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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菜园里的创意及其他


作者:终南隐士赵丰 布衣,320.0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194发表时间:2012-10-21 11:45:19


   少年时读书,极欣赏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老师让我们把文章第二段背下来。背诵课文是我的拿手戏,比起那些令人枯躁的数学公式、物理定律、化学元素周期表有趣多了。三十多年过去,那“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角树,紫红的桑椹”以及鸣蝉、黄蜂、叫天子(云雀)、油蛉、蟋蟀、蜈蚣、珏蝥,还有何首乌至今仍在脑海中萦回。
   高中毕业后,我曾拥有一片曾让心灵安静下来的菜园,想象中,那就是让鲁迅先生陶醉过的百草园,虽没有那般的情致,却领略到了如先生一般恬淡的心境。
   这是归属于大队农场的一片菜园。菜园的南北均是田野,天晴时可以眺望南山。置身于菜畦间,眺望南山,很自然就想到陶潜,就有了一种诗意的飘然。
   园子的西边是村庄,中间隔着一条排洪渠,再隔一道土矮墙,就是曲峪河,那时,河里是常常有水的。后来学大寨时那河被黄土填了,种了庄稼。菜园里的蔬菜,我能回忆起来的有韭、葱、蒜、茄、萝卜、白菜、黄瓜、豇豆、芹菜、菜花、莴笋、番茄……番茄,乡下人从不用那个叫法,称西红柿。还有一种菜,乡下人叫莲花白。至今,我不知道它的书面语。总觉得,这个名字怪怪的。在这些菜中,我喜欢韭菜和蒜。韭菜出土时,将一片塑料纸盖在韭苗上,半月余,韭叶由绿转黄,便成韭黄。韭黄比韭菜更加鲜嫩香美。而我喜欢它,只是因为它的颜色。蒜苗老了的时候,就结蒜苔。我喜欢抽蒜苔时的感觉。轻轻一用力,蒜苔就剥离了母体,带着一种韵味,进入了我的身体。至今想起来,依然那么清晰。
   春夏秋冬,这些菜在我们的手下变戏法似的从土里钻出来,又进了人们的肚子。
   菜园一共五个人。全友伯是园长,我是会计,民娃是出纳。另外两个是老孙和富娃。菜园的活轻省,能进来的人都有些背景。全友伯是村子书记的哥哥,民娃是村主任的侄子,富娃是村子文书的外甥。我呢,是个知青,算是照顾。只有老孙例外,但他会务菜。
   阳光和风呈现在菜园里,每棵菜苗都在欢快地生长。全友伯一进菜园就朝手心吐唾沫,然后就操起镢头挖地,菜园在他的刨挖下溅起一片彩虹:番茄红了,黄瓜绿了,还有那紫色的豆角和韭菜黄。漫长的冬天走进菜园时,他就披着黑棉褂吆喝:
   “上粪,让雪把粪盖严实!”
   春天是播菜籽的季节。矮墙边有座腰猫着才能进去的茅庵。炕上堆着各种菜籽,老孙把菜籽一包包地解开,那拴菜籽包的绳子挂满灰土,老孙就一口一口地吹。他吹时总是闭着眼翘着屁股,露出一截儿红裤带。一到冬天他就戴顶黑毡帽,风吹来时他就卸下毡帽擦眼泪——他的眼怕风。
   扬菜籽是富娃的拿手活。雪融了,除了东北角那几畦韭菜外全是黑糊糊的土。富娃赤着脚露出健壮的腿肚。“刷——刷——”菜籽在空中荡漾着美丽的弧线。这时,矮墙外排水沟里站着老孙的大闺女腊腊,两条长辫在春日的阳光下闪烁着爱情的火花。富娃喜欢她,却讨厌她爹,这就使他苦闷,额间过早地爬上了褶纹。
   菜苗拱出土后,除草就成了主要活路。静寂的菜园蹲着五个悄无声息的黑影。忽然,就有几只鸟儿在茅屋的顶上啼叫,让人感到心境的旷远。河堤下的洗衣女人朝菜地走来,买二分钱的韭菜回去做饭。老孙的大闺女腊腊就是这个时间走进菜园的,在矮墙外吆喝一声:“大,吃饭!”富娃朝矮墙那儿一瞥,腊腊正用热辣辣的目光看他。
   春末时分,民娃不知在那儿弄了条黄狗拴在茅庵的门上。民娃三十岁了还没娶上媳妇,冬天把茅庵的炕烧得热烫,没灯就黑糊糊地想女人,村子的寡妇香亭半夜就窜进庵子。香亭模样不丑,会唱几句秦腔,尤其那段《红灯记》中李铁梅的“听奶奶讲革命英勇悲壮”,让民娃听了热血沸腾。
   民娃是跟我一块出去卖菜时讲述他和香亭的爱情的。他说香亭是个好女人,“好女人多遭难”。她的丈夫修秦岭梁的路时叫飞石给击了。那段爱情一直延续两年,香亭后来招了女婿,她有两个娃。民娃在那晚把茅庵的炕用镢头砸了,整日与黄狗为伴。那狗的尾巴断了半截,谁到菜园来买菜,它就欢喜得摇晃着半截尾巴。
   春天的菜园招来一群群蜜蜂和一只只蝴蝶,它们被花粉养得如鲁迅笔下“肥胖的黄蜂”,这时要捉蝴蝶是很容易的,但一不小心就弄坏了它的花翅膀。民娃一次逮了七八只,塞进农药的瓶子里,结果都一命呜呼。民娃把那个瓶子扔到矮墙外的沟里,不几天沟里的水里就漂浮起死虫来。
   天热的时候,五条汉子都赤着上身。这时节是最忙碌的,喷药、浇水、剪枝、搭架……裸着身子、光着头的全友伯似鲁智深,富娃像关公。腊腊进园来叫了声“富娃哥”,我们都怔怔地倾听着下文,她却拎了富娃的衫子跑到河堤去了。那年夏天,富娃就娶了她,娶她的同时民娃和一个来自甘肃的讨饭女人混到了一块。那段时间,菜园有了生机,老孙牛吼似的叫着富娃浇水来喷药来,瘦削的胸膛肋骨一条一条的。富娃边走边嘟嚷:“吼叫啥呢?瘦驴。”
   民娃娶的那个甘肃婆娘带来两个娃,两个娃儿在菜园终日嬉闹,捉蝴蝶逮蛐蛐,浑身泥猴似的。民娃正在给豆角搭架,两个娃儿用细细的竹竿轮流敲打他的光脊背,他咧着嘴傻笑。
   北方没有云雀,却极多蝉。矮墙外的树上到秋天就成了蝉的世界。茅庵后面的那棵柿子树上红灯笼似的一簇簇。柿子熟了。那种柿子小而圆,民娃攀上树给两个娃摘柿子吃,一不小心掉下来摔折了腿。等他养好伤再进菜园,已是冬天了。
   富娃得了个女儿,掐指一算,他才结婚八个月。全友伯那天去喝喜酒,给娃起了个名儿,叫菜菜。那名字挺俗的,一村人却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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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文章由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联想开来,静静地叙说着三十多年前在大队农场的一片菜园里发生的故事,浓厚的生活气息拂面而来,使我们既感受了春夏秋冬菜园的景象,又目睹了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形象,写得情景交融,很有感染力!欣赏拜读,问好作者。推荐共赏!【编辑:随心飞翔】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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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随心飞翔        2012-10-21 11:47:29
  文章生活气息浓厚,运笔精练流畅,人物刻画生动,情景交融,一篇不错的散文!感谢赐稿!
公务员,至今从事业余创作20余年,发表诗歌、小说近200篇,原省级散文诗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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