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岩坐在车上，车窗外刚刚升起的太阳照在覆了一层薄霜的玻璃上，闪现着刺眼的光芒，孙岩并没有感觉到，他的思绪被此行的目地拉回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孙岩十六岁，正是叛逆的年纪，特别是当孙岩从婶子无意的聊天里听说，自己是父母领养的孩子之后，他的叛逆更加变本加厉的爆发出来。他开始怀疑父亲对他的每一次打骂，都是别有用心的，他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所有人都骗了他，于是开始抽烟，打架，逃学甚至早恋。
　　 父亲在发现他书包里的烟盒和情书之后，决定给他转学，孙岩很无所谓，因为他非常讨厌现在的班主任，不仅仅因为他每天都罚站自己，而且他还向父亲告密，不然粗糙的父亲是不会翻看自己书包的。
　　 走进新班级，孙岩懒洋洋的看了新班主任一眼，三十多岁的男人，中等个子，白净的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面一双似笑未笑的眼睛，“你好”新班主任伸出手，孙岩机械的把手伸出去，第一次和别人握手，他觉得身上像是被虫子爬过一样难受。
　　 座位安排在讲桌前的第一座，这在孙岩还是第一次，他在班级一直是坐在最后一位的，他喜欢最后一座，互不打扰。孙岩暗暗的笑了，他知道老师早晚会后悔的，或许下个星期，不，也许明天他就会将自己调到最后一座。孙岩懒懒的将书包扔在桌上，他无所谓。
　　 座位并没有像孙岩想的那样，被换过来，虽然他月考的分数全班倒数第一。念完考分，老师从讲台走下来，他半躬着腰，低着头，将自己的眼睛和孙岩的视线平行在一条线上，“有时间，我们可以谈谈吗？”孙岩点头了，不是因为自己的成绩，而是因为老师低头和他说话的姿势，他讨厌自己坐着的时候老师居高临下似的和他说话。
　　 还没来得及和老师谈话，第一次住校的孙岩病了，胃疼得厉害，他蜷缩在床上，同学将老师找来，老师吩咐两个大个子同学和他一起搀扶着孙岩去附近的医院看病。刚出校门天就阴着，孙岩的心和阴着的天一样，灰暗得没有一丝缝隙。
　　 在医院打点滴的时候，天就下起了大雨，孙岩躺在观察室的床上，他以为老师会顺势教育他点什么，像妈妈一样，总是不失时机的给他灌输一个好孩子的行为规范，但是没有，老师只是关切的望着他，手里捧着为他晾的开水。
　　 打完针，雨已经停了，走出医院大门，天完全黑了，回校的路是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下过雨变得异常泥泞，医生叮嘱老师，不能叫孙岩受凉了，老师走在前边，叫同学领着孙岩在后面，借着夜里依稀的光线，老师将脚伸向一处光亮的地面，哗啦一声，老师踩到水里，但是他并没有急于迈出来，而是一只脚站在水里，用另外一只脚探着硬实的地面，“这里没水，你们走这里”。一路上，老师始终走在前面的水里，用脚给孙岩和同学探路。回到学校，孙岩和同学的鞋子尽管沾了些泥，但是鞋子里面干干爽爽的，老师的裤腿都已经湿了半截……
　　 也就是从那晚那条泥泞的小路开始，孙岩开始认真地走路了，一直走到现在公司老总的位置。
　　 汽笛声将孙岩的思绪拉回现实，他抬腕看看手表，对身边的司机说“开快点，无论如何，我要在老师退休欢送会前赶到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