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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世纪之恋


作者:星之恋 秀才,1182.4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575发表时间:2012-10-18 19:12:56

一.
   1895年10月8日的清晨,被后世喻为“伟大铁女子”的朝鲜明成皇后在玉壶楼被日本侵略者杀害并遭残忍地辱尸后再焚烧,这段历史在日本国内还是鲜为人知的。杀害明成皇后的凶手听说就是熊本县人,同样是熊本县出生,作为一名历史教师的我也是从前辈那里才得知这段骇人听闻史实的。2004年初,由本县30多名退休和在职教师自发组织的“思考明成皇后之会”,便是意在纠正这段被歪曲的历史耻辱。那里面也有我的恩师和不少我尊敬的前辈,于是也义不容辞的加入了他们的行列。2005年5月,杀害明成皇后的凶手后代和我们会的成员一行数10人来到韩国南洋洲市的天藏山,拜见了埋葬着明成皇后的洪陵,那时离事件发生已经过了有110年了。参拜其间,在供奉着皇后灵位的小型博物馆内,一座泥塑的人偶深深吸引了我,使我痴迷其中不能自拔。那是明成皇后褪去凤冠霞帔,只着贵族简装的一尊泥像。人物栩栩如生,如若活物一般。她梨涡浅笑,微微伸出的右手仿佛在对我窃窃私语道:“来吧……”我便着魔似的也伸出手去搭在她手心处,当时只觉得脑中短路般的一片漆黑,人也立时失去了知觉……
   镜子里那个相貌极其猥琐的男人便是我。削尖的小脑袋,鼻子眼睛嘴像是全部拥挤着凑在一起,唇间还留了一绰小山羊胡,连自己看了也忍不住要恶心作呕。那时的我名字叫做竹添进一郎,在日本驻朝公使馆就任临时公使一职。还未来得及理清相隔近两个多世纪的因由,光子已经进屋来向我通传了。
   光子是无可挑剔的美女,只是那秀美的面上像是终日笼着一层极冷的冰霜,那冰霜只是在见到我时才会有些许融化。光子说巡逻分队昨天夜里在仁港抓到十几个怀疑是东学党乱贼的人,想请我过去确认下该怎么处置。东学党在当时也可算是朝鲜的爱国组织,于是随她去到审讯室,便看见十几个衣衫褴褛的犯人被一齐双臂向上的吊在屋子的横梁上。几名狱警正在拷打人犯,一名虬髯汉子虽然满身血污却始终高昂着头,坚毅的目光看上去非但没有失去意志反而像是越来越有斗志的样子。
   狱警们见我和光子便扔下刑具一起过来鞠躬,禀告说大部分人犯已经招认了是东学党教徒的事实,只有两个人据说是在逃难的途中被收留下来的。因怀疑是乱贼为了替人开脱所使用的诡计,正在严刑详查。我注意到他们所说的两人,一个身形健硕,五官轮廓分明,像是身怀武艺之人。相形之下的另一个小子便显得越发的身材娇小,面上亦被花泥糊得难以分辨,一双眸子却尚算清澈。
   狱警扬起皮鞭刚要抽打那瘦弱小子,身边的魁梧汉子立刻挣扎着厉声警告:“大胆,竟敢对我家主人无理,是不想活命了吗?”
   “住手!”我喝退狱警,更命令他们给所有人松绑并送来水和食物。狱警们个个面面相觑,不解为何要对乱贼优待。我便呵斥道:“审讯还没有最后的结果,怎么随便说是乱贼呢?如果不是的话,他们只是这个国家的百姓,那便是这里的主人了。这里是朝鲜的土地,我们才是客人。哪有客人管主人叫贼的道理?”不经意间目光与刚救下的那小子碰触了一眼,见他微微一颔首,似乎对我的说话极为赞同。
   我和光子将送来的食物分发给那些人犯手中,那虬髯汉子却不肯领情的:“别以为这样做就能妄想从我这得到什么消息。”
   我兀自好笑:“就放心的吃吧,关于东学教的事我知道的要比你还多,所以不会再向你打探什么消息的。”
   虬髯汉子冷哼一声显然是不信。于是熟知这个时代历史的我便低声向他随便透露了一些有关于东学教创始的内幕消息。那汉子听完后虽然惊讶不已,但嘴里却仍然强硬道:“这些只是我们东学党人都知道的事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这么一说也激起了我的少许好斗之心:“那么就说点你不知道的吧……全琫准这个人现在在你们教中虽然还算不上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古阜郡东学道的首领。也就是在那个地方,发起了朝鲜历史上最有影响力的农民起义。同治33年(1894年)的2月,起义军会摧毁郡衙,占领了古阜郡。大军所到之处,朝鲜军队一触即溃。最终在6月连全罗道首府的全州城也拿下……”说到这里,我便再也无法往下说了。因为在那之后的11月,起义军数10万人都在北上公州的途中被侵朝日军残忍的镇压,总督全琫准也被叛徒出卖被捕最后惨死在敌人的绞刑架下。
   尽管只有这么多,那虬髯汉子还是吓得面如土色,张大嘴说不出话来。只在我和光子准备离去的时候才不迭地叫住我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我们会占领全州的那些事?”我笑而不答,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喜欢以现代人的智慧活在那个年代了。虽然不清楚究竟是虚幻还是现实……
   武田和我同是熊本县出生又一齐在东京陆军学院毕业,此后我选择了外交,他选择了军事。随后我们又一起被派遣到朝鲜来驻扎。我和他的各种渊源真不止用朋友或是同事这样的词可以言容的。这会儿他的将军营邸早已经摆好了丰盛的家乡料理来邀我同饮。说起前两日朝鲜发生的壬午兵变,乱军们捣毁宣惠厅,夺取武器库,并且攻入昌德宫杀死了当下朝鲜政府的最高权势者闵谦镐,就连皇后也在混乱中被处死的事情,武田竟似一点儿也不关心。到是回忆起家乡往事来他却是饶有兴趣。频频劝杯之后,酒兴刚起便被营门外一些嘈杂的声音给打断。追问之下,士兵押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子进来,禀告说是在外面发现他形迹很可疑,因怀疑是哪里的细作。那少年被掼倒在地,从随身跌落的包裹里露出几件色泽华丽的衣角来,显然是不同寻常人家的衣物。我当下认出他便是先前我在审讯室见过的那小子,更觉奇怪道:“我已经全部释放你们了,你怎么会还留在这里的?”
   那小子只推说自己是想寻个隐蔽之处换洗一身的污秽,不意中迷失了方向。却决不承认自己是哪里的奸细。他那双恳求的眸子就一直直视着我,似乎有种另人无法抗拒的力量。于是我喝退士兵,又向武田借他楼上的浴室与那小子暂做梳洗。武田自然不会拒绝我。
   酒过三巡,武田那里早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便提议要去请中清洞红袖坊的行首(官妓之首)来陪饮。我是最反感那些风月应酬之事,便于现代社会亦是如此,当下断然拒绝。武田心中不悦,刚自争辩了几句便听见阁楼之上一女子打断道:“如果二位大人不嫌小女子粗鄙的话,就让小女子来做陪如何?”我和武田抬眼望去,只那一眼便再也无法让目光移到别处了……
   刚才上楼去换洗的那小子分明是位美貌女子,这会儿工夫已经换了身玖红白底孔雀绣案的上等韩服出来,乌黑油亮的发辨在脑后盘个圆环用一根金钗别住。她纤纤玉指轻提裙扣,一步一步从楼梯上缓缓而下,像极了一位仙子从空中翩翩而降。直看得我和武田一齐目瞪口呆,半晌回不过神来。
   女子下得楼来便挨着武田依席而坐,每每问起她身份时,只说自己姓闵,闺名慈英。再问的细些便抿嘴笑而不答,只顾频频向我们斟酒。偶尔实在推却不过自己也酌上小杯,一手掩了口鼻,将头偏到另一侧缓缓饮下。她照顾得甚是体贴周到,每见饮完一杯也都会递上绢帕拭嘴,其间有空暇时还将一应虾皮蟹壳之物用镊子小心的剥脱净了再盛在我们盘中,当真连红袖坊的头牌来了也不过如此了。
   有闵慈英相伴,我与武田自是越饮越觉得心中欢愉,酒意正浓时忍不住就竹箸敲打着碗碟一起哼唱起了家乡小调。闵慈英也便褪去长褂,只穿件青色锦衫蹒跚到屋子正中翩翩舞动起来。但见她曼妙的身段像一粒汇入旋流的涟漪那样飞快地旋转,我和武田都看的痴了……
   夜半时分口燥得难受醒来,看见武田和闵慈英正偎在一起沉沉睡去。顿时只觉得脑里“嗡”的一声,便如同心脏被人掏空了一般,瞬间自惭形秽到了极点。是啊,如我这般相貌龌龊之人又怎能获得闵慈英的青睐呢?独自一人在沁凉的海边徘徊良久,始终也不能释怀心内的波澜。正要沮丧着离去时,忽然见到一双温柔的手臂从背后将我环腰搂住,“大人独自一人在此不觉得清冷吗?”却不是闵慈英还能是谁?
   我心如麋鹿乱撞,嘴里却在自尊心地怂恿下淡然回道:“小姐又怎么会来这里的,这种时候小姐不是应该在武田将军怀里的吗?”
   闵慈英咯咯一笑:“原来大人是妒忌在吃醋呢!”
   “怎么会有那种事。”我决口否认:“我有什么可妒忌的?”
   “想念慈英,喜欢慈英,看见慈英躺在别人怀里所以很生气……我以为大人会那样说,现在看来真有点失望呢!”她轻轻叹口气,松开双臂欲转身离去。
   “等一下……”我无法自控的就赶紧去抓她手,情急之下一个趔趄将她扑倒在沙滩上,对视良久仍是不敢相信:“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闵慈英撩起纱裙,半截粉藕般的小脚在我腮颊边轻轻摩挲着:“大人感到的可否真实?”
   我深深咽下截口水:“好美……的脚。”
   她一双星眸微合:“只要大人愿意,慈英此刻的所有都是大人您的。”
   海风中夹杂的淡淡腥气与慈英那幽幽的体香交织在一起激得人心神悸荡。我便再顾不上想那许多的顺着她额头,眼睛,鼻子一路狂吻下去……
   那一夜醒转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慈英。是以我常常在想,会不会那夜真是饮醉了酒才会有那样既荒谬又奢望的幻觉。转眼两年过去了,1884年的12月,那日我正在使馆内向武田大发雷霆。因为早知道朝鲜会在这一天发生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以金玉均,朴泳孝为代表的部分开化派份子会在朝鲜皇宫发动政变,即历史上俗称的“甲申政变”。当时日本政府正在暗中积极准备与大清国的战争,所以对朝的态度是严令不许插手朝鲜内政,以免引起清国戒心。我虽然早知道那个结果却还是没有办法阻止它发生。因为武田居然应金玉均他们的邀请瞒着我私下派兵进驻朝鲜皇宫保护,结果果然与历史上记载的那样……清国驻朝总督袁世凯率领着1500多名清军攻入皇宫,我军伤亡惨重,被迫撤离。眼下正商议着是否连大使馆也要放弃暂时先撤回日本的事情。
   我知道在历史上“平襄战役”之前,中日还没有过正式交锋的记录,因此亲笔书函一封致天津北洋大臣李鸿章,希望可惜平息纷争。怎料信函刚写好还没有送出,便接到禀告说朝鲜国王,皇后以及金玉均一干等人已被清军撵至我们使馆门前,希望寻求我们日本政府的保护。答应保护朝鲜国王无疑是向清国正式宣战,于公于私我都不希望那样的结果。但总算是朝鲜的国王亲自登门,礼数上我们还是要尽心迎架的。
   使馆大门外见到了那个白白净净面孔却有着一脸落腮胡子的人,便是朝鲜国王李熙了。清兵尾随将至,来不及客套一番我便直接向国王表明心意:“因为还不想与清国发生战争,所以我们只好叫陛下失望了。”
   李熙当时楞在那里,面上红一块白一块的尴尬至极。便在此时听见国王身后的銮轿内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道:“不想与大清国开战这样的话真是笑死人了,把朝鲜的土地做为战场来与清国进行一场全面正式的较量……这才是你们日本筹谋已久的计划吧?”说话间两个尚宫从轿内扶出一名女子,我和身边的武田一齐忍不住失声叫出来:“是你……”身边的内官赶紧提醒道:“不得无礼,那是我们皇后娘娘。”可那女子不正是我朝思暮想的闵慈英吗?
   “清国的军队马上就要到了,如果两位大人还在犹豫的话,万一陛下落在他们手里,大清国一定会趁机逼迫陛下退位,接着就可以培养新的只听从大清的傀儡政权了。难道日本政府真的希望那样的事情发生吗?”她一边义正言辞的说着一面向我走近,直到离我还剩几步之遥的时候才忽然用那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嘤咛道:“大人真的要对慈英见死不救吗?”直至此刻,我方敢相信她真的就是闵慈英,只这一句说话,我知道即使刀架在脖子上也是万难拒绝的了。
   武田带领着使馆内剩余的兵士护送国王等一行人先行撤离了。支开身边其它所有的人,整个空荡荡的使馆院内就独剩我和闵慈英两个人……
   “大人有什么要问慈英的就问吧!”她淡淡地说,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样回答大人的话了,所以无论大人想问什么我都会实言相告的。”
   我喉头几经哽咽,终于开口道:“那夜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真的是你吗?”
   “对,是我。”她不卑不亢地回道。
   我没料到她居然那样爽快的就承认了,当下愕然道:“怎么可能?抛开一切尊严和政治因素不提,你可是皇后娘娘啊!”
   闵慈英冷笑一声,面上淌下两行清泪来:“所以就要忍受世人所不能忍的意思吗?陛下就可以肆意践踏我的真心,我就该逆来顺受吗?”
   我恍然明白,历史上高宗皇帝不爱政事,终日沉迷酒色。想来她是为了报复李熙才那样做的。我仍然有些疑惑道:“可是为什么那个人是我呢?”我又想起那晚慈英与武田相拥而眠的情景,再想想自己这副尊容,实在没有太多的信心。
   却见她一时语塞,半晌才回道:“这个……可以不回答吗?因为真的不想伤害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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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闵慈英惨死之后不但被日本侵略者残忍地辱尸,尸体还被焚烧,就连残骸也丢进池塘里,妄图毁灭证据。这是一场荡气回肠的世纪之恋,一段沉重历史的清晰回放,一场荒唐惨痛的噩梦,一种刻骨铭心腐蚀的伤痛。小说文笔精湛老练,故事精彩曲折,荡气回肠,塑造的人物血肉丰满,呼之欲出。推荐阅读!【编辑:上官竹】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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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上官竹        2012-10-18 19:13:41
  很厚重的作品,问候作者,期待更多精彩。
联系QQ:1071086492
回复1 楼        文友:星之恋        2012-10-19 11:56:08
  谢谢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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