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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绿野散文】捧饮三两次,甘冽泌脾肺


作者:萍踪屐影 进士,11031.53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116发表时间:2012-10-17 14:13:33

饮水2字,做为词语和行业都是近代才出现的,具有规模性、科学性、操作性。嫩江县1978年开始兴建自来水厂,1981年首次向50户(其中单位18户)供水。嫩江始有科学意义的饮水,才有社会化供水,才有供水概念。上世纪80年代以前,群众和机关吃水、用水的水源地都是分散的,“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但也有演变过程。最早的“水源地”几乎都是江河池泡。嫩江县在1933年日本侵略者侵占之前,辖区包括甘河两岸。嫩江所有村屯都建在嫩江及其大小支流两岸。历史上各时期的所有村民点都是依水筑城建材,保证人畜有足够水量。嫩江城在上世纪四、五十年代,沿嫩江边的北关和西北关居民一年四季地从嫩江中担水。冬天刨冰,以冰块化水。我家住房距江畔约500多米,属于传统吃江水的住户。尽管路东院菜地曾经有过笨土井,后院1956年集资又打了“洋井”,附近有了水源,但由于种种原因,我家较多时间还是从江水中提水。我小学4年级开始,用两个“喂德罗”(俄语,小水桶意思)从江中提水,两手提着走过近20米高的土大坝,再用一根木棍替扁担将水挑回家。进入初中时,每天早晨从江中提水,两手提桶爬大坝陡坡,再一直拎回家中。冬天,常常用小爬犁拉水。那时,县水文站为了工作需要,年年在江上刨冰窟窿。12月开始,天天打冰眼。我和另一个小同学几乎天天用爬犁拉这些冰和渔民冬天下网的冰眼冰。回忆往事,这些半极限的劳动不仅锻炼了身体,增进了身心健康,也积累了顽强的意志。
   多年以后,我参加一位近90岁的亲属葬礼,赶到莫旗的五家子村。那里“捞忙”的人多,吊唁的人多,贴吃贴喝的人也多。锅灶就设在灵堂旁,扯成天地摆桌子。用水量自然大。但那里依然没有自来水,没有土笨井,依然下甘河中取水,爬陡坡要走200余米的土路。近几年下乡,我发现边远地区依然还有以河水为饮用水的人家。古往今来,江河是人畜第一个水源,第一等水源。
   汉语有句成语叫如饥似渴。形容对某种要求十分迫切,象饿了想吃饭,渴了想喝水一样,道出了饥渴份量。我人生旅途都曾经体味过。实在讲,饿了还可以坚持再坚持。忍受再忍受,但渴了实在难耐,难以忍受。记得,1972年,爱辉县“七二七”林场大火时,我在爱辉县生产指挥部任职,带一支队伍在山中转战七天。军用挂包里不停地补充饼干、面包,但背壶里全都没有供应。一遇到小河沟,我就让所有人把背壶装潢水。但一个军用水壶能装多少水?在山中扑火,体力消耗、火烤消耗、精力消耗都需要补充水。最后两天谁也没有见到水。脚下热辣辣的,满是炭火烟灰不时地飞起来。落到脸上、嘴里,渴死了。傍晚,忽然有人喊有水。听到这个消息,似乎比发现新大陆还激动人心。那是一条一步可以跨过的小河沟,上面落满了森林大火的炭灰。如何是好?还是“渴死了”的需要大家。趴在沟边喝水企图把炭灰吹走。只见小河沟水虽然清清咧咧,从水面直到沟底都游浮着炭灰。如何是好?心中忽然想起炭灰是经过燃烧而成,经过“消毒”,对人体无害,阿Q精神顿时涌上心头。我闭着眼睛狠狠地喝了两口,不知道有多少炭灰吸进胃里。顿时,五脏六腑如同久旱的大地忽然有雨,舒服极了,凉快极了。
   1978年4、5月份,我在嫩江县革委办任职,带4千人的扑火队伍,先在大治林场一线捕打山火,称为南线。后又调到北线泉乎河一线打火,和指挥部失掉了联系,各种供应全无消息。我们采取多路放火烧防火道,夜间小块扑打等办法,捕灭了山火。但所有人又饥又渴,有些部队农场战士满嘴起泡。他们多次寻找水源。忽然空军某部同志发现了一块塔头甸子,即沼泽地。我凭常识知道,沼泽地里的水十分不卫生、不干净,甚至有“毒”,人畜皆不能饮用。但当我赶去时,许多战士搞活的伏地而饮。
   那是什么样的水啊!颜着色有腐植质的棕色,又有腐烂的落叶味道。但这是唯一的“水源”。还讲什么科学与卫生吗?需要第一,生存第一。我也伏地而饮。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时已经是五月末的天气,各种小虫或虫卵,或一些漂浮物集聚其间,谁也找不出一块“净水”空间。如何是好?喉咙如同燃火,似乎有火源即可燃烧。大半是生命力的驱使,我闭上眼也狠狠地吸了两口。“咯咯洋洋”的小虫不客气地随水流摩擦经过喉咙,经过气管,径直进了胃里。不在乎了。似乎那里是小区,属于无菌区,大半不能喝出毛病。正当我阿Q精神十足的时候,那股沼泽积水如同冰淇淋沁人心脾,如同干涸的小河床忽然有股孱孱流水一般在全身流动,从心里往外舒服。
   后来,我在读史的时候,探讨原始人的生活细节,探讨早期人类的活动,也没有见过有喝虫水、喝沼泽水的记载。江河是大自然赠给人类的水源。小河沟、沼泽地也是大自然的水源地。扑火中的那种用水颇有原始性,甚至比原始性还原始。但品评起来,饮用江水大半也具有一定的原始性,最低是“初级阶段”。
   1937年嫩江铁路车站建成自来水供水系统,铁路局宅和有些日本人建筑物开始使用自来水。伴随现代化产业出现,嫩江大地出现社会性供水。无自来水的机关、团体等单位开始装备手压水井。这种手压井是东洋日本人传入,群众俗称为“洋井”。洋井使用比较安全、卫生,逐渐占领城乡市场,时间长达四、五十年。同时,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劳动阶层的平民百姓和相当数量的机关、团体单位工作人员家庭以“大口井”为主,即群众讲的笨井、土井。
   我对大口井颇多情感。现在东北护林航空局江畔住宅原是何家菜园子。那是解放战争年代,我家租住在何家。我们吃用这口土井的水。母亲在何家种、卖蔬菜和生产最忙的季节帮助女主人摇辘辘,从井中提水,倒在井旁的“护堰”里,井水随小水渠流进园中的各菜畦中。我时不时地帮助母亲摇辘辘。那口井内径大约长、宽各60公分,以松、桦方木相参当井木,群众称“井凹”。提水“动力”部分称为“辘辘”。“辘辘”即是大轱辘东的车毂,意在转动。车毂套在高于井口1米多高的辘辘轴上。摇把多为木弯把,一端任人双手用力,另一端固定在车毂表面。后来,摇把多改为铁制把。提水用绝,一端固定在辘辘上,另一端固定在“柳”上。“柳罐”即水桶之类装水器具。何家菜园子的“柳罐”是木桶。生产用水期,每天提水几百次,颇需劳力;但木桶“抗造”耐用,稍有毛病,自己修理修理即可再用,不用花钱。但我后来见到菜田生产用“柳罐”多为橡胶型,更耐用,更“抗造”。
   后来,我家住在何家菜园子道西。菜园子易主以后,大口井封了起来,自家独用。再后来,我在嫩江、黑河两地到处见到大口井,直到人民公社使用电机泵水。今天一些边远农村还偶尔能见到一、二。我曾写诗填词记忆大口井。其中一首:
   生查子
   ——辘辘土井
   土井摇长绳,柳罐提斗水。
   捧饮三、两次,甘冽沁脾肺。
  
   忆往事,情未了,回味无限美。
   滋润千万家,煮酒有人醉。
   北方历史性人工水源似乎就是大口井,一些史料和出土文物都可以佐证这个观点。嫩江县境著名风景区高峰森林公园位置原是嫩江县清代第一任水师营总管崔枝藩坟地。该墓地是乾隆皇帝钦赐,也是黑龙江省第一个皇封墓地。崔家在崔枝藩墓地东侧建房掘井,请人守墓。这口井就是大口井。近些年修复,做为森林公园中的一个景点。井旁不远处,新建一座“木刻楞”式平房酒店,成为旅游业的一个热点地段。我多次陪同客人到那里参观、解说,也颇多感叹,写过诗,填过词。
   相见欢
   ——崔家坟老井
   崔家坟旁古井,半山岭。
   摇把辘辘角亭,一段情。
  
   乾隆诏,三百年,帝王影。
   而今森林公园,令人惊。
   洋井,即手压井,是人工封闭水源,在文化大革命后期悄然兴起。嫩江城里,在粉碎“四人帮”前后出现了“打井热”,即打手压井的热潮。那时,正在进行基本路线教育,我出任办公室主任,倾向性问题中,利用公费公物建房打井者成风。首先从“听诊器,小瓦刀,木匠斧子,电工包”范围展开。有实权的科股长们跟入。但大多数手压井是私费修建。
   我家是1978年打的手压井。“井”分为两个部分,即井头和井管。我家井管长近12米,“打”进地面。打井时,借来一付井架,请亲属和邻居帮工。井架顶端有一个滑轮,以尼龙绳穿过。绳一端拴绑大锺,另一端用人力手拉绳。在一位井工指挥下,把锤拉起来,再放下锺落在井管上。井管底端为尖形。我家园子属型轻沙土质。井管只在粘土层时间较长。“打井”很顺利,只用两个小时即告成功。
   当时手压井多在12米左右。由于地形不同,有些地方为9米或7米,都属于地表水,喝起来有些甜丝丝的味道。但也有些人家井深17米左右,井水却有些涩。我缺乏水层、水质等方面研究,自以为浅水层的水质毛病多,用流量和“置换”的办法处理。当天,我用半天时间不停地“压”水,只见流水越来越清亮、清晰,以为正在转换水层的水。第二天又干了半天。不料,快收工的时候,邻居一位老菜农过来告诉我,地表水都一样;尽管水从周围渗过来有些过滤过程,但水质不变。我惊慌了。我这个出身学院的人却没有老菜农的科学知识。从此,只在浇地、吃水的时候“压井”不再用力“置换”地下水。
   几年以后,时间转到1985年。我家在门前的园子里建了新房,安装了自来水。手压井在庭院中的一个角落里,成了庭院中的一个附属物。但十分遗憾,直到2000年老房拆迁建大楼,手压井拆掉,没有再用过一次。社会的进步、在进化,大口井取代江河池泡露天取水,手压井取代大口井,又被科学管理的自来水取代。“水源”由分散而集中,由自然形态而规模供应。水源更有保证、更科学、更卫生、更安全。
   手压井普及的时候,有些人家在自家室内堂屋地打小口井,又称“卫生井”。这种井专供家庭用水,用量少,多为方形,边长为二、三十公分,用专制小铁皮方桶提水。但不论卫生井水、手压井水、大口井水,还是江水,都要装在自家备用的水缸里。水缸,陶瓷制品,有大、中、小之分。嫩江原有几家企业生产,后来被外地产品占领了市场。大水缸又有不同类型,通常装两挑水,即正常水桶的4桶水。小水缸类型更多,通常装一、二桶水不等。
   历史上贮存水的器皿还有些北方民族特点。我见过两种。一种是皮囊。主要在蒙古族和达斡尔族人家见过。蒙古人圆顶小帐篷很讲究。皮囊用折叠小铁架子当骨架,干干净净,高约近米,如水桶,占地面积很小。据讲,历史上蒙古族就是用皮囊贮存水。达斡尔族同胞皮囊存水大体和蒙古族同胞相似。另一种是贮水器桦皮桶。桦皮贮存器皿是鄂伦春族的专利。我是在汉族人家见到的那个小水桶约半米来高,小“畏大罗”口粗细。桦皮经过熟制编织而成。鄂伦春妇女手巧,能用桦皮编织许多工艺品。桦皮桶适应猎游生活,体轻而耐用,原材料遍及大、小兴安岭,随手可得,便于生产,也便于携带、转移。
   我家曾有过桦皮碗和桦皮水舀子,都是几条桦皮勒紧编织的。说来奇怪,编织品虽有搭接接部分,却十分紧凑,装上水点滴不漏,装上开水更不漏。上个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鄂伦春人曾试图以传统手工桦皮、桦树制品打入市场,但未能如愿。用现代人生活理念分析,诸多桦皮、桦树制品可能只有留在记忆中的余地。
   桦皮舀子是水舀子中的一种,功能在把水缸中的水部分转移到大锅里或水壶中,或洗衣盆等其它用水的器皿里。早期水舀子多为瓢,即把成熟的葫芦劈或割为两半,去掉内瓤,其中一半称之,故又叫葫芦瓢。水瓢“生命力”很强,历史很长。据说“一代传一代”,不知道传了多少代。当年水舀子还有木板制作,木材刳制和少量瓷器的。上世纪60年代,铁皮制品渐多,塑料产品也批量进入市场。水瓢和木舀、瓷器等装水器皿完成了原生态使命,回到历史长河中。
   如今,供水事业有了空前发展。上个世纪末,城镇供水主管道长达38726延长米,支管道133805延长米,年供水能力达200万吨,当年实际供水达到140万吨。城镇居民供水普及率为97%。现在,自来水公司正在扩建,超前提供供水能力。农村各乡镇普及供水工程,伊拉哈、海江等乡镇供水普及率已经达到100%。这是一组现代化、城市化数字。通过这些数字可以看到嫩江县的进步与发展。我们为大口井、小口井、卫生井退出历史舞台祝福、送行。本文为这些半人工的分散性的水源地写祭文,写小史,藉以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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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捧饮三两次,甘冽泌脾肺。嫩江水清甜可口,甘冽谧人心扉。过去饮用水,有直接引用大江流水的,多数还是打井。一口大井,上边之上乌拉架子,提水“动力”部分称为“辘辘”。“辘辘”即是大轱辘东的车毂,意在转动。车毂套在高于井口1米多高的辘辘轴上。摇把多为木弯把,一端任人双手用力,另一端固定在车毂表面。后来,摇把多改为铁制把。提水用绝,一端固定在辘辘上,另一端固定在“柳”上。“柳罐”即水桶之类装水器具。这种大井至今已经罕见,成为历史文物。可是他对人们生活的贡献不可磨灭。成为一段饮水的文化历史。文章详略得当。结合自身经历的现实生活,把一段历史介绍的栩栩如生。推荐阅读!问好!【编辑秋心】【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2101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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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秋心        2012-10-17 14:23:48
  饮水思源,不忘大江水充饥解渴,不忘轱辘靶子大井水。如今时过境迁。
秋心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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