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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灯，前面十字路口又亮起红灯！
　　 刘凯军每天开着面包车从家属区大院出来，连续两个十字路口都赶上了红灯。明明看着第三个路口亮着绿灯，谁知眼看快到十字路口前，那盏绿灯闪了两闪，随后也变成红灯。他只好再次刹车停在那里，静静等待前面的红灯变绿。他每天到书店上班，或送儿子到学校上学，必须经过三四个这样的十字路口。走得不顺，可能会连续遭遇红灯，在每个路口前都需等上几秒或几十秒，直到前面的红灯变成绿灯，才能开车通行。
　　 其实，不仅开车赶路会碰到红灯，在现实生活中也经常遭遇红灯阻拦。任何人一生的十字路口，不可能碰到都是一路红灯，肯定也有一路绿灯的时候，刘凯军就是这样。参加工作后，他在一家大型国有企业上班。两年后便当上了小组长，接着是车间主任，后来又当上了大车间主任。那时候真可谓是顺风顺水，一路绿灯。可是后来，后来他所在的那家国有企业进行大刀阔斧改革，不仅裁减很多员工，连他这个十几年的大车间主任也在这场来势凶猛的改革大潮中被冲刷下来，成了一名普通工人。一气之下，他炒了企业老总的鱿鱼，离开了曾工作二十多年的那家大型国有企业，成了一名下岗工人。
　　 下岗以后，只能像很多的失业人员那样，每天站在街头等人雇佣，干点零活儿。可这样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又求爷爷告奶奶地四处借钱，好容易才筹措到一笔资金，在离家四五里远的一个街口兑下家小书店，当上了小老板。
　　 他兑下的这家书店并不大，使用面积不过四五十平米，批发兼零售少儿读物，还有中、小学的教辅书。前任老板经营这家小书店已经十几年了，积累下了一定资金，准备转向利润更加丰厚的房地产生意。应该说，原书店的老板对刘凯军很够意思，也可能是将彻底脱离图书行业，不仅把书店兑给了刘凯军，还把自己所有进货渠道和外市县那些从这里进货的小书商也交给了他。盘下这家小书店，只关了几天门，盘点完了剩货，接着就正常开放营业了。
　　 转眼间，刘凯军经营书店已经半年多了。原书店老板确实没有欺骗他，效益很不错，已经见回头钱了。他除了还上兑店时欠下的一部分外债，还买了一辆用来接货、送货兼代步的面包车。刘凯军心里暗暗地盘算：照这样经营下去，再有半年多的时间，顶多再有一年，他便可以把兑书店欠下的所有外债全部还清。到了那时候，店里所挣到的每一分钱全可以揣进自己的腰包里了。当然，他曾当过大车间的主任，眼光不可能那么短浅，只守着这样一家小书店混饭吃。他打算资金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在市里找地方再开两家连锁店。等到在本市立稳脚跟后，还可以把自己的图书生意逐步做到外市县去。
　　 经营这家小书店，不仅让刘凯军鼓足了信心，更让他看到了希望。而他的最大希望，并不是他自己今后能挣到多少钱，事业会发展到哪一步，而是他那聪明而又淘气的儿子——只有儿子才是他真正的未来和全部希望。
　　 儿子学习特别好，在市里一所知名小学读书。如今，他已经是个五年级的小学生了，每次考试都在年级的前几名。学校老师曾对刘凯军说过，照这样势头发展下去，明年儿子肯定能考上市重点中学。如今是个竞争年代，别说成年人之间竞争得很激烈，连那些本应天真顽皮、无忧无虑的孩子们也开始了一场“竞争”——学习上争先，老师面前争宠，女生面前争风。
　　 现在在社会上不是有一句话吗？绝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确实，在小学阶段打不下坚实基础，肯定考不上市重点初中；上不了市重点初中，也很难能考上省重点高中；不在省重点高中读上三年书，自然也考不上一所理想的大学。一个孩子的整个求学阶段，只要一步落下了，可能会步步都赶不上——这个过程就如同一根链条，中间只要少了一个环节，整个链条就断了，想再接上就难了。在学习上争先，确实无可非议。可后两条，他则实在难以苟同，一个小屁孩，在老师面前争的哪家宠，在女生面前又争的哪家风呢？
　　 儿子曾多次向他讲起班级里发生的一些事，如用自己的压岁钱贿赂别的同学，争当班长或班委；再比如逢年过节，家长给老师送礼，好多照顾自己的孩子；当然，也有些小男生送花或巧克力给那些长得好看的女生。对这些，他能说什么呢？只能告诉儿子，咱不跟那些男生学。只有从小学习好了，将来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儿子的理想，是长大后当名医生。说来好笑，儿子的理想竟是去看病时偶然产生的。那次，他和妻子领着儿子去医院瞧病。从医院里面出来，儿子刚抹掉眼泪便说：“嘿，穿着白大褂，脖子再带上听诊器，简直太神气啦！将来我一定考医学院，毕业后也当大夫！以后再娶个护士小姐当老婆。”
　　 听了儿子的话，他和妻子笑得腰几乎都直不起来了。才不穿开裆裤几天呀，就知道娶老婆了！也难怪如今的孩子这么早熟，电视里演的那些电视剧，几乎全是男女间拍拖的故事。原来他也不知道拍拖是啥意思，还是儿子告诉他这个老爸，就是男女之间谈恋爱。谈恋爱就谈恋爱呗，叫啥拍拖呀！不仅在电影和电视剧里少不了这样的镜头，即使插播的那些广告，也少不了那些丰乳霜，或者什么“难言之隐，一洗了之”之类的东西。而在现实生活中，一些洗浴中心、足疗房、发廊等色情场所更是几乎无所不在，有些甚至开设在了学校附近。即使闭上眼睛，不想看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灌进耳朵里的也是什么“爱”呀、“情”啊之类的软绵绵轻佻歌曲，真是让人不想看也得看，不想听也得听。
　　 这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终于纷纷扬扬地不期而至了。
　　 这次期中考试，儿子的成绩年级进入年级前三甲，是班级的第一名。为了奖励儿子，刘凯军答应儿子，带他到动物园去玩。在一个雪后初晴的周末，他领着儿子来到动物园大门前。买好了门票，正准备领儿子朝园里走，一抬头看见水泥门柱上赫然贴着一张悬赏告示，随意扫了一眼，大概意思是：市公安局家属楼发生一起盗窃案，在被盗的物品中，包括一支“七九”式警用手枪，还有七发子弹，公安机关公开悬赏征集破案线索。有能提供破案线索，或找回枪支、协助破获案件者，公安机关将奖励其人民币十万元。
　　 奖赏十万元人民币！数目确实不小。可悬赏的钱再多，和他刘凯军有啥关系呢？刘凯军当时绝不会想到，也不可能想到这起盗枪案和他究竟会有什么关系？只是觉得那10万元钱的奖金确实很诱人。
　　 他站在那里随意浏览两眼，便领着儿子走进了公园。不知为何，他只扫了两眼，便记住了那支警用手枪的枪号：2202220。可能这个数字太巧了，有五个“2”，两个“0”。
　　 进到园里，儿子在白雪覆盖的小径上高兴地奔跑着，从一个兽笼转到另外一个兽笼前。他一边让儿子跑慢点，一边在后面紧着追赶前面的儿子。他们爷俩只顾疯了，乐了，冷不防，一个雪团从旁边飞过来，正打在儿子戴着棉帽子的头上。那个雪团击中了目标，立刻在帽子炸得粉碎，变成了四处纷飞的雪粉。
　　 谁这么没礼貌！他随眼看去，原来那雪团是个淘气的小女孩投过来的。小女孩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见有人用雪团攻击自己，儿子赶紧从路边抓起一团雪，开始朝小女孩反击了。而那个小女孩更不是吃亏的主儿，见儿子朝她还击，不停地从地上抓起雪团，发动一番接着一番的进攻。两个孩子打得十分激烈，哪个也不肯退让半步。
　　 “别再打了，停止进攻，停止进攻！”见两个孩子越打越凶，俩人间的距离也越逼越近，怕他们闹急眼了打起来，刘凯军赶紧插在孩子中间，首先吆喝住了儿子，可年轻的女人却怎么也拉不住自己的女儿。那个顽皮的小女孩，到底还是把最后一团雪塞进儿子的脖子里，才罢兵休战。
　　 两个大人各自牵住自己的孩子，互相笑了笑，正准备分手。想不到小女孩却抹起了眼泪，年轻的母亲说：“你都占便宜了，把雪塞进小哥哥的脖子里，还委屈个啥呀？”
　　 小女孩把手套举起来给母亲看——原来她那薄手套被雪打湿了，冻得哭起来，一劲儿要儿子赔她的手套。刘凯军哑然失笑：看来女生不是大了后才会在男人的面前不讲理；她们从小就不讲理！明明是自己把手套弄湿了，怎么能怨儿子呢？也不知道儿子怎么变得那样大方，真的把自己的棉手套摘下来，递给了那个小女孩。临分手时，他还对那个小女孩说：“别忘了，明天把手套还给我。”
　　 小姑娘朝儿子扮了个鬼脸，气哼哼地说：“哼，小气鬼，不就是一副破棉手套嘛！”
　　 离开了那母女俩，刘凯军问儿子：“你认识她吗，要是不认识，也没说好在哪儿还你的手套，她能把手套还给你吗？”
　　 谁知儿子却说：“她叫小倩，和我在一个学校念书，比我低一年级。”
　　 刘凯军这才知道，原来儿子和那个小女孩早就认识啊！
　　
　　 2
　　 这天下午，刘凯军接到妻子的电话。老婆在电话里说，单位有事急需处理，她暂时走不开，让他去接儿子。放下电话，看看手表，已经快四点了，儿子四点半放学。怕儿子等得着急，他赶紧跑出书店，开车连续通过几个路口，却只碰到一盏红灯。而这盏红灯也只等了很短的时间，他似乎刚刚把车停下，随着对面的红灯变成了绿灯，一脚油门冲了过去。
　　 开车来到学校，那两扇大门还紧紧关闭，满赶趟。这会儿，紧闭的校门外已经站满了来接孩子的学生家长。刘凯军找个地方停好了汽车，也来到校门外，突然听见有人叫他：“哎，刘涛父亲！”
　　 扭头一看，居然是小倩的母亲。
　　 “也来接孩子？”刘凯军走过去。问完，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完全是句废话。不接孩子，到这儿来干啥呀！
　　 小倩的母亲却不怎么在意，笑了笑说：“是的。”
　　 随后，两个人再都没话了，站在那里朝校园里看，等待放学的孩子从里面出来。
　　 那天，小倩的母亲身穿一件纯白的貂皮短大衣，脖子里扎条浅蓝真丝围巾。看她的那身打扮，还真一时无法猜出她到底是干什么的？肯定不是一名普通的工人，也不像在政府机关工作的公务员，更不像是私企或国企里的白领。估计也和自己一样，个人做点生意。想到这儿，刘凯军心里暗自觉得有点好笑，人家到底是做什么的，和你有啥关系呀！
　　 放学的铃声终于响了，满操场都是“呤呤呤”的清脆铃声。随着铃声响起，两扇紧闭的铁门终于徐徐拉开，而刚才还是特别寂静的操场里乱成了一片，刚放学的孩子像羊群一样，背着书包乱纷纷地从教学楼里跑出来。
　　 刘凯军紧着朝校园里张望，可一直都不见儿子出来。直到放学的孩子快走光了，他才看见儿子。这小子和一个小女生肩并肩地朝着校门口走来。刘凯军仔细地看了看，那个小女孩，正是在动物园里将一把雪塞进儿子脖子里的小倩。
　　 “刘涛！”他喊儿子。儿子看见他，撇下小倩，一个人朝他跑过来：“妈怎么不来接我？”
　　 刘凯军笑着说：“单位里有事，你妈离不开，才让我来接的。不行啊，儿子？”
　　 “谁说不行了？”儿子小大人似地说。
　　 两个大人接到自家的孩子后，各自领着自家的孩子朝路边走去。刘凯军边走边注意小倩母女俩，见她走到一辆奥迪A83.2豪华轿车前，掏出钥匙打开车门。见小倩母亲开这样的豪华轿车，惊讶得刘凯军半天闭不上嘴！
　　 这辆车，少说也得一百来万！自己开书店后，刘凯军曾幻想过，等到书店挣到钱，把自己这辆面包车卖了，再换一辆十几万的商务车。但从没敢想过这辈子能开上像小倩母亲一样的好车。真的，他连想都没想过。
　　 在路上，儿子得意地对刘凯军说：“老爸，你知道吗，小倩已经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了。”
　　 “别胡说。”刘凯军训斥儿子道。他并没有把儿子说的“女朋友”当回事。儿子嘴里的“女朋友”，不过像自己小时候玩过家家、娶媳妇一样罢了，都是小孩子之间的一种游戏。像这样的游戏，尽管也是一种男女之间的启蒙教育，但并不当真，只是游戏而已。两个人今天好了，明天可能就孬了，说不上哪天两个人真的恼了起来，“女朋友”和“男朋友”也变成了陌路人，今后谁也不再搭理谁了。
　　 眼看快要到年底了，企业里开始年终决算了。这些日子，刘凯军老婆特别忙，每天都是他到学校去接放学的儿子。而每次在校门外，他都能碰见来接小倩的女人。时间一长，两位家长越来越熟悉了，她知道他叫刘凯军，他也知道她叫王雅丽。不过，让刘凯军一直奇怪的是，他从没看见孩子的父亲来接小倩，每次都是王雅丽一个人开车来接女儿。
　　 好车，绝不仅仅是价钱好，车型美观大方，车况也好。刘凯军爷俩刚钻进车里，眼看着王雅丽的奥迪A8已经蹿了出去，稳重而轻盈地游弋在滚滚的车流里，转眼间就不见了。刘凯军边开车朝家走，边注意周围的车辆。没想到再次见到王雅丽的轿车，正停在一家饭店的门前。
　　 王雅丽接完了女儿，母女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先找了家饭店，准备在外面吃完饭再回家。
　　 回家也是她们娘俩，还不如在外面对付一口呢，省得又是买菜，又是淘米。吃完饭，还得擦桌子，刷盘子，洗碗，哪如在外面对付一口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