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承受的爱 ——看完你会哭
(一)
毕荊只身一人坐在南下的火车上,心绪重重……
这个近五十岁的男人,身着一套整洁的黑色旅行装,皮鞋擦得乌黑发亮,和他那一头焗着油的三七分发型,搭配得无懈可击。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乍看上去,他还是一个只有三十五六的壮龄中年,周身内外散发着成熟的男人魅力。他教过书、做过生意、下过海、也挣到过钱,可以说,他这短暂的半生经历,在普通人看来,就是一部充满着传奇色彩的小说故事。毕荆有一个美貌贤惠的妻子,和一个他自己认为很懂事、听话,结合于自己夫妇二人美丽与帅气为一身的儿子,真可谓享受尽了人世间的天伦之乐。
快乐的时间,是如此的短暂,毕荆从没有想过,仅仅只是一夜之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就可以让自己的下半身,发生转折性的改变。
毕荆的脸又再一次地沉了下来,干练的脸上,眸子里,写满了忧虑。他不能忘记,就在前天的晚上,他的一生都葬在了那了那场豪赌当中。是的,他几乎输光了一切,钱、房子。还在一张几十万元的欠条收据上,签下了自己曾经引以为荣的签名。就在那一个夜晚,那三个赌客笑呵呵地带走了他辛辛苦苦努力经营了大半辈子成果,让他从一个富庶的人,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可怜虫……
毕荆不敢也不愿把这让人痛心疾首的消息,告诉那和自己同甘共苦了二十多年的妻子。他害怕妻子对自己的责备,最怕看到的,还是妻子那无助的、失望的、痛心以及绝望的表情。尽管他自己比谁都清楚,妻子早晚有一天,会知道有关自己的这一切,这些事情,是纸包不住火的。于是,毕荆选择了逃避现实。他在“出走”的前一天晚上,草草地和妻子交代了一声,自己出去有点事,然后便夹了几件简单的衣物,上了南下的火车……他曾经是那么信誓旦旦地答应自己的妻子,会给她别人有与别人没有的一切,他会爱她,让她一生都生活在幸福开心里,绝不让她因为跟了自己而感觉到一丝丝忧烦与难过,毕荆也正是为了自己的这个诺言才一路走来,拼到了现在。
——可是现在呢?
——残酷的事实就是,自己已经一无所有!
望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毕荆在笑。
——人并不是只有开心时才会笑,笑也分很多等。
——比如说苦笑。
——比蛇胆还苦的笑。
此时这种笑,就出现在了毕荆的脸上,此时的他无比感慨,忽然觉得,人生其实也正如这车窗外一闪即逝的景色,匆促而去,只能看看,却终究带不走一分,因为那些都不属于自己。自己的一生都像在一场梦中,醒来时才发现,其实自己什么也没有……
车子有它的终点,人生也一样,到站了,下车,车上的东西等待着下一批旅客……
尽管如此,但现在的毕荆还是不想死的,他还有一个乖巧的儿子,尽管他的儿子并不像他一样,做人做事都能取得成绩,但在毕荆的心中,儿子是最孝顺的,他是那么的聪明而又可爱,他是自己老来无依时,唯一的依靠。他现在就是要去找他,虽然他也知道,儿子帮不到自己什么,也没有什么能力为他分担那高额的债务,没有办法为自己分担心头上的伤,但毕荆就是忽然间想去找自己的儿子。他发现自己太想他了,哪怕只是住上个几天,哪怕是再看一眼,也就足够……
他还能去找谁呢?墙倒人推,他要的,也不过是只是一个暂时落脚处罢了。
强人也是人,累的时候也会想到找到一个地方休息!
车是在下午3点多到罗湖终点站的。毕荆在上车时已经和儿子联系过了,他猜想此时儿子应该在车站外等待吧。他是那么的迫不及待地想见见儿子,可是这一刻,他却没有了勇气下车。他木然地坐在车位上,看着别人一个一个地走下火车。人们的表情有兴奋的,有激动的,有喜悦的也有哀伤的。毕荆的心中,那又会是什么一种什么杂乱感情?他自己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他只知道此时自己双腿发软,迈不动脚步,而大脑中,则一片空白。他忽然觉得有了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来这一趟。他居然会害怕,害怕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儿子。他从来都没想过,在儿子面前一向以威严庄重形象自立的自己,也会有如此害怕的一天,那样子,一定似足了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在晚上放学之后,欲步入家门前的那一刻。但列车是不会因为毕荆的害怕而再开回去一次的,地球也不会因为他的害怕而倒转,让时间再回到三天前的那个晚上?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不管对方丢出多大的诱惑,毕荆都是不会再上那张赌桌。他现在是多么的恨自己,恨的连肠子都青了。可是恨又有什么用?一切似乎都已经注定,是不容再改变了的呀!
“先生,终点站到了,请您下车!”列车长走到了毕荆的面前。
毕荆抬眼看了看她,尽管对方笑得十分和善,但在毕荆看来,那笑似乎已经是一种对自己的嘲讽。他是个有素质的人,他站起了身,没有和列车长计较,而后,他走出了车厢……
(二)
儿子毕天果然早已等在了候车室门口,看他的样子,似乎等了很久,但他的脸上,没有应有的不耐烦。他十分得尊重自己的父亲,甚至于从小便把他当成自己的偶像般看待。这会他见父亲从车站中走了出来,忙迎上前去,懂事地接过了父亲手中的行李。
“爸,你过来了啊,车子上很累吧!”儿子亲切地问候自己的父亲。
儿子笑起来很好看,一张娃娃脸上挂着长长的刘海,白色的休闲服衬着白静的皮肤,一笑,左边脸蛋上露出一个深深的酒窝,唯一不足的是他个子不是太高,只有1米7不到的个头,但这也并不会影响到他在女孩子们心中的良好形象,还有人说这小子和某个电影明星十分相像呢。为此,爱慕他的人可真不在少数。
毕荆看到自己心爱的儿子站在自己面前,心中的高兴无法言说,刚才的愁绪也被丢到了九霄云外,但他却还得装出一张威严的脸,点点了头,面无表情地说了声“还好”。
“恩”毕天也开心地点着头,说:“爸爸,走,我们回家,小瑾在家饭都做好了呢。”
说着话,毕天转过身,走在前面,把毕荆领到一辆脚踏车前。两父子之间,似乎永远都保持着一米外的距离,父亲习惯了,儿子也习惯了。那躺在父亲怀中打滚的情景,似乎沉睡在了一个世纪以前……
毕荆上了车,儿子载着父亲,车子缓缓地向前使去。这一次,毕天把父亲载在了自己身后,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那种感觉,真好。
小瑾是毕天的女朋友,姓苏,和毕天在一起三年多。二人相恋,以至同居,这之间的事情,毕荆都清清楚楚,但他并不会去干涉儿子的生活,他是个思想开放的人。再说了,儿子也快二十岁了,而且他多番和自己讲到过这个叫瑾的女孩,儿子说,瑾是一个懂事的,温文尔雅的姑娘,她聪明貌美……毕荆很相信儿子的目光,但更重要的是,儿子喜欢……
(三)
毕天的房子租在罗湖区郊外的一个二十平方左右的铺面里,但这儿只住人,不做生意。儿子在这也试着卖过水果和烧烤,但生意都不怎么好,入不敷出地挣扎了一段时间后关门不做了。为了省钱,也由于这种地方铺面很便宜的原因,毕天与小瑾二人一同搬到了这儿来住。于是乎,这儿也便成了这一对小情侣的家,但二人白天几乎都不在家里。毕天是一个发型师,而小瑾在工厂里打工挣千多块钱一个月的工资,二人日子过的,倒也不算紧凑,三天两头还能加个肉食什么的,只是如果偶尔要碰到个感冒发烧,肚子痛什么的,就很让人烦恼了……
毕天把车在大厅里的一个角落停好,领父亲进房间。今天他和小瑾都请了假来陪毕荆。房间里,小瑾正兴高采烈地收看着湖南卫视的综艺娱乐节目,见毕天领了个男人进来,她忙站起了身,很有礼貌地叫了声“伯父”。她虽然没有见过毕荆,但她也能猜得出,这个男人就是毕天的父亲,因为二人长的太像了。
毕荆朝小瑾点了点头,说:“坐好了,不必太客气的。”他对任何人都显得很温文尔雅,毕天除外。
其实小瑾长得也没有毕天所说的那般的“好到没有了缺点”。毕荆就觉得她很瘦小,娇弱,是和自己的妻子差不多的贤良型女性。小瑾的言行也很有素养,这点让毕荆感觉到很舒服。
“伯父,您喝水。”小瑾动作优雅地给毕荆端了杯水过来,继而又给毕天也倒了一杯,二人偷偷在背地使着眼色,脸上写满了年青人的活跃与俏皮。
“爸,这位是小瑾,我女朋友,我以前和你说过的。”毕天介绍说。
“恩,你好,毕天常在我和他妈面前提到你。”毕荆接过水,朝小瑾微微一笑,点点头。
“我爸爸,我想你也看出来了对不对?是不是很帅?”毕天在小瑾的鼻子上一刮,小瑾嘟着嘴,一脸嗔怒的表情,逗得父子二人一阵呵呵大笑……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饭做好了,现在出去买菜。伯父,你们先聊聊天,我一会就回来。”小瑾站起了身,微笑着朝毕天眨巴着眼,骑上脚踏车出了门。
“呵。”毕天傻笑笑,坐在了父亲身边,没话找话地说:“这边儿是偏了点,很不适合做生意,我和小瑾平常在这儿做个饭倒也不打紧,可做菜的话,不太方便,会把墙壁给熏黑的,如果房东太太要过来骂人的话,也就不太好意思,所以就只好到外面去买一点。”
其实这儿做不做饭也都多余,小瑾平常可以在厂里吃饭,毕天则在店里解决,两人也不过是买了个电饭锅闲来无事时,过过家家罢了。
毕荆用他那商人锐利的目光把这个店面角角落落给“扫”了一遍,点点头说:“的确不行。”
“呵。”毕天笑,他和父亲之间,实在是很难找到一个可共聊天的话题,似乎在父亲眼里,毕天所做的一切都让他提不起一点点兴趣。
“怎么今天想到过来玩?”毕天想了想问。
毕荆心中一颤,忙转过头掩饰心中的不安,说:“出来走走,顺便看看你,也看看这边有没有什么可做的生意。”
“哦,那你打算住几天呢?”毕天知道父亲不会做太久的停留的,他也不希望父亲在这留得太久。他现在和小瑾正处在如胶似漆的阶段,父亲如果在这儿,只会妨碍到自己与小瑾的“甜蜜”。
“恩,再看吧,先住几天再说。”毕荆说。
“这样也好,你也太累了,是该好好休息休息,这几天,就让儿子来好好服侍你吧。”
“呵呵……”二人终于笑到了一起,这样的场景在父子之间真是少得可怜。毕荆忽然又觉得对生活充满信心了,是的,他感觉到自己还不是那么的孤单,他有了一个儿子,一个好儿子,真道是:难时亲情重如山啊。
(四)
接下来的两天里,父子二人住在了一起。小瑾在公司里有住处,所以她也不回来。毕天则除了工作的时间外,空下来,便陪伴在自己的父亲的身边,陪毕荆四处去玩耍。时间好似再一次回到了十多年前,这是多么令人开心的事情啊。毕荆在这充分地享受着儿子的孝顺。他不太出门,尽管儿子把那辆车子也留在了家中,而自己步行去上班,可毕荆自己却宁愿待在家里,看看电视,发发呆。他发现自己老了,心也老了,早走不动路,他只想好好地休息,而儿子,正好给他提供这个空间,让他享“乐”……
这可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啊!这一趟我总算没有白来!
他如此对自己说,此刻他的心是平静的,虽然他还是会时不时得想起前些天发生的,那些让人纠心的事情……
(五)
第四天,正午。秋风徐徐地吹过,而父子之间这宁静安详的生活,就是在这暴风雨前夕,风平浪静的正午,划上了句号。
这天,父亲正坐在房中看报,儿子推门走了进来。
“你回来啦!”毕荆头也不抬地看着报纸问走进来的毕天,就像是儿子小时候放学回家时踏入家门一样的口气。
儿子没有回答,这很出乎父亲的意料,他忽然感觉到空间寂静得可怕,他的心也在一瞬间冰到了极点。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毕荆很勇敢,他抬起了头,放下报纸,正视着儿子的目光,他的脸色依然故我,冷俊、严肃。短暂的对待,父亲在儿子充满愤怒的目光中,败下了阵来。
“妈来电话了。”儿子的话是那么冰凉,如一把刀,一点一点地,一刀一刀地解剖着父亲的心,父亲甚至不愿相信,那温顺的儿子,也能有如此森人的眼神,如此霸道的语气。
“哦。”毕荆强自镇定着,他不能在儿子面前,失去一个做父亲的尊严,同时,他也从儿子的目光中看出,好日子,已经走到头了……
“妈说,你心好狠,她心好疼,人家来我们家里收钱,收房子了,可你倒好,丢下一张纸条,跑得无影无踪了。她一个妇道人家,现在是连死的心都有啊。”儿子冷冷地看着父亲,似乎想要用目光,将父亲给洞穿。
父亲说不出话来,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儿子的目光,正一点点地击碎他的灵魂。
那母亲哭泣时的哀嚎,伤心欲绝的神情,又再一次在儿子眼前浮现……
“儿子啊,你爸爸好狠的心,他把家里的钱都输光了,你妹妹明年还要上大学呢,天啊,他就这样走了,这叫我可如何是好?他要让我们母女怎么生活?我也死了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