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小说】心有千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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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我当了三年的很操心却不会笼络人心的班长,高壮的体格除了突出我的憨厚略显木纳外,竟然一点没帮我增添男性的魅力,五官虽没有缺陷,但拼凑在一起也毫不显眼,甚至还有些平庸。我是寂寞的,成绩虽好,人缘却不佳。老师很喜欢我这样的学生,可是我喜欢的女生却大多不太留意我,只当我是凝固透明的空气,心底里掀不起半点波澜。
她是个十分秀美的女孩,凝脂般光滑雪白的皮肤,秋水盈盈的会说话的大眼睛,乌云倾泻似的秀发,袅娜多姿的身躯。她知道我默默的喜欢她已经很久了,但我也只是她众多的暗恋者中一个。我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个暗恋者,本班的,外班的,本年级的,低年级的……甚至有传闻说,刚大学毕业分来的生物老师也暗恋上了她。她为自己有这么多的暗恋者既高兴又苦恼,许多的女同学公开或私下里嫉妒她。不是她觉得难于从中挑拣,而是她觉得自己太笨,只是空长了一副漂亮的皮囊,配不上她心里模模糊糊的似有所属的那个暗恋者——做了三年班长的我。她喜欢我的憨厚。一想到我那傻呆呆胆怯怯地偷看她的样子,她直想笑。
她坐在最前排,与坐最后排的我相距有5米,如果和我们站在一起,我们身高差距是30公分;而每次考试,我的总分要高出她一百多分。
每次,只要看到她的身影,想到她洁白的脸庞上那对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我的心就会“咚咚”地跳将起来,升到脖子,一直蹦到嗓子眼儿。她慢慢的对我有越来越多的好感。但她知道,在人生最关键的高考门槛前,她不能分心。在学业上,她用尽了全力也赶不上别人,她自知,一旦分心,后果不堪设想。
我为她写了不少情诗,工工整整的抄在一本红色的日记本上,一行一行的,情窦初开的情怀,参差着惊喜不定患得患失的思恋。漂亮的女生谁都喜欢,明里暗里,对手很多,我情急之下,就把那本情诗送给了她。第二天,她把本子交还给我时,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平静得令我绝望。但是她对我说“高考以后吧。我要能配得上你。我和你应是并肩挺立的两株木棉。我不能只是藤萝,攀附在你的钢枝铁干上……”其实,她仔细读过我写的情诗,心底的恋焰也曾如荒原的野火般勃勃燃烧……我欣喜若狂。
高中三年,没见过她接受过谁的殷勤,她也没疏远过谁。她只是埋头学习,努力在学业上追赶别人。三年寒来暑往的结果是:我被保送到北方一所名校就读,她却只能考上了离家几步之遥的市属大专。
在大学里,我不断的给她写信,却从没得到过她的回复。大一寒假回家,我怀着迫不及待的心情与她相见,她很平静的样子,低着头黯然的说:“你不要给我写信,好好用功学习你前途无量的,我上这样的学校有什么前途呢?”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大二暑假回家,她好像故意躲闪着我,听说她有了男朋友;大三暑假再见她时,她正茫无头绪的为工作奔波,而且失恋了。我一直坚持不懈地追求她。终于,在大四的那一年,我的固执和真诚敲开了她的心屝。
大学一毕业,很快一家非常好的单位便录用了我,坠入爱河的我们,顺理成章就同居住在一起了,然而她的工作却没有起色,依然在社会上飘着,不停地换工作不停的找工作,在不停的跳槽过程中,人也变的不那么自信了,自然而然我在她面前有了一种养尊处优的感觉,动不动便和她使性子,挑剔她的不是,发脾气拌嘴。她总顺着我,从不和我计较,我却越来看不惯她低眉顺眼的样子。我突然发现我对这段爱情是多么的失望,难道这就是我盼望已久的妻子吗?灰头土脸毫无生气,我要的爱情绝不是这个样子。我非常苦恼,她再也不象我以前想象的那么矜持和可爱,外貌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吸引我了,就连那满头浓密乌黑的头发也感觉不出与稀疏黄萎的有什么两样了,我不再是鼓满了风的帆,一门心思的只想为着她去乘长风破万里浪了。我开始怀疑:自己究竟看上了她的什么?我开始犹豫:我们之间的差距是不是太大?我常莫名其妙有种失落感无端的猜疑,她为什么总事事顺从我呢,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甚至常常妒忌,那个曾一度夺走了我位置的那个男孩,如今是否还深藏在她的心底?
恰巧我的父母这时候也站出来表态:坚决不能接受这样的儿媳妇,在父母眼里觉得把我培养出来,熬到今天不容易,她一个贫穷小户人家的女儿,要家势没家势,要本事没本事如今这么有出息的儿子,怎么也能找一个比她强十倍大富大贵的女子结婚才行。就这样,坚定了七年的爱情在父母每日苦口婆心和语重心长,句句为我好的规劝之中倒塌了。我自己也衡量比较,我与她实在是太不合适了。我悄然搬出那曾经称为爱巢的小屋,不再回去也从不去找她,没有解释与挣扎,甚至没有只言片语,只打算用一片空白归结我对她七年的执着。
她打来电话,听到我用平静的声音说结束了,她惊怒了,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你,你不是个男子汉!”就摔下了电话。那一刻,我一阵轻松,更加坚信,她从不曾爱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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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意气风发的开始新的恋爱。因为有较好的经济条件做后盾,很快我找到了父母理想中想要的儿媳妇,交往一段时间后,我发现这也不是我理性中的妻子。这六七年间我一直忙于恋爱再恋爱,结婚,又离婚。父母见我这样,也伤透了心,发誓再也不不管我的事了,也极少和我来往。我孤孤单单在这个城市生活着,从未去想过她是否还在这个城市,我们再也没联络过,彼此音信全无。
这一年的冬天,天气特别寒冷。我寻找御寒的冬衣时,竟然翻出了她多年前给我织的大毛衣。真难想像,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她织的毛衣还静静地躺在衣柜的这个角落。摸着这毛茸茸温暖厚实的毛衣,想起逝去的日子,长叹了口气,手微微颤抖着。我披着毛衣坐在院子的长凳上,一种久违的温暖环抱着我。冬日的阳光柔和照在厚重的毛衣上,也照在我的身上。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和安详。我用手轻轻抚摸着暖和的毛衣,仔细的端详着。突然,我在胸口发现一根头发的尾端,轻轻的一抽,是一根盘结在毛衣里的头发。很长,很亮,很柔软。是她的。接着,第二根、第三根……等我找到第四十根时,我象一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
我不敢想象,她在灯下拔下自己的头发,再一针一结的将头发织进毛衣的情形。我知道她象鸟儿珍惜羽毛一般爱惜她的一头秀发啊!可我呢?曾经那麽轻易的怀疑她,又那麽果决的否定了她,没有给她留一点点回旋的余地。
就在那个下午,我坐在阳光下一根一根抚摩那些曾经纠结在我毛衣中的头发时,我第一次看清,她为我织的毛衣图案,是一颗颗心形的结相互环绕结构而成的,我就那样目不转睛的看着,不停的流泪,手不停的抚摩着,心颤栗着。
太阳落山了,晚风起了,街边的路灯亮了,我回至屋里,不能自己的悲伤,想一会哭一会,眼前总出现她幽怨哀伤的神情,我心痛极了。
第二天,我抱着侥幸的心里开车去了我们以前住小屋,那儿早已是物是人非了,曾经承载我们甜言蜜语的小屋已经推平改建成了小花园,我恨不得马上立刻找到她,这个对我满怀深情的女子---周晴。
我厚着脸皮来到周晴妈妈家打听消息,周晴爸爸去世很早,是她妈妈独自开裁缝铺将她拉扯大。看着着曾经熟悉的木门,这么多年没见,我几乎是没有勇气抬手去敲响它,和周晴在一起的时候,节假日我们也常来这里,周妈妈是一位让人感到亲切的人,如今的我……我正在犹豫不决中,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陌生的老奶奶,惊奇是打量着我,我赶忙说明来意,老奶奶茫然摇着头说当时她女儿买下这小院的时候,房主走得很急,不知道去哪里了,这么多年也从来没见她回来过。
我心里好一阵失望着急起来,四处打听她的消息。以前和她还有来往的同学都说这几年没有她的任何消息,我几经周折找到和她最要好的同学娟子,娟子冷冷的看着我,我再三央求,她才叹口气说我也没见过她,在我的恳求下,娟子很不情愿的找出一封信说只知道这个地址,并告诉我一个惊人的消息:“这封信是6年前寄来的,就是让她妈妈快去给她带孩子,也不知道现在还住在哪里没有。”娟子说周妈妈走后,周晴再也没和她联系过了。
我心里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什么滋味,失落、痛惜、悲伤、悔恨、嫉妒、忐忑|……
我急匆匆去单位请了假。带着娟子给我的地址好不容易找到了周晴现在的家,一溜低矮的平房,门前各家用烂砖头垒成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有一颗碗口粗大枣树,叶子已经落尽,枝叉黑黝黝的像粗大的铁丝似乱蓬蓬的指向天空,树下,一个五六岁左右的男孩蹲在地上看蚂蚁上树,几只鸡在院子里咯咯的叫着。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不停的告诫自己看看周晴就走,绝不打扰她现在的生活。我轻轻的摇晃了一下嵌套在矮墙里的绿色铁栅门问道:
“小朋友,家里有大人吗?”
“你是谁?你找谁呀?”孩子稚嫩的声音非常悦耳好听,说着他抬起头,惊了我一跳,那脸型那眼神活脱脱我小时候的摸样,俊秀的神情,白嫩嫩的肌肤特别象周晴。
“我,我就找你”我突然语无伦次,瞬间一腔柔情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我隔着栅门,柔着声音蹲了下来。
“叔叔,我今年6岁了,我叫念国。”我的脑子轰的一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然间眼泪快要掉下来样。
“小念国好乖!,过来让我看看你”我忍不住有些哽咽。
“叔叔,外婆说,不能和陌生人说的。你走吧。”他摇着小脑袋“我不能和你说话,外婆知道了,会骂我的。”说着就要朝屋里走去。
我急了“念国回来,宝宝!我不是外人,我是特地来看你的呀。”我隔着栏杆,伸开双臂很想拥抱他。
“我又不认识你,你找我做什么?”小念国胆怯的又忍不住好奇的看着我的举动。
“孩子,我,我……”我差一点说出我是你爸爸,害怕吓坏了他,忍住了,咽了咽口水装着平静的说:“我认识你妈妈,你妈妈在家吗?”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别让眼泪流出来。
“我妈妈到广东去了,好久好久没回来了。”说到妈妈孩子没动了,怔怔的看着我。
“哦,那念国想妈妈了哦?”
“嗯,我好想好想妈妈!”孩子抽动着鼻翼,双眼泪汪汪的望着我。我的心如被猛击了一拳,锥心的痛。
这时,屋里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叫:“念国!念国!在和谁说话呢?是王伯伯吗?请他进来说,外婆正想请他帮下忙呢。”
“外婆,不是王伯伯,是,是一个不认识的叔叔!”
“哎呀!小祖宗,不认识的人你也和他讲那么久,你总不听外婆的话!”
话音未落,上了油漆的木门急匆匆的被推开,一个头发花白老妇人佝偻着背,急匆匆的走出来,一边轻轻敲着孩子脑袋,一边弯腰拍着他裤子上的尘土。
我仔细一看,吃惊的张大了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位沧桑的老妇人不是周晴的妈妈吗?曾经那么优美柔慈的面影,亲切快活的模样,才几年的光阴简直判若两人,就老成这样了。我忍不住一阵心酸。沉默着不知如何是好,小念国用小手指着我说“外婆,这个叔叔他认识妈妈呀!”老妇人把孩子掩在身后,屋外明亮的阳光刺得她的眼睛发花,她抿了抿散乱的头发,望着我。
我脸上火辣辣的,等着她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
没想到听到却是外婆惊惶的哭嚎:“你,你,你……”
我硬着头皮呐呐的说:“是的,阿姨!是我,我来看您们了!”
外婆:“啊!”一声一下栽倒在地,孩子吓得哇哇大哭,我一惊顾不得那么多,用手猛的打开铁栏们,右手深深的掐住外婆的人中,左手将受了惊吓的孩子搂在怀里,过了好一会儿外婆才张开眼睛,苍白的脸,眼睛毫无光泽的看着我,我将外婆抱进房间,平放在简陋的沙发上,懂事的小念国端来一杯热水,我让外婆靠在我肩上慢慢地喂她喝水。渐渐地她脸上有了血色。
“外婆!”看着身旁的小念国,我脱口而出,深情的叫道:“你们受苦了。”
外婆虚弱无力的靠着我艰难的说:“你到底是人还是鬼呀?”
“我是人呀,你摸我手是暖的。我紧紧握着外婆冰凉的手。“我是周晴的以前的男朋友曾国,你还记得我吗?”
“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呀!”浑浊的眼睛泊泊的流出泪来,干枯的双手不停推着我“你,不是在6年前就死了吗?”
“我……”我无言以答。毫无目的环顾着四周,掩饰内心的羞愧,慌乱和不安。
这个小小的家,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恰如其分,唯一值钱就是那台熟悉的半旧的缝纫机(那是外婆拉扯周晴长大的唯一生计)。心里好一阵难过,突然想到周琴去哪里,她不管这对婆孙了,心里竟升腾起了责备。
我着急的问到:“外婆,周晴去哪里了?”
“你不是6年前就死了吗?”外婆自言自语,根本不理会我。魂像被抽走了一样,不停的重复着这一句话。
我痛苦的摇晃着外婆着急的说:“我没有死呀!谁说我死了呀?我一直活的好好的呀!”
在本文中的爱,由爱情升华为亲情了,单始终有爱情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