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小说】意想不到 ——(幽默故事小辑)
【打招呼】
我们屯子绝大多数都是刘姓同族,是我母亲的娘家,我的姥家。那些与父亲同辈,年龄又小几岁的,差不多都称我父亲为大姐夫。而东北农村又时兴跟姐夫开玩笑,于是我常常耳闻目睹那些舅舅、舅母、姨母与父亲开玩笑。父亲早年当过老师,说话幽默诙谐。我当时特别羡慕大人们那幽默的语言,机敏的反应。
由于大人们都忙于农活,没工夫管孩子,不像现在的孩子接受教育早,刚会说话就会儿歌古诗什么的,说话也有礼貌。那时我认为与父亲开笑话的人都是不友好的人。所以这些人后来主动搭话喊我“大外甥”,我都不理人家,有时还用刚从大孩子那里学到的骂人话骂人家一句。
于是就有人向我父母告状,说我骂人,为这事母亲还打过我一笤帚疙瘩。我为自己辩解,说他们还骂过我爸呢。母亲说,他们之间可以骂,你做晚辈的不能骂人家,见到长辈的要先打招呼说话。父亲也说,你还不懂,凡是能开玩笑的都是亲戚。
打那以后,我开始学乖了,见到长辈的就先笑再打招呼,该称呼啥就称呼啥。于是大人们又开始夸我,说这孩子出息了,并以我为例回家教育自己的孩子。
有一天放学路过村口,我看见三姥姥家的二舅从那边走来,刚好这时五姥姥家的二舅母从另一个方向也走过来。于是我站在那里笑着问:“二舅二舅母你俩这是干啥去呀?”
二舅咧着嘴一笑,嘟囔一句:“操!”
二舅母也笑了,说:“这小兔崽子,将来得比他爸还能骂人。”
我开心极了,美滋滋地往家走,心里说,这就不怨我了,谁让你们同时出现在我面前,我可是见到长辈先打招呼说话了。
【鱼是有】
我家所住的小村往西不远有个小水库。后来我当兵时,在旧版的军用地图上并没有发现这个水库的标识,回乡时打听老辈人才知道,那是“大跃进”年代人工挖掘的。
当年化肥、除草剂及各类农药还没普及,因此在乡下,差不多有水的地方就有鱼。我们总是一边放猪一边抓鱼,草甸子的小河沟、小水泡子都是抓鱼的好地方。水库里就更不用说了,雨水多的夏季,水库往出放水,就有大鱼跑出来。大的有鲤鱼、胖头、鲢鱼、鲶鱼什么的,小的鲫鱼和泥鳅就更多了。
那时候人们忙于“抓革命,促生产”,也没有闲人在水库钓鱼,更见不到规范的渔具。前院的于二小儿去城里串亲戚带回来几个钓鱼钩,我们就用树枝子做鱼竿,拴上穿好鱼钩的线绳,还用秫秸做个鱼漂,用螺丝疙瘩在鱼钩旁做个坠儿,挖来蚯蚓挂在鱼钩上,果然在水沟子里钓上鱼来,不过水沟子里没有太大的鱼,钓起来又慢,不如下水用土篮子捞来得快。
于二小儿不屑于抓小鱼,他弄个结实的鱼竿,常去水库边钓鱼,偶尔会钓到二三斤的大鱼。
有一天,他拿着鱼竿从水库回来,正赶上社员们下地干活。有人问他:“于二小儿,今天钓到鱼了吗?”
于二小儿很扫兴地说:“嗨!鱼是有,就是不咬钩啊!”
周围的社员们哄堂大笑,把于二小儿笑得在那里莫名其妙地挠头。只有于二小儿的爹冷着脸没有笑,因为他叫于世有(鱼是有)。
不知是谁又喊了一句:“于世有,你咋不咬钩呢?!”
【作文课】
那年月的农村没有幼儿园学前班什么的,因此上学前能数一百个数的孩子就很了不起了。当然我们的课程也是循序渐进,从最基础开始。上三年级时,班主任在教室前边贴出的课程表里有了作文课,我们都觉得很新奇。起初的作文课就是造句,先是单词,后来的连词。
真正写作文是从四年级开始的。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写,前半节课下来,有的一个字没有写,有的只把标题抄在本子上。对此老师大发雷霆,给这些同学罚站了后半节课。
后来我总结了一下,当时的作文大体分三类:一是批判类的,批刘少奇、批林彪、批孔老二、批宋江;二是歌颂类的,学雷锋、学黄帅、学张铁生、学草原英雄小姐妹;三是记叙类的,难忘的一天、一件有意义的事、家乡巨变……
批判稿是最好写的,有报纸就行了。这摘一段,那抄一段,拼凑一起即可。关键是往作文本上写的时候,字迹工工整整的就可以“交差”了。
歌颂稿也不是很难,前半部放榜样是事迹,后半部放自己的决心就够了。需要注意的是避免生硬,尽可能地把前后做好连接,糅合在一起。
记叙类的就不用说了,比较宽松,可以自由发挥,如果写好了会很感人的,但对于不会编故事的学生就很困难。
初三那年,语文老师布置个作文,什么题目已经不记得了。第二天的语文课上老师让大家读自己的作文,结果有好几个同学没写或没写完。于是老师就拉长了脸,让他们站在教室前边。然后让写完的同学读自己的作文,老师随时给点评。
当时处于“文革”后期,师资力量不足,教师队伍鱼目混珠。教我们语文的那个老师说话就很不检点。记得有个女生的作文写得很有趣,差不多每一句结尾都有韵脚,读起来像诗歌,朗朗上口,按说她写的时候下了一定的工夫,即使不合适,也应该先鼓励一下,再加以指导。然而当那个女生读完后,语文老师却说:“你这是什么体裁呀?诗歌不是诗歌,散文不叫散文,咋还整出韵(孕)来了!”
课堂里一阵哄笑,不时还有笑的回声重新勾起大家的笑声。
【找你爸】
过去乡下年轻人结婚的年龄比现在还早,十六七就结婚的很普遍。我是有工作“上班”的人,要到了法定结婚年龄才能结婚,尽管我老婆跟我结婚还拖了一年,但她也是刚过完十九岁生日。
进入九十年代,我被调往县里机关工作,不久单位又建了家属楼。便把乡下的几亩地交给亲属经营,将老婆孩子接进城里。
一天早上,我躺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看电视,刚刚做完饭的老婆一边擦地一边数落我,说我一天什么都不干,本来个子就高,现在都养胖了,像个老爷爷。又说她跟我出去一起走,一点儿都不协调。
我不知道婚后的女人是不是都喜欢磨叨,一般情况下,她说十句后能给我回一句的机会就不少了。我逗她说:“这也没什么,不知道的就以为我领个孩子呗。”老婆说:“你还想占便宜骂人。”她拿着抹布要抽过来,这时有人当当当地敲门。
“快去看看,是谁来了。”我一边说一边想,物业的和邻居都知道按门铃,这个不按门铃只知道敲门的,肯定是没有住过楼人。
老婆打开门问:“你找谁?”
“是老王家吗?”
“是啊。”
“你爸在家吗?”
老婆没吱声,撅着嘴回身进厨房忙去了。
“在、在,进来说话。”我赶紧说。
原来这是我弟媳妇的舅舅,以前并没有登过门,跟我也没有见过面。听说今年开始征兵了,想送不好好读书的孩子当兵。我说这是好事,就按正常程序走吧,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再说。这位舅舅说别的问题都不大,听说非农指标很紧张。我说那就给你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从其它单位调过来一个吧。
这时,我儿子背着书包准备上学去,跟我摆手再见。我也点了一下头。那客人便愣了一下,他可能已经感觉到自己进屋时把话说错了。
客人走后,老婆说:“以后再有人来,你自己去给开门。”我说:“行了,咱们刚刚进城时,不也犯过迷糊吗?”
【外来的】
老家的屯邻张二叔到县武装部找我,说要让他的儿子“县官”当兵,将来考个军校啥的。我说只要体检政审没啥大毛病,高中生在年龄上还放宽了政策呢。
县官是戊午(1978)年五月初五午时生人,有老辈人说,这孩子占了这么多的“五(午)”不容易,将来必是大官。乡下人认为县官就够大了,于是把这孩子叫县官。
家长哪有不望子成龙的,没读过书的张二叔让县官好好读书,可是县官高中毕业后却没有考上大学。
不久就开始征兵了,县官到村里报名,到乡里体检,又到县武装部政审和体检。这孩子还真是给张二叔长脸,政审体检均合格。
张二叔送孩子当兵心切,从老家打来电话,问我是不是该给接兵的送点啥。我说不用,这孩子本来没有毛病,你一送反倒让人家多想。张二叔说孩子要走了,接兵要来家看看,总该留接兵的吃顿饭吧。我说这个可以。张二叔像还有话,但他欲言又止,就挂了。
晚上父亲打来电话,说:“周日回来一趟,到你张二叔家陪接兵的喝酒。他嘴笨,今天给他你打电话怕你推脱,没敢说。”
周日,我回乡下到张二叔家。他把支书、村长、民兵连长、校长、队长这些有头有脸一一请来。
不一会儿,乡武装助理领来了接兵的何连长。何连长来接兵到县武装部报到时我们已经认识过了,让他意外的是我竟在这里,乡武装助理便告诉他,这是部长的老家。
酒桌上,大家无论如何让我主持酒桌。我提完了第一杯后,指着桌上的菜对何连长说:“何连长,这可都是城里人不容易吃到的绿色食品啊!”
“也没有啥,都是家产的。”张二叔也用筷子指着甲鱼汤说,“就这王八是外来的。”
一桌人都捂着嘴不敢笑,也有赶紧回头怕喷到桌子上的。
何连长皱着眉,拉长了脸,放下筷子看着我。
我赶紧说:“小何你老家也是农村吧?乡下人不捧着书本说话,见谅啊!”
张二叔这时才醒过腔,“啪”地打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二叔没事,我们当兵的都是知书达理的人,不会怪你。”我边说边用酒杯撞了一下何连长的酒杯,“来!好事成双,我再提第二杯。”
只听到声音没看到人,错把老婆当成女儿,这是生活中常发生的事儿,虽然是幽默但也值得注意。【外来的】张二叔送孩子当兵,请征兵的连长来家里吃饭,酒桌上说 “也没有啥,都是家产的。”张二叔也用筷子指着甲鱼汤说,“就这王八是外来的。”这是犯了大忌,因为何连长是外来的……作者用风趣幽默的语言解读了几个看似有趣的小故事,却在这些小故事中引发极强的深思。很多时候,我们会因为一件小事而犯下不可追悔的错事,玩笑开得好就是幽默,过了,就是犯忌。什么是好的幽默?就是在日常的生活中,扑捉那些令人相信又能捧腹的亦真亦假的小故事才能让人接受,作者正是在平常的生活中,细心观察生活的结果,几段小故事即真实又令人忍俊不禁,即有粗糙中的美妙,也有细腻中的巧妙。问好作者,推荐阅读。编辑:锦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