoríadelosgustos（美丽的妇女是我们很大乐趣）”加菲猫带着一种炫耀的淫笑。
　　
　　高强用异样加鄙视的眼光瞧着加菲猫，不无讽刺地回敬说：“有人说美丽与丑陋是相对而生的，选拔“世界美女”你们很有优势，选拔“厚黑英雄”你们也不会逊色啊！我看就算是真要来一场“世界厚黑大比拼”，即使我们中华民国时期自封为厚黑教主的李宗吾，能否海选胜出都要做出一番“厚黑式”努力呢，而你加菲猫绝对会胜出哦！哈哈哈……!”
　　
　　加菲猫虽然未必懂得《厚黑学》，他天生最大的特点，就是脸皮厚得比城墙拐弯加钢板还要厚。但是这种厚度一但被厚黑社会所认同，作为“厚黑弟子”的他，既不需搞高深玄奥的花架子，也不用做隔靴搔痒的无用功，更用不着像中国官场那样有什么灰色地带的灰色交易，光明正大、无遮无掩、悠然自得地玩他的“厚黑把戏”，而那些司空见惯的厚黑行径，也便见怪不怪了。
　　
　　州长奥萨雷托在官场呼风唤雨，桀骜不驯。来到民间，也仿佛走下神坛般，以最普通最原始的方式进入中国员工的视线。
　　
　　在南美的第一个春节，公司举行了一次别开生面春节联欢会。州长奥萨雷托携夫人伊萨斯?贝略参加了盛宴。加菲猫如同贴身侍从，异常专注地周旋于州长与夫人之间，很快那些不检点的爱昧行为露出了端倪。而奥萨雷托却视而不见，尽情地投身于舞会，他紧紧地搂着公司外方年轻漂亮且肉感十足的女会计的腰，像是搂着玩具熊那样的紧。
　　
　　州长奥萨雷托与加菲猫间那种非同寻常的关系，很快引起了好奇的中国员工们的关注和议论。
　　
　　“加菲猫与州长夫人很不对劲哦，瞧那俩人勾勾搭搭眉来眼去的，看来州长也是一个戴绿帽子的主。”
　　
　　“他们之间谁给谁带的绿帽子还不一定呢？那个奥萨雷托也不是什么好鸟！自己的老婆随便人家勾搭，当着老婆的面居然还那么放肆轻浮。”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嘛！我们注重于食，而人家偏重于色。食色，性也。饮食男女，这两大主题，把人生那点事儿说尽了，人家老外在这方面的追求，既是原始物欲，或也是精神需求哦。”
　　
　　“高瑞人物也不过如此啊！倘若远距离去观察，还以为他们有多神圣呢！呵呵！”
　　
　　“在这样的国土上，如若用厚黑史观去考察社会，则如牛渚燃犀，百怪毕现。因而，‘高端’原本没有低级趣味、高尚情调之分，无非是地方特色，民间风俗嘛！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