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散文】光阴与房子的故事
我常想,三十多年前,爸妈用破衣烂衫裹着我从山东日照来嫩江时,如果让他们想象,将来,一个花木葱茏的小区,一家漂亮的楼房,出入楼房里的一家人,包括刚上小学的孩子也人手一部手机,楼下停着自家的小轿车,楼里是台式电脑,车里是笔记本电脑。说这就是他们和儿女的生活。他们会相信吗?
76年,听说黑龙江能吃饱饭,爸妈带着2岁的我和1岁的妹妹,带着对白面大馒头的憧憬,从山东日照逃荒来到了嫩江,寄住在姨妈家养了一头母猪的仓房里。后来知道了一句古话:久居鲍鱼之肆不知其臭。那时,姨家的主房也不过是两间泥草房,厢房的仓房更可想而知了。破门关不严,大人要低了头才能进去,一进门是猪圈,往左一拐的一间,我们住。现在想来,也挺上档次,那个年代就有门卫了。
本来,与母猪为伍的生活爸妈也相当知足,可后来发生了“猪之吻”事件,爸爸只好拉着我和妹妹、妈妈抱着在这个仓房里出生的弟弟忍痛撤离。
那年冬天,我家的门卫——母猪,下了一窝猪仔。爸妈黑天白天地给看着,生怕母猪不小心把猪仔压死了。我更是高兴,凑上前摸摸这个,抱抱那个,又热乎又滑溜。可万没想到,母猪很不讲理,冲我脸就给了一嘴。这一嘴,弄得我当时都没气儿了。
“猪之吻”的影响相当深远,以致二十年之后还因此黄了一个排的对象。
事发后,母亲流着泪说:说啥也得有个自已的窝儿。于是第二年春天,我家在村东头支起一个马架草房。苫了一半房就没钱买草了。可我们姐弟仨还是欢欢喜喜和爸妈住了进去。
可是,到了雨季,房子就不行了。漏!“外边大下,屋里小下,外边不下,屋里还下”这句话,我是深有体会呀。那时,一下雨,炕上地下,到处是接雨的破瓦盆。妈妈抱着弟弟躲在炕角盼雨停。
爸爸一看这样不行啊,就硬着头皮找到村里的“大户”,抠了人家半天炕沿,说想、想借-----俩元钱,把房子苫上。那家也很实在,说,俩块钱,家里是有。可是借给你,怕你三年二年还不上啊,你要是一年内保证能还上,就借。
爸爸保证不了。
刚来村那年,一年活儿干下来,还欠村里(那时叫大队)不少工分(那时生产队工钱的计量单位)。哪里还能见到余钱的影儿呢?
于是,我们一家五口人就在这透风漏雨的房中相依为命,熬了三年。现在想来,狂风大雨暴风雪,我们是怎么活过来的呢?一切恍在梦中。
突然,有那么一天,全村都沸腾起来。爸爸兴高采烈地从队里牵回了一头骡子,还有一架犁杖和一些零碎东西。妈妈边收拾屋子边唱着歌,说以后自已种地了,交够公粮剩下就可以自已卖钱花了。
包产到户的第一年,那个庄稼长的呀,那个收成啊,好的就别说了,村里的老百姓都说:老天也盼包产到户呀!
这一年听爸妈说:交了公粮,把三年没苫上的房子好好厚厚的苫上了,手上净剩600元。爸妈从来没见到过这么多钱。想着几年来到北大荒就没为老人尽过孝,想着以后不愁没好日子了,他们带着我们姐弟仨儿,买了好多好多东西,回日照看爷爷奶奶。
接下来的几年,天遂人愿,连年的丰年,我家又开了小卖店,人们手里有了钱,我们的卖店生意也红红火火,一年四季的进钱。89年,家里盖上了三间亮亮堂堂的大瓦房。
之后的这十几年,我上了中专,妹妹和弟弟也上了大学,成了家,相继在嫩江县和哈尔滨买了楼。想让爸妈来,可他们说,住楼是舒服,冬暖夏凉的。可种着地,伺弄不方便呀。
今年的一天,老爸突然来县里,不擅言辞的他脸上泛着红光说:村里定了,整体搬到嫩江县城,就在离你们不到100米的地方建个小区,楼价是市场的一半。地整体交给九三农管局代耕,现代化大机械养地又高产,年年等着收钱就行了……
这不,入秋以来,爸妈一直住在我家,十月底,村里的新楼就将交工了,他们每天都到新小区转悠,指着哪个哪个户将是他们的新家。看着兴奋的爸妈,真的好象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