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又是春天
　　 偶然看到迎春花。在那一瞬间，我想起了曾答应过冬冬，明年会让她看到她的家乡没有的迎春花。就象莫文蔚的一句歌词：“也许承诺，不过因为没把握。”忙碌的生活，可以冲淡细微的悸动。我沉浸于薛雅的热恋里，像平淡的杯子里，几乎满溢出来的幸福。
　　 相形之下，那个似未长大的小女孩冬冬，她的敏感与忧伤，她的病弱与渴望，遥远而不相干，所引起的只是我淡淡的怜惜，淡成了微不足道的水滴，在阳光里无奈地逐渐消失。
　　 在最后一次通话里，她曾问起我，十月四日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她在远方心绪不宁，甚至混乱之至？
　　 她相信，当两个人彼此都一心牵系对方时，就会有感应。
　　 至少那一天，她仍在完全思念着，呼唤着我的名字。
　　 而我已经是另一个姑娘的男友，未婚夫。
　　 二异乡人
　　 对北国，薛雅和我一样陌生。火车在沉静的暮色中前行，看不到来路和方向。也许夜空中有星，但冰冷的车窗上，只有霜花。我想象着幽蓝的雪花。这是冬冬的家乡了。我终于来了，只是我已不再是你的GG。
　　 无眠的时候，清醒而疲倦。只想燃起一支烟，在缭绕的烟雾里，渐渐的平静下来。“我多么希望，你不曾离去。我多么希望，爱情再继续。”有人在听缠绵绯侧的歌，只依稀传过来这样的两句。
　　 下车的时候是下午，人群拥挤，那个城市的上空烟气弥漫。随处可见明亮的雪光。“这就是我出生的地方。”薛雅说。她的眼睛依旧含着笑：“可是没有太深的印象。”
　　 不知为何，越来越多的想到冬冬。这片黑色的土地，仿佛有她的呼吸，和心跳，她的生命和灵魂。这是她曾在文字里，描绘过无数次的地方，只是我还未曾看到它的美。只想到冬冬对它的眷恋。
　　 “你啊。越发呆头呆脑了。”薛雅笑我：“这里的男的多高大，简直气宇轩昂。相形之下，你更像小胖猪了。”
　　 她总是这样快乐，让一切事都显出几分庸人自扰。
　　 “喜欢哪一个，你留下吧。”我笑，“我要向后转了。”
　　 她狠狠掐我的胳膊。这一招是越发熟练了。我夸张地呼痛，配合她。
　　 薛雅的姑夫来接我们。他善良木讷，见到我们很高兴，却不知说什么，动作都有几分慌乱，只说：“大老远的，带这些东西做什么。”
　　 三在路上
　　 对这般不同的早春，我心存迷惑。
　　 残雪微溶，有些地方裸露出原野的肌肤。黑白相间的色调，象那种喜欢住在杨树上的喜鹊。阳光淡淡的没有什么力量，春风略有寒意的拂过。天与地广阔，坦荡无际，有一种大气与豪放，同时也流露着寂寞和苍凉。
　　 想起冬冬一个人回家，在孤寂无人的漫漫长路上，对生命情不自禁的疑问。她说想一直一直走下去，没有尽头。会想这样死去，那么宁静的归宿。
　　 我也很想下去走。在斜阳中静静地漫步。呼吸荒野里游荡的清新气息，那里面有原始的悸动，模糊的困顿。
　　 但是我毕竟坐在飞速前进的出租车内。
　　 四薛雅
　　 肖宇一直注视着窗外的路。
　　 而我，是十几年来第一次归来，看大病初愈的姑姑。小时候在她身边长大的。在姑姑病好了之后，她才告诉我。时光无情，我忽然就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像风筝，捉摸不定。不知它何时起飞，何时坠落，何时消失。
　　 记忆与记忆重叠交融。当车终于在那个小镇停下来，看到等在大门口的姑姑时，一时之间有些不适。也许是新盖了大房子，姑姑在这样的背景下，显得更加瘦小单薄。她笑着，脸上的皱纹就更加明显。这还是我小时，那个漂亮能干、麻利要强的女人吗？为何时光匆匆催人老？
　　 我介绍肖宇给他们认识。借用陌生人的眼光审视了一下他，虽有旅途风尘，仍玉树临风（虽然这玉树不太高）。姑姑慌忙的控制了一下情绪，热情地一迭连声地说：“累吧，快进屋歇着。”
　　 四叔和四婶也来了。尤其是四婶，不停地嘘寒问暖，说说笑笑，极其活络。姑姑家整洁明亮，光可鉴人。像是经过了精心布置。只是来不及细看什么，由于我们的到来，掀起了一片的忙乱。
　　 姑姑正在炒菜。厨房里一片热气腾腾。肖宇正在回答四婶的问题：“是的，比我们那冷多了……那桃花已经开了，温暖得很。”
　　 这家伙说什么也要跟着来，说路太远不放心，又说分别时间太久，他很容易一不留神就把我给忘了。我会想不起他还差不多。
　　 只是，怎么还没有看到然然？
　　 五肖宇
　　 屋里闷热，薛雅和亲人热闹说笑。她的四叔陪我去看院子里的几头牛。小镇安静，只听鸡犬相闻，喜鹊歌唱，邻居家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耍，远处的犬吠……那种无形的生机。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门口。走下来一个年轻的女孩。毛衣外套，牛仔裤。娇柔文静的神情。
　　 我注视着她，走近，再走近。
　　 而四叔已经迎了过去，叫“然然。”
　　 她走近了，却是一双黑白分明的寒凛眼眸，隐藏着倔强和沉默。
　　 她直视着我，研究性的，好奇的，仿佛正用那灵秀的眼睛，剖析、剥离着我的灵魂，冰冷、锐利。
　　 我不知她处于怎样的状态里。在意外而没有抵御的情况下，很快在她冷静的目光里无处容身。
　　 四叔已经在对她说，“这就是你小雅姐的男朋友，肖宇。”
　　 我已经在缓和地微笑。
　　 六宋然然
　　 对于薛雅，我没有什么感觉。小时候的事，已经很淡了。她走之后很少联系，每到年节的例行问候，更像是一种敷染。
　　 但是爸爸妈妈是喜欢她的。薛雅漂亮伶俐乖巧，得尽他们欢心。院子里很清洁。望着袅袅炊烟里的家，不知为什么有一点陌生。这种新意，是远方的他们带来的么？
　　 下了车。先看到四叔身边的那个年轻人。中等身材，衣着得体。他心不在焉地听着四叔讲什么，有距离的那种观察。听到车声，他转过了头，眼睛藏在镜片后面，犀利地闪着光。看不出什么的冷漠，和疲倦。
　　 他不属于这里。连他的目光都是会流走的水，无法载动哪一片浮云。
　　 想起沉鱼。不知为何，见到什么人，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都会是他。
　　 七相见欢
　　 门开了，薛雅先跑了出来，亲热地唤：“然然？”狗也不知所措地盯着她吠叫了起来。
　　 那个女孩转瞬转移了视线，同样冷淡地望薛雅。可是她也快步跑了过去，声音是喜悦而甜蜜的：“姐——！”
　　 是谁说过，所有的女人都是戏子。与生俱来的就会演戏。只是宋然然尚拙劣，演技有几分幼稚罢了。
　　 “姐更漂亮了，我一路上都在想你现在的样子。”她又悄悄地说，“未来的姐夫也很帅啊。”
　　 “他呀。”薛雅目光若秋水，拂过我，似不以为然：“刚刚及格。”
　　 恋爱中的女人都习惯被纵容。我亦习惯她处处挑毛病，娇嗔薄怒。可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在冬冬的眼中，我完美如赤金，她处处觉得GG的好，好得符合她的大部分想象。
　　 冬冬的幻想一直在天空中，飘啊飘的，落不到地面。因为看不到，想不出，我不肯寄去一张照片。如果可以给你最好最美的一个梦，为什么让你睁开眼睛，看到丑陋真相。
　　 在尘世中，GG有形体，有缺憾，他也只是一个凡人。
　　 八依稀往梦似曾见
　　 第二天．我独自站在院内刷牙。狗是通灵性的，不再喧哗。没有立即回屋内。薛雅陪姑姑、姑夫、四婶玩扑克。那种玩法我不会，就推脱了，只坐在她身边看了一会儿。
　　 夜凉如水。春天的星微弱，而渺茫。月亮很圆，满地清辉。
　　 曾经对冬冬说，“当你看到天上最亮的那一颗星星时，他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了！”而此刻，不知哪一颗星是她的目光在守望，她又身在何方？
　　 一种特殊的感觉，这里有若有似无的气息，形容不出来它的味道。是冬冬说的，冬眠的土地在逐渐苏醒吗？可是直觉中，有人在走近。却悄无声息。
　　 我看到庭院的阴影里，然然正在星空下。她正调皮地笑，“肖大哥，你怎么那样专心致志。”
　　 我也笑了，“好象是武侠小说里的称呼哦。”
　　 “那又如何？”她说，“你做什么呢？”有窃笑的表情。一个大男人看星星很好笑吗？
　　 “听说这里有很多流星。总在你不经意的时候滑过。如果认真去等，却又不见了。”
　　 她微愣，“我姐说的？不会吧。”是啊，薛雅并无那种临风洒泪，对月长吁的心思。
　　 “如果看到流星，你会许一个什么心愿。”她问。
　　 我想仔细看清然然的神情。这是自己曾问过冬冬的话，惊心的熟悉，可是又那样寻常。
　　 “听过《星语心愿》那只歌吗？”我的声音在寒风中颤抖。
　　 “听过啊。”她不以为然，“怎么了。”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对我眨了下眼睛笑了：“不过张柏芝好漂亮啊。”
　　 我哭笑不得，这小家伙一定是听她姐说，我老喜欢看《星愿》里面的小护士了，那样清纯脱俗。
　　 “肖哥，我想听那只歌，姐说你嗓子老清澈了，唱两句听好不好？”她开始撒娇。
　　 “不行，不准拿我当影碟机用。”我板起脸，“成何体统。”
　　 “我想听嘛！”她倒来劲了，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55555，我要告诉我姐去，你欺负我。”
　　 如果一个大人硬装小朋友，还真拿她没办法。“换个别的歌吧。”我商量。
　　 “甭讨价还价！别的不听……是不是找不到忧伤的感觉啊，我可以帮你，狠狠地给你一拳，呵呵。”
　　 怎么这姐俩一对虐待狂。
　　 “这样，你先唱给我听吧，别骗我说你不会。”
　　 “踢球呢？踢来踢去的累啊。”她把小脸拉长了，仿佛无限扫兴。
　　 “我要控制我自己，不会让谁看到我哭泣……”我低低地哼了起来。“装作漠不关心你，不愿想起你，怪自己没勇气……”在歌声中，然然渐渐安静下来。我深思，恍惚中想起了另一个人，从未谋面的，一片痴心的冬冬。曾对她说，当你伤心时，它仿佛为你而唱。而眼前的女孩，她在星光下，异常明亮的眼眸里，是否盈满了一种亮晶晶的忧伤？
　　 “眼睁睁地看着你消失在世界的尽头，再也感觉不到你的温柔。心痛得无法呼吸，找不到昨天留下的痕迹。”
　　 “你走神了，呵。”然然取笑我。她的笑那么迅速地完全绽放，象烟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就觉得自己老了，而她眼中流露的只是华彩，不是泪光。她仍神采飞扬，还有大把大把我失落了的耀眼青春。
　　 九冬冬
　　 亲情是奇妙的。原来，我并不象想象中那样，对姐姐无所谓。晚上我俩睡在一个屋子里，自然的开始亲密聊天，象认识了一万年那么久。
　　 肖宇和姐之间有自然的亲呢，有时只是一束交织着的目光，一个简单的微笑，一句嗔怪。可是恋人之间的甜蜜就那样溢于言表。
　　 姐居然嘴里不承认爱他，“傻丫头，等你再长大些，就明白了。很多事情不象你看上去的样子。在合适的时间遇到了，彼此适合一起生活，仅此而已。”
　　 是缘分来得太轻易了，她还没意识到它的可贵。
　　 我说单位走不开，只留了两天就回去上班了。那天有漫天的迷雾，像是一个终究会散去的谎言。家人出来送我，肖宇和姐站在那里，就像是幻觉里隐藏的真相。
　　 有大雾真好。隔了不远，我躲在车窗后，已无法控制住满脸汹涌的泪，但是你们已经看不清。我的郁郁寡欢，我的留恋和逃避，我的欢喜与排斥。如果一件事开始变得复杂，一定是哪里不对了。
　　 还记得在QQ上取名字时，我正在听陈慧娴的一只歌，就打上了它：“飘雪。”网友会叫“雪儿”，或是“小雪”。只有你叫我“冬冬，”，你说，雪纷飞的时候是在冬天啊。
　　 我是你一个人的冬冬，那是心跳的声音，咚咚。
　　 那一晚姐对我笑说，宇的网名是沉鱼啊。那一刻，我的心剧烈跳动，几乎透不过气来。那么震惊而疼痛。沉鱼，我曾在网上笑你，是不是心有期待，想在今生再遇上前世的西子？
　　 上苍为什么安排我们用这种方式相逢？就象是一场荒凉的梦。
　　 你是伤人的完美主义者，温情而自私。姐对我说了许许多多关于你的事。我熟悉的，陌生的。我沉默地听，想。你认出我了吗？你的心里面又都在想些什么？你还记得冬冬吗？“夜已沉默，心事向谁说。不肯回头，所有的爱都错过。别笑我懦弱，我始终不能猜透，为何人生淡薄。风雨之后，无所谓拥有，萍水相逢，你却给我那么多。你挡住寒冬，温暖只保留给我，风霜寂寞，掉落在你的怀中。”最远的你是我最近的爱，只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纵然肠断也枉然，结局还不都是一样的。我只是那只躲藏在壳里的蜗牛，在肖宇面前，从此只有一种角色，薛雅的远方妹妹，宋然然。